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铃声后,渐渐有了意识。

头痛,身体也不舒服。打开枕头边的手机,才明白已经是四号早上七点钟了。

佳也子下了床,感觉到一阵寒冷而哆嗦着。她站在窗边把窗帘往左右拉开,擦了擦模糊的窗户。院子里雪上依然很清晰地印着昨日傍晚医生的鞋印,除此以外再也没有看到别的痕迹。有什么人来造访吧。

门铃仍然响着,好像在呼唤着这片足迹的主人似的。

“香坂典子小姐,您在家吗?我是警察。”

外头的喊话声可不小。警察?警察来这里要做什么。

门铃像是不会停似的拼命响着,看上去主人也没有要去应门的样子。

没有办法,佳也子拿起了床头柜上的衣物急急忙忙地换穿着。

推开病房的门,佳也子穿过了一条贴着瓷砖的长廊,又从摆着长椅子和观赏植物的接待室走了出来。玻璃门的玄关后面,站着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在男子背后的雪地上,清楚地印着昨日医生的脚印和看上去像是男子来时走过的脚印。

玄关没有上锁,佳也子打开了大门。

“是香坂典子小姐吗?”男人询问道。他的身材修长而偏瘦,理得很短的头发中已经混入了许多银丝。

“啊,不是的。我只是在这里暂住的人。”

“那香坂典子小姐在吗?”

“其实我也是刚刚起床,今天还没有见过香坂小姐……那个,警察方面是想要问什么事情吗?”

“大概二十分钟前,有一通匿名的通报电话,声称香坂典子小姐在这里被杀害了。”

“——被杀了?”

“实在很在意,请让我调查一下。”

警官说着例行公事的话,脱了鞋走上了玄关。

佳也子心中涌起了不安的感觉。是恶作剧电话吗?可是如果真的见不到香坂小姐该怎么办呢?

警官一边眼神尖锐地望着四周一边向前走着,也子在身后哆哆嗦嗦地跟着。抖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寒冷还是不安呢,自己也不明白。

挂号处和诊察房中都没有发现香坂典子的身影。刑警继续望向了佳也子的病房里,当然也没有发现女医生。

病房前面的走廊中,还有其他的门。警官上前打开,发现前面是一条木板铺成的走廊,像是有人曾居住过的样子。

警官和佳也子一起走上了木地板走廊,左手边是厕所和浴室,右手边的门是开着的,看上去是餐厅和厨房的样子。

然后,在这里的地面上,香坂典子仰面倒着。她依然穿着那件淡黄色的毛衣,但是左胸被染成了鲜红色,上面赫然插着一把菜刀。

佳也子发出了一声悲鸣。没有人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警官脸色一变,急忙用手机和警署联系。在搜查班尚未到来之际,这位叫做向井的警官向佳也子询问着在这里暂住的详情。佳也子把这几日的详细情况一一作了说明,包括在附近的树林里意图自杀的事情,被女医生救治的事情,还有今天早上被门铃吵醒的事情……

约二十分钟后,来了几辆警车。车门打开,刑警们蜂拥而下,场面立刻骚乱了起来。

开始搜查的时候,佳也子坐在警车的后排静静地等候着,驾驶席上年轻的刑警透过后视镜偷偷瞄着她。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向井警官走了过来,拉开车门在佳也子的身旁坐下,警官刚开始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在佳也子快要失去耐心时,警官开口了。

“昨晚你在晚饭后很快就睡着了,对吗?大概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香坂小姐把晚饭送过来时,大约在下午六点过后的事情,所以我应该也是在六点多睡着的吧。”

“被害者的死亡推断时间是下午七点左右。也就是说,凶手是在你睡着了后,来到医院中将被害者杀害的。被害者先是由于头部遭到钝器打击而昏倒,而后被厨房里的菜刀刺入左胸,当场死亡。”

救命恩人被杀的时候,佳也子却在呼呼大睡,根本没有帮上任何忙。这种无力感让佳也子紧紧咬住嘴唇。

“顺带问一下,昨天下午五点,被害者是不是出门买了牛奶?”

“嗯,因为晚饭要做奶油炖菜,所以出门买牛奶。”

“我们已经向附近的超市打听到了消息,得到了店员的证言。昨天下午五点过后被害者确实来店里购买了牛奶。然而这么一来,就有奇怪的地方了。”

“什么奇怪的地方?”

“气象台的预报显示,昨天在这个地区,雪一直下到了下午四点为止,然后五点时,被害者去附近的超市买牛奶,所以在医院周围留下了来往的鞋印。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医院的周围除了被害者的两行脚印之外,再无其他痕迹。”

“没有其他痕迹……”

“是这样的。没有犯人出入的痕迹。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要如何做才能不留一丝痕迹呢——不过换个角度来说,犯人来到了这家医院,杀害被害者之后,如果留在这里不走的话,也许就不会留下痕迹了,你说对吗?”

对方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佳也子愕然了,警察在怀疑她是杀害香坂典子的凶手。

“犯人不能踏着香坂医生的鞋印来回吗?如果和香坂医生的鞋印可以纹丝合缝地重叠上的话……”佳也子竭尽全力地思考着说道。

“我们也认真地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然而经过对足迹的详细分析后,我们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如果是二重踩踏的足迹,残留的痕迹应该会被检测出来。”

“那又或许,昨天夜里又下了场雪,然后把犯人和香坂医生的鞋印都抹去了不是吗?犯人在这之后穿上了和香坂医生同一款的靴子,重新伪造了鞋印吧。”

“这也是不可能的。气象台的预报显示,这个地区昨日从早上十点开始下雪直到下午四点,其后再也没有降雪。要想抹掉昨日五点之后被害者的脚印是做不到的。”

“用人工降雪的办法,抹掉脚印呢……”

“想要人工降雪的话,一定要使用降雪用的机器吧。不巧的是,附近的雪上没有一点使用这种机器的痕迹啊。”

向井一边用嘲笑的语气说着,一边望向佳也子的脸。

“也就是说,怎么考虑结果也只有一个——被害者就是你杀的。”

——你身上还流着杀人犯的血啊!

这种声音顿时在佳也子的脑海里响起。

是……我杀的吗?是我杀害了香坂典子,然后又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了吗?

“是这个人干的吗!”

说话声从警车的那边不经意地传来。

一眼望去,窗户对面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正盯着佳也子看。同样小巧而苗条的身材,和香坂典子神似。

“喂,这个人是谁啊?”向井厌烦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面孔,向她身边跟随的刑警询问道。

“她是被害者的妹妹桑田洋子。三十分钟之前她向被害者挂过电话,搜查员把发生的事情情告诉了她,于是就朝现场奔过来了……”

“就是你杀了姐姐吗?!”

桑田洋子依旧咬住佳也子不放,佳也子感到胸中一阵刺痛。

“得了得了,目前还不能咬定就是这个人杀的,不是吗?”

洋子的身旁站着的一位四十岁前后的男子这么劝解道。

“你又是?”

“我是洋子的丈夫桑田武。”听到发问,男人立刻回答道。

“但是,从刑警那里听说的,医院周围的雪上只有姐姐昨天傍晚购物留下的脚印,不是么?犯人的脚印一个也没有。这样一来,也不得不怀疑是这个女人干的吧。姐姐好心救了这个想要自杀的女人,结果反倒恩将仇报给杀了!”

“不过这个人有动机吗?”丈夫指出了这一点。

“姐姐一定是由于自杀的缘故而责备了这个女人,后来她们吵了起来,这个女的就把姐姐给……”

“——你三十分钟之前给被害者打电话,是因为有什么要事吗?”向井及时打断了桑田洋子的发言问道。

“昨天伯父去世了,想要知会她一声。”

“——伯父去世了?”

“在青森县的八户一个人居住的伯父。因为跟我和姐姐的关系都比较疏远,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今天早上看报纸才知道这个事儿。”

“看报纸知道的?只有知名人士才会作报纸上登载讣告的啊。”

“伯父叫香坂实,从五年之前就因为东北一带经营大规模的不动产行业而广为人所知。昨天傍晚,伯父的熟人来家里探访,发现了溺死在院中水池里的伯父。死亡的时间好像是昨天中午來着,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大了,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滑落进池子里的吧。我今天早上看了报纸就想挂电话通知姐姐,结果是不认识的男人接的电话——事后知道是警察——并且告知姐姐被杀了。所以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话说回来,被姐姐救下的这个自杀未遂的女人,在姐姐被杀的时候也在屋子里,周围的雪地上又没有犯人的脚印,怎么想犯人都只能是这个女人……”

“搜查的事情交给警察就可以了。”

向井二度打断了洋子的话,向跟随她的刑警下达了“带他们一起走”的指令。随后洋子再也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丈夫和随行的刑警。

“可以合作跟我走一趟吗?”

向井向佳也子询问道,佳也子不得不点了点头。向井和驾驶席的刑警说了一声“走吧”,警车便开出了。

无人可以依赖的镇子里,背上杀人的嫌疑而被迫押送警察局,佳也子感到一阵强烈的孤独感袭来。

“那个,可以打个电话吗?”佳也子问道。

“电话?打给谁,律师吗?”

“不,只是朋友而己。”

“那请便。你目前还不是被逮捕,所以电话还是可以自由打的。”

向井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却始终严密监视着佳也子的一举一动。佳也子给秋穗拨了电话。

“啊,佳也子吗?现在在哪儿?”好友活泼的声音响起。

“还是在月野镇里。”

“早点回来呀,一直在等呢。”

“实际上,可能回不去了……”

佳也子把帮助自己的女医生被杀害的事情说了。医院周围没有犯人的脚印所以自己被怀疑,最后被要求和警察同行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了。

“佳也子是犯人?这些警察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但是因为没有犯人的足迹,所以认为是我干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说不定真的是我干的,然后自己把事情给忘掉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情的啊!我了解了,现在就去你那边,你等我啊。”

“啊,现在就来吗?”

“你现在这种处境,大概被警察一逼问就糊涂地自首了吧。我现在就搭乘新干线过来!”

“但是好远的……”

“你呀,遇到危险也从来不会担心一下自己。午后就能到警察局吧,在这之前无论如何都给我挺住了,绝对不能自暴自弃,你懂吗?”

“嗯,嗯嗯。”

“还不都是为了你。快给我打起精神来!挂了。”

电话挂断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无条件地相信自己是清白的。佳也子的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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