委托人叫潘伟,是个长得不是很英俊,身材也不太高的男人。虽然是要离婚,但是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委托的时间是他从贵阳冋来的第三天,他便直接找律师。

“你的意思是你要提出离婚的,还是她的意思?”接待他的是名中年的男律师,戴着金丝眼镜,说起话来很温柔。

“目前她还是很犹豫。”

“很犹豫?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理由她不肯说,不过我猜想是为了女儿,如果离婚,对于女儿是个很大的伤害。”

“那么你提出离婚的理由是?”

他从真皮提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上面清楚拍摄到一对男女在不同场所的情景,而且还有在床上光着身子的。男的看上去,三十来岁,高大英俊,目光透露出迷人的温柔气息,不像是一般的上班族。女的留着长发,打扮时髦,而且身材丰满。两人看上去好像一对恋人,沉浸在爱河中。

“理由是妻子在外面有了男人,而且我们在一起生活,已经没有真正的感情。”

“这位男人是谁,你曾经问过妻子没有?”

“男人是妻子的初恋情人,当年他们本来应该在一起的,可是她的父亲不愿意,所以才……”

“哦,原来如此。要是妻子给丈夫戴绿帽,的确是无法原谅。”

“我只是到外面去做生意,想不到她因为学习舞蹈和初恋情人相遇,就开始沉迷,我真的无法相信她会如此。”

“可能是因为寂寞吧,许多来这里提出离婚理由的基本上是因为对方在外面有外遇,或者没有感情,但是因为有了家庭,许多女人还是无法放得下。”

“哦,有这么回事啊!”

“是的。不过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们的婚姻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想不必了,既然没有感情,强硬生活在一起也没有幸福可言。”

“但是你们还有一个女儿,你会放得下吗?”

“我倒是无所谓,她要是愿意带着女儿,我会同意的,不过我想女儿她一定要的。”

“是啊,女人是感情的动物,她们往往无法割舍自己的骨肉。”

“虽然如此说,但是想不到她如此对待我,已经无法原谅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律师说着站起来和潘伟握手。

“那一切就拜托了。”潘伟伸手过去。

春天的寒潮依然没有过去,小雨像江南梅雨时节一样,细微地撒着雨幕。天气预报说今年过年的天气都会如此。

“真是倒霉透顶,连天气也一样。”一名男子在夜色下的中央大道旁边的小路上快步走着,心下暗叹。他没有带雨伞,只是穿着黑色的羽绒外套’戴着帽子。这些小雨,已经足够淋湿他的外套。尽管如此,他还是满不在乎似的。

途经光谷广洋百货广场前,他停了下。远处的广告宣传单上画着明星漂亮的样子,还有即将要来临的春节的铺张。上面中央的电子屏幕上轮流播放着名牌洗头水和香水,或者杂志的广告。他忽然才想起,离魔术师表演节目的时间已经过去四天,后天就是团圆节了。

“快到团圆节了!”他抬头注视着雨幕下闪烁出迷人光芒的霓虹灯,忽然间想起了故乡。原本预算,这个时候他已经回故乡了,但是后来发生的意外使他不得不取消。

走出光谷广场,雨依然没有小起来,而且更没有地方可以遮挡。今晚他约好买卖的人见面,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约会见面的地址位于咯喻路某小区内,沿着光谷的中央大道一直往前走,大约三十分钟便可以到达。路面上虽然停泊着标志是出租车的小车,他却毫无要招手的意思。

咯喻路一带一直是古城暗中买卖最多的地方,四周说不上繁华,但也不荒凉。沿着大道走到这一带,一路上路旁的花丛已经淋湿,他也像花丛一样。

这时,他的手机一阵顫动,他掏出一看,见是那人的来电,瞀惕地扫了下四周,见路人稀少,闪到一旁遮雨的地方接听。

“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低哑的男声音。

“已经到达,你在什么地方?”他压低了声音。

“哦,你有看见建华小区的指示牌吗?”

“这个……”他四周仔细打量了下,就在前面十米处,一块横着的招牌上打着建华小区的文字,“看到了,又怎么走?”

“一直向前走,就会看到一条小巷,然后沿着小巷向里面走,就会看见我了。”

“嗯。”他应了声,便挂了机。

在小巷里,他与那男子晤面。男子似乎也担心对方认出自己来,戴在头上的帽子压得老低,几乎看不到眼睛。

“东西带来了没有?”来人小声说。

“你检查看看。”对方从腰背后掏出一个袋子,递过来。

来人透过灰暗的光线向里面瞟了一眼,好像确定东西不错,点了点头,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一叠东西过去,“你清点一下。”

对方连忙接过,用手捏了下,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说:“你要小心一点才行。”

来人淸楚就算追查,也査不到他的身上,因为这样的东西,主要是精于机械制造的人都会制造。

连日来的搜捕,依然毫无收获。嫌疑人王子健好像倏然从世界消失一般。监视的人员相继回到刑瞥大队,个个面容僬悴,疲惫不堪。

“真是贼得很,连个屁股的影子也摸不着。”大宝也忍不住咒骂起来。

“要是捉不住他,这样的日子实在无法过了。”其他同事纷纷抱怨。

钟明月看着夏子成,脸上露出难看的苦笑,然后双手抬起来无奈地张开。

对于王子健的失踪,夏子成也曾经想过一个问题,或者他已经回故乡,所以他也通知苏学长帮忙,让他安排警员守候在他故乡,但是依然没有消息。不过他坚信王子健依然留在古城,最大的原因是他一直守候在娜娜的身边,让她从来没有受伤过。他不是很清楚王子健一直守护对方的目的,难道是为了爱情吗?如果是为了爱情,娜娜和潘伟的偷情他会知道吗?知道后又会怎么想呢?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无法和对方在一起手牵着手生活。

他正在想这个问题,突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掏出来见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疑惑地接通。

“是夏队长吗?”那头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

夏子成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这个声音是谁了。“是的,你是冬文吧?”

“不错,难得夏队长认出我的声音。”

“声音如此温柔,独特,所以有了印象,至于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他实在没有心情和对方聊下去。

“我有事情要和你商谈,能够过来一趟吗?”那头迟疑了一下道。

“哦,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够在电话里说吗?”

“关于娜娜的,想必你很想知道她目前的情况吧。”

“哦,啊,好的,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立刻过来。”

“就在光谷广洋百货购物广场,我到一楼的咖啡馆等你。”

“好的。”夏子成默默记下地址,记忆里那里好像只有一间咖啡馆。忽然间,他想起从广州回来的第二天,曾经和妻子到那间咖啡馆去坐过,那时刚好是东湖谋杀案的当天。事情虽然过了一个多月,但是他感觉记忆犹新。

在广洋昀物广场下车,他们就直接向咖啡馆走过去。推门进去,夏子成扫了眼里面,看见冬文文雅地向这边招手。夏子成也抬了一下手。

夏子成和钟明月分别在冬文对面坐下,冬文就说了:“辛苦了,让你们跑一趟。”

“没事。”夏子成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各来一杯咖啡怎么样?”冬文注视着他们说,发觉他们好像很疲倦的样子。

“不用了。”夏子成客气地摇了下手,看见他面前已经点了咖啡。

“既然如此,我也不耽误你们的时间,其实今天我约你们出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请说!”夏子成微笑着点了下头。

冬文把身体往前靠广靠,低声说:“据我所知,潘总已经和吴总秘密离婚了。”

“啊!”他们同时惊讶地看着冬文。这段时间搜捕王子健,他们已经撤销对吴玲玲的监视。

“不但如此,潘总和吴总离婚后,已经公开和娜娜的地下情人关系,并且准备在今天晚上,也就是团圆节上,在广场里举行订婚仪式。”

“啊!”他们更加感到无比惊讶,疲倦的脸上也放出光芒。

“怎么这么快啊!”钟明月依然无法相信冬文的话。

夏子成低头皱着眉头沉思,忽然灵机一动,如果娜娜在这里举行订婚仪式,王子健身为她的情人,守护神,会怎么想,一定会胃险出现,那到时候夏子成忽然抬起头来严肃地注视着冬文,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包括当初说出嫌疑人的事。”

冬文愣了一下,随即抬头,顿了下才说:“其实我一直暗中喜欢娜娜,但是她从来没有正经地看过我一眼。我爱着她的一切,但是不忍心看着她的灵魂一步步走向深渊。她以为她如此就会得到所谓的幸福,其实她完全错了。幸福并不是完全靠阴谋诡计得到的,而是真正相爱的人相互拥抱,然后彼此微笑走在灿烂的阳光下。”

夏子成定神地看着他,心下很震惊,想不到头来,真正爱着娜娜的却是冬文,而且一直守候在她的身边,可是,对于这样一份爱情,她却熟视无睹。

“很感谢你的帮忙。”夏子成说着站起来,佩服地伸手过去。

“不用这么客气,毕竟我们已经不是陌生人了,算是熟人吧。”冬文握着他的手微笑着。

“不错。只是希望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当然不是为了案件。”

“但愿吧。”钟明月回过头去,发现店里的女服务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新年的帽子。

举行订婚仪式的广洋百货内的一楼,灯火辉煌。选择这种团圆时候前来举行订婚的情况,实属罕见,也不清楚主人的真正目的何在。

广场门口站着礼仪小姐在招待来宾。她们本来打算回家过年,但是老板出比平常多几倍的钱请她们来,生活不富裕的她们倒也愿意。明知道不会有太多人来,倒是乐得清闲。

广场内,持续播放着古典浪漫的曲子,间隔也播放新年歌词。广场内说不上很热闹,也不冷清。放眼望去,来宾都是老板携带妻子,其中也不乏年轻男女。单身的女孩,看见潘总公司英俊的下属,也忍不住过去攀谈。夏子成在想,冬文如此英俊温柔的男人,到哪里都会惹来一大片目光,不过此时他的内心,是怎样的滋味呢?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拥抱亲热,内心一定不好受吧。

虽然是年三十,广洋百货依然营业,不过生意比较清淡。如同四合院建设风格的广洋百货,楼上对下面的情况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在一楼的咖啡馆内,可以观望外面的情况。乐得清闲的老板原本准备打烊,不过警方要求他继续营业,他也只好在门内看着外面穿着漂亮衣服的新娘。“真是漂亮啊!”他忍不住喷啧称叹。

“如此漂亮的新娘,谁也想不到她的内心黑暗。”坐在里面看着娜娜的夏子成,多少也有点心动。

“真是惊艳啊!”钟明月也忍不住瞪大眼睛,低声呢喃。

“单是观看漂亮的女孩,谁也会心动吧?”夏子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微笑。

“是啊!”

“不知道今晚他会不会现身。”

“如果你的推理不错,想必他会现身,只是不知道以何种身份出现。”

“啊。”夏子成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乔装成保安的刑警陈敏、大宝等人,布满了广场四周。他们的目光一直盯在新娘的身上。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们还是感觉到新娘的魅力。

娜娜打一开始进人潘伟的公司,只是怀抱着打工赚钱,但是随着从编辑升为主编,她已经将公司的情况摸得一淸二楚,而且发现潘总和妻子吴玲玲两人虽然表面上表现出很亲切的样子,但是在公司庆贺杂志销量上升的一晚,潘总由于太高兴,喝大了,而且将心中的委屈向娜娜倾诉,因此娜娜推断他们夫妻的感情有矛盾的真正原因,得以明确。

这个时候,一直过着没有安定生活的她,开始怀抱着幸福家庭的想法。于是她狠下决心,就算将自己的青春埋没,也要从潘总的身上获得幸福。

像狼等待猎物似的她一直守候着机会,但是逐渐发现样子没有她漂亮的米唇,竟然比她捷足先登。她暗下查询原因,发现潘总和她在一起的真正原因,竟然是为了生个男孩。而相信爱情的米唇全然不知,以为潘总深爱着她,所以才和她偷情。当然

米唇也曾经想过潘总可能只是想玩玩她的想法。

随着暗下对米唇的调査,竟然发现一条惊人的消息,米唇已经彻底没有生育能力。她将此事偷偷告诉潘总,潘总当然很震惊。潘总虽然知道米唇没有生育能力,但是一直放不下她,常常到酒店去开房,向她倾诉。因为从舞蹈学习认识到现在,潘伟一直将米唇当做很好的朋友。

沉迷所谓爱情和性爱的米唇,并不发现自己存在的危机。

为了俘获潘伟的心,娜娜单独约会他,向他倾诉自己的心事,毫无防备的潘伟,并不知道她约会的用心。

当酒后头脑沉痛地醒过来,发现娜娜躺在自己的身上,白皙的肌肤像窗外的白雪般迷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从那次开始,潘伟便沉迷上娜娜的身体,逐渐对米唇疏远。

聪明的米唇慢慢发现潘总对她表现出的冷漠。在一次跟踪潘伟的情况下,发现娜娜暗中和他来往,便明白其中的原因。

现在都市女强人的心理,并不屈服身边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于是暗中和娜娜斗争。所以当娜娜要做《狼城》这本杂志的时候,她曾经和她公开作对。

一直寻找机会对付米唇的娜娜,意外发现少年时候爱恋她的王子健前来古城表演魔术,便灵机一动。

其实打少年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们都在暗中来往。

前来古城的王子健,再次见到娜娜,便想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委身于王子健之后,娜娜提出谋杀米唇,并将谋杀周密的过程仔细详说。像守护神般的王子健,为了娜娜的幸福,答应了她。

知道米唇要休假外出,娜娜暗中约她前往观看魔术表演。当晚她事先打电话给她,约好在光谷广场见面,然后一起进人魔术表演场所,以认识魔术师的借口,带领米唇进入后台,随后王子健将匕首插进了米唇的胸中。

为了让警察无法追查米唇的身份,他将米唇杀死后,将她的心脏挖掉,然后相继将手指和脚趾的指纹切割,还有将脸皮剥掉,因为知道米唇没有牙病,所以对牙齿没有动手。

哦,还有杀人狂魔就是王子健,这小子一直以来都是杀人游戏的玩家,他以为他是魔术天才,才会向夏子成挑战,按照犯罪心理学来说,是很变态的那种。而袭击李跳跳的,也是这小子所为。通常,就算很复杂的防盗锁,对于魔术师来说,打开并不困难。

“我们走吧。”

钟明月的叫声让夏子成回过神来,看到老板看着他们显得很不耐烦,他知道他们打扰了他今晚的幸福。他再次将目光投出外面,发现订婚仪式已经开始散场,心里难免一阵失落。“看来今晚他不会来了。”他呢喃了句。

向老板抱歉告别出来,和其他来宾一起向外面走去。就在近处,漂亮的新娘子向小车走过去。挽着她的手的男人,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真是烦人!”钟明月轻叹了声。

就在这时,夏子成忽然看到一名保安从外面的大道旁边快步向娜娜走过来。他愣了一下,保安不是他们的人,随即大声叫喊:“他出现了!”以此同时,掏出手枪向娜娜跑过去。

“站住!”夏子成大喊的同时,对方已经掏出手枪指着娜娜。

在场的人霎时惊慌起來,其中有女孩尖叫乱跑。

此时,所有乔装的保安向这边飞奔过来。

娜娜扶着车门,瞪着长睫毛的方眼睛注视着他,脸上发青。

潘伟惊吓得打起冷战,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王子健,放弃吧。”夏子成冲着他大喊。

“什么?放弃?”王子健僬悴的脸上露出狞笑。

“都已经结束了,你也应该放下了。”

“我就是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了自己所谓的幸福,竟然这样对待自己最好的朋友。”

娜娜慢慢冷静下来,但却依然没有言语。

“其实,当初谋杀米唇就是个错误。”

“谋杀米唇?魔术师王子健谋杀……”他继续冷笑着,脸上的表情完全扭曲,“不妨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东湖的死者其实只是一个流浪的女人。”他说着指了指背后的天桥。

“啊,什么?”夏子成简直无法相信他的话。其他同事也是表现出震惊。夏子成清楚地知道,天桥下面经常住着流浪的女人,什么年龄都有。

“那米唇呢?”夏子成道。

“已经碎尸抛进东湖,恐怕鱼早已经吃掉了。”

“什么?怎么会呢?”

“真相已经告诉你们了,而我既然无法获得幸福,那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冷笑着说,突然举枪对着自己的头部。

“不要——”夏子成大喊了声。

“砰——”广场上响起一声巨响,接着看见王子健缓缓地倒了下去。“啊——”一阵尖叫声响起。

夏子成在刹那间,看到王子健绝望的眼神。

手捂着脸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娜娜,转眼间就冷静下来。

夏子成和其他同事霎时向王子健飞奔过去,脚步声一阵纷乱。

“快送医院!”陈敏喊道,依然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夏子成摆了摆手,他明白这些都是徒劳了,他早已习惯看到尸体。

他站起身,看到娜娜表情冷漠地进人车门。潘伟开着车缓缓地上了大道,沿着中央大道一直往灯火灿烂的地方开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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