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三
【“跟我走。”——裴川】
天亮之前,裴川把贝瑶送了回去。
而本该在医院养伤的高骏,出现在了实验台上。这一年裴川已经成年了,他高三,嘴角和脸上全是高骏用啤酒瓶划出来的伤。
裴川和医学研究员一同穿着白色的实验服,高骏醒过来时医学研究员正在拿针。
高骏一眼就看到了轮椅上的裴川,饶是不明所以,可是裴川脸上的冷淡让高骏意识到了危险。
他挣扎起来:“你们绑着我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你不要过来……川哥,啊啊啊川哥我错了。我不该……”
那支镇定剂推进高骏的静脉,裴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放过他?高骏之前有想过贝瑶醒过来的惊恐吗?
随后是芯片植入。
仪器上显示着高骏的心率,外面的天空苍白一片。
裴川紧握轮椅,看着高骏渐渐没了意识。
裴川的身体紧绷着,高骏醒过来的时候神志不清,实验失败了。
纵然失败,可是k也很高兴。
视频那头的小丑夸张地大笑:“satan,我真高兴你有了初步研究成果。”
他口中的“研究成果”,是高骏这辈子都可能清醒不过来。
裴川关掉电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非常平缓,证明他并不在意高骏的死活。
这个世界真是冷啊,站在深渊中,竟是没有一点儿温度。
高骏突然的失踪,就像是往大海里面投入沙粒,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唯一细小的涟漪,是高骏的兄弟虞尹凡。
虞尹凡拽住裴川的衣领:“你一定知道高骏的下落对不对?小皇庭的人说他那天就是和你打过架就失踪了。我问过他妹妹,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裴川神色淡淡,拍掉他的手:“放尊重点。”
他语气平静,可是莫名让人有股寒意。虞尹凡咬牙,一副要喝他血啖他肉的表情。
裴川觉得很没有意思。
称兄道弟这么久,真正的兄弟是他们,他到底只是个外人。
虞尹凡问:“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关?”
裴川慢条斯理整理好了自己的衣领,微微弯唇:“即便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虞尹凡红了眼睛。
弱肉强食,是很多年前裴川就明白的道理。虞尹凡并不能把他怎么样,只不过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偶尔叫人出来聚会,他们战战兢兢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步了高骏的后尘。
高三以后,裴川就很少去学校了,他也不喜欢听人讲学校的事。
他怕不经意某一天,就听到六中校花贝瑶名花有主的消息。她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以前甚至对他很好,不打扰就是他最后能给她的东西了。
那天以后,裴川彻彻底底在自己和贝瑶之间划了两条平行线。
c市过年时下起了大雪,裴川家门外站了一个女性身影。
他隐隐约约看见的时候,心跳忍不住加快,推着轮椅打开门。
然而离近了,裴川心也慢慢凉了下来。并不是贝瑶,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女。
少女回过头,露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
嘴唇偏厚,鼻梁并不挺,她穿着破洞牛仔裤,双臂交叉站立着。
女子头发是酒红色的,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太妹。
她身材对比女孩子来说很高大,见了裴川饶有兴趣地看了他眼,目光在他轮椅上划过,眼里有几分亮光。
“我是高骏的妹妹,我叫高琼。”
裴川面无表情要关门,高琼说:“我不是来寻仇的,我和高骏可没什么感情,他和我爸一样,都是要打女人的孬货。”
高琼说:“我就想来看看能悄无声息把他弄走的是什么人,你长得真不错,我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裴川觉得自己听了个笑话,毫不犹豫地关了门。
高琼也不在意,她吹了个口哨,这少年挺酷的,还很有脾气。比她以前的男朋友不知道强了多少。
春节那晚,大雪覆盖了地面,树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大地银装素裹,裴川生病了。
他体质好,这些年鲜少生病,也可能是一个人久了,怕生病没人照顾,身体就不允许出问题。
外面鞭炮声炸响,热闹的世界里,他的周围冷清得没有丝毫温度。
许是烧昏了,裴川最后推着轮椅面色苍白地来到了以前的小区门口。
小区虽然老旧,可是张灯结彩,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十分热闹。寒梅开了,空气中有浅淡的梅花香。
天上的烟花炸开,裴川坐在黑暗处,静静凝望。
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跑过来,看见暗处的人影吓了一跳。裴川看着孩童有几分像贝瑶的眉眼,有些怔愣。
小贝军慌张地丢了一个炮过去打坏人。妈妈说天黑了坏人要抓小朋友的。
小贝军扔出去的炮落在裴川的腿上,一股子呛鼻的火.药烟味儿。
他皱眉,才拿起来,那个炮就闷闷地在他手上炸开,震得虎口生疼。
裴川抬眸,不知所措的男孩身后,遥遥跑过来一个少女。
贝瑶也懵了,贝军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她才一会儿没看住,弟弟就扔了一个炮在人家身上。
贝瑶吓得心惊肉跳,顾不得审讯弟弟哪来的炮和打火机。连忙上前查看裴川的伤口。
“你没事吧?流血了。”她下意识帮他按住虎口不远处的血管。
裴川怔住。
他在发烧,体温滚烫,天上纷纷扬扬下着小雪。一只柔软微凉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称不上握住,只是那点少女的娇柔细腻,让感官无限放大。
他第一次靠她这样近,像是烧坏了产生的幻觉,让人呼吸急促。
裴川不知道手痛不痛,他全身的感官都聚集在了这一点凉意上,裴川下意识用力回握住了那只手。
贝瑶惊讶地抬眸。
裴川见到她的目光,触电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
空气有片刻安静,雪花落在少女乌发上。
裴川低眸不语。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轻薄的举动,然而贝瑶比他更尴尬。
她倒是没有深想裴川那用力一握背后的意味,她尴尬的是自己弟弟炸伤了前邻居小哥哥,许久不见,他依然不太喜欢自己的样子。
贝瑶拉过弟弟:“给哥哥道歉。”
贝军也意识到闯了祸,垂头丧气地说:“哥哥对不起。”
贝瑶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裴川,诚恳地道:“对不起,我弟弟不懂事,你的手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我们会赔偿的。”
裴川冷冷说:“不用。”
他的语气极冷清,像是难以融化的冰。
贝瑶心有戚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姐弟俩站在他面前,都一副不知所措等着挨训的模样。
裴川默了默:“你们回去吧。”
贝瑶小心瞥了眼他的手,伤口很深,应该是贝军从别人家烟花里捡出来没来得及炸开的炮弹。
愧疚不安让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离开。
别人的大度并不是她开脱的理由,她慌张鞠了一躬:“那你等一下。”
她拉着弟弟急急往家的地方跑,没一会儿小贝军被带回了家,她一个人回来了。
贝瑶怀里抱着一个粉色的小盒子。
她见裴川还在那里,舒了口气:“你介意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吗?”
大雪落在裴川眼睫。许久,他伸出手。
贝瑶似乎觉得和他相处很难,此时得了特赦令,眼里漾出欣喜,在他面前蹲下。
裴川身处的地方比较暗,头顶只有一盏年份悠久的路灯。
少年摊开手,他的手掌粗粝,像是被风霜侵蚀过的松柏皮。骨节粗大,手指修长。一双手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没有小腿,平时许多事情都得依赖手来完成。
这只手并不好看,裴川下意识想抽回来,然而她轻轻温暖的呼吸拂在他手上,他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一样,动也不能动。
“酒精消毒会有些痛。”贝瑶看着他血淋淋的虎口,头皮发麻。她只能尽量轻些,语气也放轻了,像是哄弟弟一样,细声同他说,“如果痛就和我说。”
他抿住了唇。
然而她用酒精清洗的过程中,那只大手颤也不曾颤一下。
她在心里叹息,却又更加敬畏。
裴川只是在看她。
贝瑶蹲在自己面前,垂着眉眼,长睫上落了少许雪花。她用酒精清洗完了,又拿出白色的纱布为他包扎。
少女长大了,眉眼柔和清丽,脸颊看上去软软的,他看了一会儿就微微别开了目光——裴川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抚上她的脸颊。
事实上裴川并不觉得痛,他也没有责怪小贝军的意思。他明白如果不是这一出,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和贝瑶相处。
然而这件事总有结束的时候,贝瑶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他。包扎完以后,她阖上家用的“医疗箱”。贝瑶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红包,“抱歉让你受伤了,这是小巷子里百岁嬷嬷给的祝福,新年快乐,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我说过了,不用。”他神色冰凉,推着轮椅离开了。
贝瑶看着他的贝瑶消失在风雪中,轻声嘟囔道:“长大了还是一样的脾气啊。”
新年过完以后就是春天了,按理说这一年裴川应该高考了。
可是五月份的时候,他被k的手下一盆水泼醒。
裴川睁开眼睛,漆黑的眼里没有一点儿诧异和惊恐。
一个翘着腿的男人语气夸张地道:“瞧瞧,瞧瞧我们的天才少年,还真是一点都不慌张啊。怎么能这么对他呢,阿左,快把我们的研究员扶起来啊。”
旁边灰色衣服的男人拽着裴川的衣领,迫使他仰起头。
裴川目光毫无波澜,平静与k对望。
k吹着口哨,悠然道:“你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啊,为什么拒绝用活人来做实验?先前那个试验品,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裴川讥讽开口:“不想做就不做了。”
“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会一个道理吗?人要识时务,我知道你骨头硬,但是让我想想,你总有点什么在意的东西吧?”
“把你扒光,绑在野外怎么样。”
少年黑瞳微微泛起波澜,随即像是一滩死水。
k啧了一声,这样也不行么。
“我的手下也有好你这一口的,不如你陪他们玩玩。”
裴川冷笑:“好啊。”
拉几个陪葬的也不错。
他无所谓的态度让k恼怒了,k桀桀笑道:“虽然让我很意外,但你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真让人倒胃口。你是为什么和高骏闹崩来着?噢对了,你邻居有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不如让她陪兄弟们玩玩吧。”
裴川握紧拳头:“我和她并不熟。”
k说:“资料上也这样说,但是人心么,哪是几张纸能说明白的。”k点点裴川胸口,“做什么这幅表情,心疼了?”
裴川闭了闭眼:“半个月,给我半个月,把那些人带过来。”
“这就对了。”k扬眉,“然而你可真是不听话,你该不会以为现在死了就清清白白吧。我告诉你,一天是satan,一辈子都是。”
阿左把裴川的脸摁在地上,k抬脚踩上去撵了撵。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你这身体可得挺住了,不然你死了,我就只有找那位小美人玩玩。她那娇滴滴的模样,会哭吧。”
裴川脸颊贴着冰凉肮脏的地面,眸底翻涌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这年高考,裴川缺了考。
他在恶臭的垃圾堆里醒来,右脸上被纹了一个“s”。
文身有些发炎,他半边脸都惨不忍睹。
周围没有轮椅,没有代步的东西。k把他扔到这种地方,就是要让挫他的傲气,让他明白没有他们组织,他就是个垃圾一样的废人。
天空下着雨,垃圾的酸腐味儿很浓。
他手指插进泥里,喘着气爬行。
高琼就是这个时候找来的,她把裴川带了回去。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不是很有钱吗?晦气,好臭,快洗洗。”
她伸手要给裴川脱衣服,被一把推开。高琼也火气上来了:“我救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裴川:“你可以不救我,把我扔回去。”
高琼气笑了,还真是有脾气。
最后高琼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看他自己爬进洗手间洗漱。
热水淋下来,脸上的文身刺痛。裴川仰头,眸中一片猩红。没有人可以威胁他,等这个组织姓裴的时候,他要把k剁碎喂狗。
贝瑶读大学那年,裴川的实验已经有了成果。
这两年高琼一直帮着他做事,起先是玩笑的心态,后面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男人背地里够狠辣阴毒,心思果决。高琼几乎见证了他是怎么一步步成长。
她甚至亲眼目睹裴川处决k的那一幕。
裴川漫不经心笑笑:“你不是很想这个实验成功吗?自己体验一下就好了。”
他的笑意明明很浅,高琼却莫名觉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芯片植入以后,k在昏睡。
高琼目光复杂地看着裴川:“我哥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裴川开口:“是啊,生气?”
高琼摇头:“我说过,我不在乎他。我就喜欢你,想跟着你。”
裴川笑笑:“我不喜欢你,你可以滚了。阿左,过来推我。”
傻大个推上轮椅,高琼喊道:“为什么?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难道因为我不漂亮?还是没有女人味?”
裴川饶有兴趣“唔”了一声:“你说是就是。”
高琼气得绝倒。
“裴川,你这种践踏别人真心的人,活该孤独终老。”
裴川不咸不淡地应:“借你吉言。”
后来的一年,高琼也开始有了些改变,她整了容,还隆了胸,学会了化妆,整个一妖艳jian货的模样。
她挺了挺半露的胸.脯,然而裴川还是没有给过她眼风。
阿左目光呆了呆:“琼姐,你这个胸咋跟菠萝似的。”明明以前还是小草莓。
高琼得意地看了他眼。
裴川手指敲击键盘,窗外开始下起了雪。
芯片开始投入使用了,他没有取英文名字,就叫“往生”。“往生”带来的是无尽的财富。
裴川有时候不明白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他这两年鲜少出门。
2013年冬天,c市冬天下起了大雪,c市准备了一场灯会。
高琼劝说:“让阿左推着你出去透透气呗,晚上肯定特别热闹。据说灯会就在你老家不远的地方,就当怀旧过去看看。”
高琼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可是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裴川的神经,他同意出门走走。
他的膝盖上了厚厚一层毛毯,出门前,裴川往脸上带了一个堕.落天神面具,遮住了“s”的文身。这个文身可以洗掉,但他知道没有必要,脏掉的并不是脸,是灵魂。
有个satan印记也挺好,它在一天,他的心就死得干干净净,不会去奢想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裴川要出门,高琼开心极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路上在裴川面前晃来晃去。
裴川只是看着天上的雪,似乎心事重重。
高琼觉得他冷冰冰的模样,不解风情,好在这么久了,她见过他恶毒阴戾的模样,也不觉得有什么,要是裴川温柔才是见了鬼。
然而今夜,还真是见了鬼。
c市的灯会热闹无比,两次挂了灯谜,这一年谜底都是老一辈的老师自己想的,网上也搜不到答案。他们几个穿行于昏黄的光下,因为排场和气度不同,人们都远远避开了。
知道他们看见路的尽头有个少女。
她穿着白色的羊绒衫,帽子上挂了两个小毛球。
她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比比划划在给卖灯的摊主说什么。
顺着她的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是一盏精致的许愿莲灯。
老一辈有个传说,在莲灯上许愿,然后让它顺流而下,就能保佑重要的人平安健康。
高琼看清了那少女的模样,有几分惊艳,然而她惊艳是正常的,身边的裴川定定看着就不正常了。
高琼说:“走了?”
裴川没有理她。
等那个少女带着男孩离开了,裴川望着她的背影,默了默开口:“上弦,过去问问。”
上弦智商很高,不久就笑眯眯拿着莲灯回来了:“老大,他说这个不卖。我威胁了一下,没事吧?”
裴川接过莲灯,他低眸,果然是保佑身体健康的。
今年冬天并不太冷,不远处的河水没有结冰,裴川说:“把这个给刚刚的那位小姐,别的不要说。”
上弦暧.昧地笑了笑,得令走了。
高琼目睹了整个过程,简直要疯。
这他.妈是裴川?逗她呢!
她认识的裴川,永远不会主动对谁好,男人女人都一样,只有任务完成得好与不好之分。
刚刚他目不转睛盯着人家看就不说了,现在竟然还要去送灯!
高琼跟着他做事这么多年,别说女孩子喜欢的莲灯,这男人就连一张纸都不会送。
高琼不服气:“你喜欢那样的?”
裴川冷冷说:“你话太多了。”
“!”还真是喜欢。
高琼心肌梗塞,好吧她承认那个女的很美,可是现在自己也不差啊,说不定那个女的也是整的呢。
然而高琼不敢放肆,裴川是真的心狠,他可不管谁跟了他多久,在刀尖上舔血惯了,连人基本的悲悯之心都没了。
高琼以为裴川看上了就会去认识,然而那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裴川摩挲着虎口处,发呆的时间长了些。
高琼打听清楚以后,有些幸灾乐祸。
那个女孩子已经结婚了,对象还是b市的一个有钱人。前段时间她是为父亲祈福的,女孩子的父亲出意外变成了植物人。
看上了结了婚的女人,也不知道冷心冷情的satan大人羞耻不?
然而高琼都知道的事,裴川自然也知道了。
一别经年,原来什么都变了。
那晚裴川喝了很多酒。
天上一轮弯弯的月亮,高琼过来做汇报的时候,到底有些不甘心。
高琼觉得自己为裴川做了好些事,那个女人什么也没为裴川做,凭什么她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裴川的心。
她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男人沉默了片刻,高琼永远记得他的答案。
他有些醉了,低低笑着说:“她什么都不必做,她站在那里,我就会爱她。”
没多久,有位叫赵芝兰的女士上门来求助。
这个可怜的中年女人满脸泪水,希望裴川能帮帮她。
这两年他们的势力在不断地壮大,可是这种烂摊子,也一点都不好处理。
上弦等赵芝兰走了以后说:“老大,我觉得还是不要管,霍家的事情太复杂了,又涉了军又涉了商,不是钱和权能解决的。恩恩怨怨是一条命。我们现在正在发展,树敌太多了不好。”
裴川说:“我心里有数。”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高琼忍不住了:“你有数,她都结婚了。把人接过来能怎么样,她会喜欢你吗?会感激你的保护和你在一起吗?她不会!今天就算是你杀了我我也要说,她看不上你,以前看不上,今后也看不上。你清醒……”
裴川枪口对准她:“说啊,怎么不说了。不是杀了你都要说吗?”
高琼嘴角一抽。
裴川说:“我很清醒,从来没有这么清醒。”
他记得面对贝瑶时的心动,知道那种卑微,也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可是爱了就爱了,谁又会真正去计较得失呢?
他打开门,外面是草长莺飞的春天了。
谁也不能明白,裴川心里是期待的。就像年少时买不起的珍宝,辗转多年,又被迫落进他的怀中。
当年一场大雨,小姑娘磕磕绊绊在他身后为他撑着伞,还有那年冬天下着雪,他用力握住那只小手,心中的温度滚烫。
她一直以为他讨厌她,裴川从未说出口,无数次他只想不顾一切,跟着她回家。
初春的风带着几分料峭之意。
门被破开的时候,裴川再次看见了贝瑶。
这些年,他一个人走过了最黑暗的路,品尝了许多种滋味的孤独,心里揣着一个爱了很多年不敢说的人。
如今晨光熹微的春天,贝瑶惊诧的眼中映出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模样。
他缓缓冲她伸出手。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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