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在世间引起大骚动的魔术师,终究是自取灭亡了。他的八名助纣为虐的手下(在船上逮捕了七个人,加上倒在月岛海岸的一个人)全部投进监狱。恶魔的女儿文代协助明智将亲身父亲绳之以法,独自承受着把自己的生父逼上“绝路”的良心苛责。她迟早都会被无罪释放,警方暂时把她关在拘留所里。

玉村家自不必说,警方也针对恶贼是否有余党藏身别处,对魔术师的手下进行严厉的审问,即便如此,也不能无中生有。加上连文代都发誓再没有其他同伙,案情发展至此,可以说已经没有疑点了,恶魔团伙尽皆伏法。纵使真有一两个漏网之鱼,由于跟玉村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冤仇,想来也不会无偿地继续为别人施行复仇大业。

玉村宅总算恢复了暌违许久的平静。一家老小经历地底的水刑之后,都有些病恹恹的。尤其是妙子,自从目睹了恶魔临终前惨不忍睹的场面而昏倒后,竟高烧不退,好长一段时间卧床不起。所幸这也只是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已然回到原本那种闲适的幸福舒心的状态中。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事件相关人的生活都是风平浪静的。

玉村商店因祸得福,在魔术师事件中声名远播而获得更多关注,业绩不断增长,在短时间内大幅凌驾同业之上。家人也陆续恢复了健康,时值阳春三月,是早开的樱花点点绽放的季节。不仅父亲善太郎,兄妹们也沉醉在这有美景点缀的快乐生活中,逐渐淡忘了那段惊恐的经历。

然而,事件果真结束了吗?奥村源造临死前的诅咒,只不过是唬人的恐吓吧!只不过,那条颜色鲜红的毒蛇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天早上,妙子与养子进一的卧室里不约而同传来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那声音响彻整座玉村宅。(进一在故事开头露过脸,之后笔者忙于叙述案情,几乎遗忘了他的存在。由于他并非玉村的嫡亲,才得以逃过恶魔的迫害。但尚年幼的他,对家人遭受的磨难既害怕又忧心。)

由于是一大清早,家人大都还在床上。大伙儿被惨叫声惊醒,因不愿提起而淡忘良久的记忆在内心一角陡然苏醒。

“又来了?”

“又发生什么恐怖的事?”父子不约而同地全身一颤。

当众人火速赶到妙子的卧室时,只见妙子撑起上半身坐在纯白的床上,双眼睁得大大的,慌张地东张西望。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进一也紧靠在妙子怀里,不住地颤抖。幸好两人平安无事。

“做噩梦吗?吓坏你了吧?”

善太郎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责备的意味,但妙子只是用力摇头:

“不是做梦,前一刻还盘坐在这被单上,我感觉身上沉甸甸的,才醒过来……”

“盘坐在被单上?”

“嗯,你们刚才没在走廊上碰到什么人吗?对方体形庞大,像相扑力士。”

听了这番话,众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全变了,像相扑力士的人,读者记得吗?在第一件凶杀案件中,就是一名像魔鬼一样的巨汉干的。那个大怪物留下比常人大两倍的血手印,然后“哧溜”蹿过黑暗便不见了踪影,据形容有七八尺高,就是他。“像相扑力士”的比喻,让人立刻想到他。

得知恶魔是魔术师后,众人一致推测那是魔术易容术的一种。无论是警方,或是明智小五郎,都不再对巨汉的形象多做揣测。即使询问落网的一干小贼,也没人清楚这诡谲的手法。

“像相扑力士?你看到那家伙了?”善太郎激动异常。

“嗯,他刚才穿过那道门逃出去了,你们不应当没碰见的。”

“在你们大叫之后?”

“嗯,是的。”

“那他没有时间和机会逃走。我们分别从走廊两头过来的,绝对会遇上的。一郎、二郎,途中见到什么人了吗?”

“怎么可能。”一郎一如既往否定怪力乱神之说,“我们当然谁都没看见,何况身形如此庞大的人,根本进不了屋子。妙子一定是在做梦,八成是手放在胸脯上睡觉的吧。”

“不,哥哥,这不是梦。我不会因为做了个噩梦,就吵闹不休的。”

“哎,算了。那么,像相扑力士的大汉盘坐在你床上吗?”一郎揶揄道。

“讨厌!”妙子恨恨地瞪了一眼哥哥,转向父亲,“爸,盘坐在我床上的是一条鲜红的小蛇。喏,你们瞧,被单上还有压痕。”

“咦,鲜红的蛇?”

善太郎瞬间露出恐惧无比的表情。他非常厌恶蛇类,光听到“蛇”这个字,便不由自主地变了脸色。但现在让他觉得恐惧的原因,不止如此。

一郎和二郎毫不知情,但善太郎曾从明智小五郎口中得知恶魔临死前的详细情形。有关那条怪蛇的事,以及那条蛇或许是死者的怨灵幻化而成的,这犹如怪力乱神之说的细节,他都十分清楚。颜色鲜红的蛇类极其罕见,加上相扑力士大汉,这些岂不是都让人想起了魔术师?善太郎会感到害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条蛇往哪个方向爬了?”善太郎一脸苍白,警觉地四处寻找着。

“我吓得跳了起来,只见它滑下床,往门口游去,接着高高地抬起头,还像人那样直盯着我看。然后……”

“然后?”

“然后就发生了不能解释的状况。一郎哥哥或许又要嘲笑我,因为实在太离奇了。好似从那边的灰墙冒了出来,一个头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大汉毫无预警地现身。我还在吃惊,他竟飘到外头了,蛇紧接着也消失了。”

“哈哈哈,简直就是石川五右卫门的忍术,这回不是操纵老鼠,而是操纵蛇啊。”不出所料,一郎打趣地嘲笑道。

只是,善太郎完全笑不出来。听到忍术,他神色更加严峻了。

难道奥村源造还活着?在船上断气、被埋葬在公共墓地里,会不会都是他所谓的魔术?他会不会只是装死潜伏在什么地方,静待风头过后再伸出魔爪?善太郎甚至觉得,万一奥村源造还活着,凭他的手段连蛇忍术都可能运用自如。

接着,一郎、二郎兄弟命令书生遍寻整座宅邸。可惜,相扑大汉自不必提,鲜红小蛇也不见了踪影。

“爸,不用放在心上。是梦,妙子做了噩梦。”

听着一郎安抚的话语,善太郎一想也对,因此并没有报警,这天就这么过去了。岂料,两三个晚上过后,夜里又发生了恐怖事件。这一次连善太郎本人也被吓得不轻。

当时,善太郎正观赏院子池塘里的乌龟。没想到,那乌龟的头往前一伸竟变成鲜红的斑纹蛇。

向来怕蛇的善太郎“哇”地大声尖叫,拔腿便逃。只是,不管跑多快,蛇都紧追在后。那条蛇就像绳子,从乌龟的身体里无限延伸过来。

庭院另一边,一郎、二郎及妙子正在谈笑。善太郎大喊着“救命”,奔向他们。随后,他在三个人的保护下回头一望,原本细绳般的小蛇不知不觉间已膨胀成有一个成年人的腰那么粗的大蛇,盘踞着整座院子。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条蛇已经紧紧缠住了他们。四个人顿时闻到呛人的腥臭味,还有皮肤上滑溜溜的触感。

大蛇不断勒紧四个人,高扬起头吐出火焰般的舌头,似乎想将他们一口吞噬……

善太郎被自己的尖叫吓得睁开了眼睛,满身大汗。原来是一场梦。

“啊,幸好是梦。”

善太郎不由得松了口气。正要翻身之际,咦,什么东西压在棉被上,沉甸甸的。

于是,善太郎抬起头(姿势如同梦中的蛇)望向身上的棉被,禁不住“哇”的发出一声被人勒住脖子的暗哑的惨叫,和妙子当时说的一样,棉被上盘踞着一条鲜红的斑纹蛇。

善太郎惊得弹了起来,蛇滑落到地板上无声无息地溜走了。与此同时,一道漆黑的影子(那是个可媲美出羽岳的巨人)轻飘飘地往门外移去。大怪物似乎一早便待在卧室的角落,一直盯着善太郎的睡姿。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妙子说的一样。蛇与相扑力士像一股烟消失无踪,遍寻不着踪影。

唯一不同的是,相扑力士消失后,留下了一张纸。

真是毛骨悚然。纸上的文字虽然简单,却叫人一看之下直冒冷汗:奥村源造。

恶灵终于送上他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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