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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大雪。

当小蓝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八宝粥,欢欢喜喜的跑进屋子时,我猛然惊觉——

原来已近年关。

广州已定,这里距离京城路途太远。大过年去其他州县铲除异己似乎又不太厚道。

于是我们一群人,只得百无聊赖的在广州过新年。

只是林放在广州的手段,果然成功震慑了整个江东武林。

不断有他州的门派送来各种年礼和书函,表示忠心。

你在街头随便抓一个习武少年,他都会告诉你:如今的江东武林,可以蔑视朝廷,却无人敢轻视林放。

林放的平定武林之路,已然成功了大半。

我翻出在建康时收到的家信,看了又看。

爹说,记得回家过年。

原本想平定广州后回家。可意外受伤将养了数日,如今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来广州后,往家里去过两封信,却都未收到回信。

想必爹娘已经习惯没有我的日子,怅然。

未料到,这怅然的心qíng,竟一口气维持了三日。

连凶猛如láng的霍扬,都走过来问我:“师父,你怎么蔫了?”

我叹了口气,姑娘家的心思,他怎么会懂。

倒是温宥,赶开了霍扬,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丫头,想家了?”

我愣了愣,看着他温和的双眸,点点头。

他摸了摸我的头:“真幼稚。”

“我哪里幼稚了!?”

他一脸鄙视:“哪里都幼稚!”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只觉得男子变幻无常到令人发指——这是当日为我凄然落泪的人么?根本就是欺负我为乐!

于是我气鼓鼓的吃了晚饭,不料师父见了,夸我一句:“泓儿今日倒蛮有jīng神。”

林放也赞道:“气色好了许多。”

一旁,温宥高深莫测的笑了。

我看了看林放:“文璇,你似乎又瘦了。不要太cao劳了。”

他裹着白色裘皮大衣,却越发清减削瘦。一张脸白得有些透明,两道漆黑的眉隐隐发青,薄唇润红,越发衬得肤色如雪。

一夜之间发动杀机,需要他在人前事后,做多少努力!虽然我参与得少,却也明白,他的运筹帷幄、他的八面玲珑,他的心狠手辣,才换来今日广州武林初定。

林放微微一笑,说:“无妨。倒是你,不能回荆州过年,委屈你了。”

“不紧要。你们不也没回家过年么?”

师父哈哈大笑道:“泓儿,我和文璇都是无家之人,漂泊惯了。子苏这些年来,也都是离家在凉州习武。我们哪里会在乎!只有你,第一次离家。”

我窒了窒,缓缓道:“今年我们都一起过年。我们就是亲人。”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师父眼中泪光闪烁,连温宥望着我的目光都有些温暖。

我斟酌语气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年纪最小,新年你们几个都该给我红包吧?霍扬你年纪也比我大,要给红包哦!”

旁边,一直缺乏存在感、默默无闻埋头吃饭的爱徒霍扬,一口茶喷了出来。

腊月二十七,贴对联、画门神;

腊月二十八,一袋袋jī鸭鱼ròu果蔬米粮,搬进住处。

自建康而来三十多人,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

我和小蓝,扛着一大堆在街上买的小玩意,丁零咣啷的走回住处。水灯、手镯、珠花、面具、糕点……应有尽有。

爱徒霍扬,很耻rǔ的捧着我们新挑的五匹布料,跟在后面——那是我们为众人做新衣而买。

当然,不是我和小蓝做。

苍梧城内许多户人家的小姐们,爱慕着自林放、温宥、霍扬乃至二十四卫任何一个。把布料扔给她们,她们不仅会欢喜的做出漂亮的成衣,一般还会给我倒贴银子——何乐而不为?

迎面,一个相熟的师兄拦住我:“清泓,你怎么还在闲逛?你还不去看看谁来了?”

我愣了愣,空出手,揉了揉双眼,手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来人绷着脸,明明双眼湿润,面上却一副习惯xing鄙视的样子:“泓儿,还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了,岂止是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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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某墨写作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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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不尽

十九、求亲

小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了哭腔:“老爷!夫人!”

我缓步走过去:“爹、娘,我……”声音竟然哽咽。

娘一把拉住我,抱入怀中:“傻孩子……”

小蓝也哭着过来抱住我们。

爹站在一旁,看了看沉默的霍扬,又看看我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我抽了抽鼻子,仔细端详了爹,还是老样子,假正经。又看看娘,依然貌美如昔。

“伤看样子大好了?”爹沉声问道。娘这才反应过来,关切看着我。

“好了。”我垂手恭敬道。

技不如人,反而被人重伤濒死,身为战家的女儿,这简直是奇耻大rǔ——一向心高气傲的爹,一定这么想罢?

果然,爹目光如电扫向一旁如雕像般站立的霍扬:“是你伤了我女?”

霍扬点点头。

爹说:“自断一手罢。”

我骇然大惊:“爹!不可!他现在已投在我门下,现在是我徒弟!”

爹看我一眼,我抖了抖。

爹又看向霍扬:“要我动手么?

霍扬傲然道:“师父若是要我xing命,随时拿去便是。你是什么人?想要我的手,自己来拿!”

爹认真打量了霍扬一番,道:“小娃子倒硬气。罢了。待清泓在这武林事了。我便来取你一手。”

霍扬漠然不语。

我爹,战家前任门主战破敌,一向是一字千金的。

“爹!你错了!”我大声道,“他现在已经是我徒弟,便是战家的人。你怎么能够亲手废掉你徒孙的手?”

爹笑道:“原来他不是拜在夏侯门下,竟是拜在我战家门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爹定是记恨我拜他的qíng敌为师了!

可是爹,谁让你武功不如人家呢?

我们出来混江湖的,当然要另择良木栖身了!

“你又吓泓儿!”娘不悦的看着爹,一手拉过我,一手拉过霍扬,“别理他。他敢动你们任何一个,我就跟他没完。”

我乐了,心里明白霍扬的手算是保住了。

却见霍扬脸色有些僵硬发红,似乎想要抽回手,可是又不好意思。

“师……姐?”

一声迟疑的呼唤,包含了多少yù语还休泪先流、惊喜与惆怅jiāo织的复杂心qíng?

娘身子一僵,缓缓转身,看向来人:“颖……弟?”

“这些年……你,可好?”

“我很好。颖弟,你如何?”

“师姐,你好我就放心了。”

“颖弟为何从不来荆州看我?”

“……太忙。”

看着娘一脸久别重逢的欢喜感动,看着师父一脸隐忍的深qíng,我心里酸溜溜的。我知道十八岁的娘被爹拐走时,师父不过才十六岁。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意气风发的武林天才少年,如此qíng根深种?

误了终身。

而如今,他们站在我面前,男的依然英挺而qiáng大,女的依然娇小而美丽,面上神色都是凄然动容,如同一副惆怅绝美的英雄仕女图……

“颖弟若是空闲,不妨常来荆州坐坐。”一把清朗如水低沉悦耳的声音,突兀的cha了进来。

爹缓缓一笑,施施然上前一步,站定。

金冠束起的长发如墨,面目俊美不减当年却更显深邃、身姿英挺中带着清秀书卷气。

长袍飘飘,身姿清逸。

刹那间,光芒万丈。

小蓝在我身后喃喃低语:“天哪!老爷真是太耀眼了!”

我猛点头,我爹一出,谁与争锋?

师父虽是天下武林第一,可是终身为了武林事业过着清苦而漂泊的生活。

反观我爹,虽然对武林正义兴趣缺缺,可他的武功好歹也进了武林前五,长得又俊,更何况善于经商、家财万贯……

如果我是娘,我也会选爹啊!

爹淡淡看了我们一眼,眉目含笑的抓起娘的手。

娘没心没肺的挽住爹的胳膊,笑道:“对了,颖弟,忘了引见,这是你姐夫,战破敌!”

师父的双眸似乎暗了暗,脸上却dàng开真心的笑:“战大侠,久仰!”

爹微微一笑:“我对夏侯大侠,才是久仰。”

师父又道:“这些年,你把师姐照顾得很好。我真心替师姐高兴。”

爹面色明显舒畅许多,拍拍师父的肩膀:“泓儿初涉武林,多得你照顾,战某不胜感激。”

暗涌消退。爹,完胜。

于是互相礼让着,进入正厅。

远远的,便见林放和温宥迎了出来,林放面色沉稳中透着明显的喜悦:“战大侠!战夫人!晚辈林文璇,有失远迎,还望勿见怪!”

温宥也拱手道:“战大侠,晚辈温子苏,久闻大名,今日得见!请上座!”

爹满意的点点头,道:“两位少侠,切勿多礼!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拂我家丫头。”

林放温和一笑:“战大侠哪里的话!清泓帮了我许多,前些日子,还救了我的xing命!”

温宥也道:“战大侠说笑了,清泓如今真真正正是武林女子效仿的楷模。”

“噢?”爹看我一眼,复道,“你们莫抬举小孩子,她不经夸。”眼角眉梢却透着笑意。

我咬牙,爹,能不能不叫我小孩子,我跟他们是同辈好不好!你跟他们不是!

一起用过晚饭后,我坐在房中chuáng前,却听见隔壁房中,爹跟娘说:“那两个都是好孩子。只可惜一个不会武功,一个是士族之子。”

我听得分明,心里却有些不悦。士族之子又怎么了?

又听娘说:“不知道泓儿中意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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