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开心地绕着那火盆转来转去。连屋里何时又来了人也没发觉。

“原来你喜欢这盆。”含笑的低沉声从身后缓缓传来,“既是如此,不如我遣了人把它送去侯府。”

玲珑欣喜回头,几步跑过去,拉着男人的衣袖开心地仰头,“七叔叔,你何时过来的。”

“在你全心全意盯着那火盆的时候。”郜世修道:“为了看它,连我进屋都没发觉。”

玲珑乐呵呵地看着他,也不反驳。

看着她的笑颜,郜世修忍俊不禁,拿过斗篷给她披上,牵了她的手往马车旁去。

·

皇上早已遣了人让指挥使大人过去见他。入了宫后,郜世修前去静宁宫,玲珑就带了冬菱和顾妈妈另择旁路去静安宫见郜太后。

这条路原本不是玲珑常走的。不过因为今日有宴请,她不耐烦总是强作笑容和旁人客套地打招呼,索性择了小路去。一看到有人就往旁处绕,不怕会迷路。

眼看着静安宫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好歹没有再另选旁路。结果在这道上就遇到了个老熟人。庄嬷嬷。

看到玲珑来了,庄嬷嬷笑着行礼,“婢子有事儿要求郡主,还望郡主答应。”说着指了顾妈妈,又道:“今日有点忙不开,有事儿我需得找了顾妈妈商议。还请您行行好,可把她让给我一两个时辰吧。”

比起庄嬷嬷,顾妈妈在太后身边时间更久。想必是有甚事情不好解决,所以寻了顾妈妈相帮。

玲珑笑着应了。

她时常在宫里住着,对这边的路熟悉非常。即便顾妈妈不在旁边陪着,她也不惧抄小径而走。更何况又有在东宫伺候过的冬菱跟着,现在距离静安宫也不算太远,路不算偏,无论如何她都能顺利到达。

庄嬷嬷忙唤了顾妈妈,两人脚步匆匆地往旁边偏殿去。

玲珑继续行着,没多久,却听不远处平时无人的地方有争执之声。

这旁边再过去一段路就到太后宫殿了。玲珑怕这争吵会影响到静安宫那边,于是打算过去看看。

黄氏今日参宴,到了宫里后首先见过了郜太后。

往年的时候,虽然皇上一直很器重老爷,可是太后娘娘与她不甚亲近,先郜皇后待她也并不和善。

有次她被人冤枉,郜太后和先郜皇后明明在场,明知事情真相,却是一句公道话也没有帮过她,让她颇为失望。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话少不太会打理人际关系的缘故。

好在老爷一直在外任职,等闲不会回京。即便回京,也有马老夫人善待着她照拂着她,所以她和马家的关系甚好,把对方当做正儿八经的亲戚看待。回京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马老夫人送茶去。

现下见到郜太后,双方都有点尴尬。

毕竟当年那件事情郜太后和她都不可能忘记。

于是礼貌性地谈了几句话,黄氏匆匆告辞。未免碰到人,择了小路走。一来二去有些迷路,绕来绕去还没寻到妥善的去处。

结果,在行至一个非常窄小的路上时,和对面过来的二人撞了个正着。

沈静玉和沈芝雪原是在宫里走走,到了这附近才惊觉距离郜太后的静安宫不远了。

她们不想和郜太后的人遇到,索性从旁边找了偏僻的小路而行。结果不太熟悉路,就和另外一位太太在半途相遇。

这条道路十分狭窄。即便沈静玉和沈芝雪同行,也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如果两人并行,势必要有人的裙摆被旁边的灌木给勾到。

今日前来参加宫宴,谁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前来,谁也不想衣衫破损狼狈地出现在宴席上。

如今有了另一方人出现在路上,少不得要有人退后让出路来。

沈静玉冷冷地看着对面那位太太。

今日因为是家宴,无需按品着装,黄氏身穿栗色菊花刺绣镶边对襟褙子,头戴赤金莲花簪,佩珍珠耳坠。除此之外,并未涂脂抹粉,也再无其他配饰。

黄氏幼时家道中落,贫苦长大,养成了朴素的习惯。夫君徐大人乃是寒门中武举出身,也不是奢侈的脾性。夫妻俩一道都是简朴而为,除了在喜好之物上很舍得砸钱之外,平素这些衣着穿戴大都是怎么舒适怎么来。

若非今日需要参加宫宴,黄氏也不会特意打扮一番。

可就是她这样特意打扮过的,在沈家姑侄俩看来,却还寒酸得可以。

“请让一下。”沈静玉语气不善地说。

这语气让黄氏柳眉轻蹙。

如果对方客气一点,她或许还会稍做退让。可她看了看对面那神色倨傲的姑侄——

“为何如此?原是我先来,”黄氏道,“要让也该是二位来让。”

她本就走的步子慢。这条路,她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二了,而那对姑侄才刚走上来不过四五尺距离。

无论是从晚辈的礼貌来说,还是先后关系来说,都该是那两个人避让才对。

“凭什么。”沈芝雪从对方这位太太的衣着判断,对方应该就是个跟着权贵亲戚来打秋风的,不屑道:“我偏要说是我们先来的。你能如何。”

“你这也太不讲理了!”黄氏身后冲出来一个丫鬟,气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来的,自然是你们先让!”

她这语气让黄氏眉心紧拧。

沈芝雪的脾气一点就爆,登时驳斥,“我就不让你能怎样!”

黄氏笑道:“那就站在这儿,等人来评理。”

沈芝雪还欲再说,旁边那丫鬟又窜上前来,哼笑道:“你们就是仗着自己在京城认识的人多罢了。我们天天认识的人少,到时候你们如果转挑了偏心你们的人来评判,那可不划算。”

这“评理”二字是黄氏说出。

沈家姑侄本没还没接这个话茬,这丫鬟就把这句话倒扣在了对方那边。

沈芝雪气坏了,她也没料到一个丫鬟也会过来和她叫嚣,讥笑道:“哟,你可真是有胆色。这样乱扣盆子的事儿你也敢惹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六姑是谁吗?就凭你个伺候人的也敢和我叫嚣,哪儿来的胆子!”

丫鬟哼道:“我管你是谁!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

“心梅!”黄氏呵斥道:“退下!”

名唤心梅的丫鬟非常不甘心,指了沈芝雪道:“太太您看她。”

“退下。”黄氏冷冷地说:“若是不退,你且等着回去挨罚吧。”

张妈妈从后头上前来劝黄氏。

黄氏揉了揉眉心,低声道:“这下子有理也成没理了。”

对方一看就是身份尊贵的大家小姐。

原本黄氏和她理论还说得过去。心梅这样一掺和,倒是显得是黄氏纵容家仆恶意生事,故意刁难对方。

黄氏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小路。

沈家姑侄得意地昂首离去。

走出几步的时候,沈芝雪还在和沈静玉嘀咕:“……看那寒酸样子,说不定跟着哪个亲戚来打秋风的。居然一点规矩都不懂。纵得下人也没个样子。”

这话说得不高不低,随风飘来。

黄氏怒火中烧,没心情再从刚才的路行一回,就选了另一条路而走。

心梅刚才的气愤还没消去,对着黄氏的时候语气依然有些不善,“太太也忒好心了些。您什么身份?也值当给她们让路?旁人若是知道了,好的会说一句您宽宏大量心善。若是往不好听里讲,恐怕就是怯懦没主见了。”

黄氏淡淡地看着心梅,微笑,“原来你是这般想我的。”

语毕,她看也不看旁边的大丫鬟,继续前行,“原本我想着你照顾过母亲,替我进过孝,所以高看你几分。现下瞧来,许是我错了。以往太过纵容。”

黄氏一向脾气很好,从来不说难听的话,对下人也十分和善。这样的言语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严重的了。

心梅暗惊,忙上前赔罪。

黄氏却只和旁边的张妈妈讲话,根本不搭理她。

心梅气得咬着嘴唇,把唇边都咬得泛了白。

玲珑顺着之前的争吵声往前行时,恰好就看到了不远处而来的黄氏。

黄氏原本神色不佳,看到玲珑后却是瞬间面露笑意,快速上前来问道:“小东家怎的在这儿?”

她倒是没有太意外见到玲珑。

京城里权贵甚多,初次见到玲珑,她便觉得这位小东家无论品貌还是行事,都一定出自高门。只是她一向不去多问旁人私事,因此没有多说什么。

现下在宫里看到玲珑,黄氏便思量着这是哪一家的小姐。

玲珑笑道:“我来找表祖母。”

太子她要喊一声表兄。郜太后她一般都唤作表祖母。

黄氏听了这话,却在思量,这小姐怕是跟了自家表祖母同来参宴的。

想到张妈妈总说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想到在宫里都能遇到也算是缘分,黄氏难得地想要主动开口询问这位小东家是哪一家的小姐。

结果不等她开口,旁边有个小太监脚步匆匆而来,看到玲珑就面露欣喜,急急地开了口。

“哎哟小姐,您可是到了。小的们寻了您半晌了都没找到人,还怕您走岔了呢。”

这小太监是太后的静安宫里伺候的。玲珑时常在静安宫小住,和宫人们十分熟悉。

刚才庄嬷嬷和顾妈妈往旁边去的时候,顺便叫了人去太后跟前回话,说长乐郡主到了。

郜太后欣喜非常,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忙让人来寻玲珑。

小太监急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赶紧催促玲珑去见太后。

玲珑只能和黄氏道别而去。

这里偏僻,平时甚少有宫人前来。刚才也没有宫人经过,黄氏想要喊了人问问刚才小姐是哪一家的都不成。

她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张妈妈瞧出了黄氏主动结交的意思,笑道:“等会儿宴席上可不就见到了。”

黄氏神色转为欣喜,颔首道:“是这个理儿。”

许是觉得今日的宴席有了期盼的关系,黄氏也不再择小路而走了,又见了个人宫人的时候,便专程喊了过来问清路怎么走。再往设宴处而行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玲珑和黄氏道别往静安宫去的时候,冬菱跟在她身后笑道:“原来是那位太太。可是不知是哪一家的。”又有些疑惑,“婢子总觉得她在哪儿见过似的。就是想不起来。”

冬菱唤了前头带路的小太监,“刚才那位太太是哪一家的?”

之前去往徐家送茶的是锦绣。见到了丫鬟心梅的也是锦绣。偏偏今日锦绣没来。

冬菱只在黄氏初次去品茗阁那天见过一回。

这小太监不过是个负责花草的,之前黄氏去见郜太后的时候,这小太监正在花房里除草,哪里晓得?他后来从花房出来,刚好遇到太后让人寻郡主,这才跑过来寻觅。

小太监抓抓头,苦着脸,“冬菱姑姑,您可别为难小的了。”

冬菱原本在东宫伺候,资历深,年岁小的这些无不恭敬唤她一声姑姑。

瞧着小太监苦哈哈的样子,冬菱笑道:“看你那傻样儿。好了不为难你了。一会儿见到就也知道了。”

原先郜太后那边倒是也没甚大事。就是几年前放到库里的三套茶具不知怎的寻不见了,偏偏还是郜太后很喜欢的。庄嬷嬷特意寻顾妈妈帮忙想想,帮忙找找。

好在东西终究寻到了,庄嬷嬷才放心下来。

顾妈妈就回到了玲珑身边伺候着。

黄氏初次到设宴处的时候,离开宴还很久。她知道位置都是固定下来的,提前去到场中也没甚用处。再看看已经到了的人里没有那个小东家,索性脚步一转去了旁处散步。

因为她多年不在京中,识得她的人很少,一路过去没甚人搭理,倒是乐得个轻松自在。

等她转一圈回来,宴席将要开始。

黄氏自报家门,宫人们引领她前去,还恭敬地和她解释。

“太太的位置是太后娘娘特意叮嘱过的。因您和马老夫人相熟,所以设在了马老夫人与长乐郡主之间。”说到这儿,引路的小宫女不由得露出微笑,“长乐郡主脾气很好的,人很和善。您和她多处处就知道了。”

旁边那位年长的公公笑着附和。

虽然宫女这样说,黄氏却并不完全相信。

那位郡主她不知道,郜七爷她却是见过。

指挥使大人行事果决狠辣,在福建办案,雷厉风行接连捉拿十余官员。使得官员们听闻他的名号后无不色变。

不过百姓们倒是很喜欢那个冷面煞神。贪官污吏迫害百姓已久,指挥使大人此举深得人心。

老爷曾经称赞郜七爷有乃父之风。当年定国公征战沙场,敌人闻风丧胆,甚是英武。

黄氏听说,老爷被提任九门提督还是郜七爷在皇上跟前提议的。

只不过这些事儿,老爷不甚确定,她也不敢轻信。

想到听闻郜七爷十分疼爱那位异姓侄女,黄氏就有些不太确定。也不知那个手段狠厉的男人能把小姑娘娇成什么样子。

缓缓前行,黄氏当先看到了前面的马老夫人。

她朝马老夫人颔首示意,落座后,这才侧首望向旁边的少女。先是看到了她的衣裳,有些眼熟。再往上细瞧……

“小东家!”黄氏愕然说道。

玲珑亦是震惊,“您就是徐太太?”

马老夫人年岁大了,看到素来冷静的两个晚辈这样一惊一乍的样子,慈爱地笑着,让人过来斟茶,“来来,喝口水。都歇歇。有话好好说。”

玲珑和黄氏相视而笑,拿着茶盏以茶代酒,互敬一杯。

沈静玉和沈芝雪远远地看到了那一幕。

沈芝雪不由冷哼,“原来是傅家打秋风的亲戚。怪道那么寒酸。”

旁边梁太太离得不远,听到这话后,笑道:“我可是没看到什么傅家亲戚。只瞧见了徐太太和长乐郡主关系甚好。”

自打几年前那次沈芝雪和玲珑的茶道比试后,梁太太就厌恶了沈芝雪的那副做派,欣赏长乐郡主的为人。后来两人茶铺交接,她更觉长乐郡主坦荡真诚。相较之下,沈家姑侄那副做派就更没法看了。

因此听见沈芝雪在那边说玲珑的不好,梁太太主动开口相助。

听闻那个“打秋风”的竟然就是九门提督之妻后,沈芝雪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沈静玉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冷冷地瞪了沈芝雪一眼。

“这是怪我了?”沈芝雪气道:“之前不是六姑先开口让她让路的?我才帮的六姑。如果六姑不先说叫她让路,我或许还会主动把路让出来。”

沈静玉抿了口茶,道:“我没让你把人惹怒。再说了,”她侧头瞥一眼沈芝雪,“以你的脾气,哪里会主动相让。”

沈芝雪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沈静玉了。

·

因为有了玲珑之前的提醒,怀宁侯府的亲眷到了宫里后,傅氏一直牢牢地紧盯着穆少媛,谨防她做出什么事儿来。

穆少媛几次三番地想要离开她的旁边,甚至于“不小心”摘花时候弄破了手,傅氏也没让她离开视线。

“出了那么多的血。可是需要包扎?”傅氏身边的郑妈妈关切地问着穆少媛,“既然如此,不如婢子带了您去太后娘娘那儿找太医看看。被扎到手可不是小事,万一感染那就麻烦了。”

无论穆少媛用什么样的借口都没能离开傅氏的掌控范围。

郑妈妈和红霜她们轮番地盯着她,连她内急去解决个人问题,都有傅氏的丫鬟一起进去。

穆少媛急得冒火。宴席开始后一不小心吃得太快,烫了唇舌,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红霜看到了,面露焦急,递了杯茶,“是不是呛到了?二小姐喝口茶冲冲。”

穆少媛接过去喝了一口。

茶很烫。

烫得之前的伤处更疼更厉害了。

她气得想摔杯子,看看周围都是高门女眷,再不就是伺候的宫人。于是只能把气咽下去。

穆少媛眼泪汪汪地望着隔壁桌的傅氏,细声细气地说:“这茶水太烫了,我、我烫得难受。”

她声音有点大。除了她这桌外,旁边两桌上的太太们也能听到。

同桌的穆少宜看到后,忍不住道:“二姐姐,你太娇气了。平时娇气点没什么,现下在外头参宴,可得大方点。”

旁边两桌的太太们听了穆少宜的话后,这便知道了眼前落泪的是穆家庶出的二小姐。

这次参宴的都是正房太太和嫡女们。像穆少媛这样混进来的庶女,还真没几个。

正房太太们见这庶女非但不给自家嫡祖母长脸面,反而要说嫡祖母的不是,纷纷在旁议论。

“既然这样娇气,倒不如在家里待着,出来作甚?”

“可不是。侯夫人大人大量,带了她出门长见识,却还这般小家子气。”

“还不如家中其他嫡女们大方。”

穆少媛一听,泪是真心哗啦啦落了下来。

原想着借了机会让人知道她的委屈,哪里想到居然会遭到数落?

看她哭得伤心,太太们更是瞧不上她,悄声吩咐自家女儿们,可不能和这样的人结交。

·

酒过三巡,宴席上气氛高涨。

因为有马老夫人和黄氏在,特别是新结交了黄氏,玲珑这次没有提前离席。即便周遭酒气肆意,她依然和黄氏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茶道,丝毫都不觉得难捱。

谁知这一多留,就出了点意外。

一直到大皇子宋奉慎执了酒杯到桌前,玲珑方才恍然惊觉,上次这人没能成事,又来折腾了。

“上次中秋宴,我便想着敬长乐郡主一杯,想要谢谢你照顾祖母多年。”宋奉慎拿了两个酒杯,自己捏着一个,另一个放到了玲珑跟前,“只是上回郡主走得早。没能成。这次这杯酒,郡主总能喝了吧?”

宋奉慎低头望向坐着的玲珑,挂着一贯的微笑,目光沉沉。

玲珑知道,这杯酒这次躲过去了,下次还不一定能躲过。但是她酒量不好,素来不爱饮酒,倘若这次应下了,下次又该如何?

斟酌过后,玲珑起身微笑,“这酒我本该接下。只不过我酒量不好,怕是要说声对不住了。”

想到宋奉慎用的是“照顾祖母”的名义,牵扯到了郜太后,玲珑略一停顿,又说:“不若我以茶代酒……”

“以茶代酒怕是说不过去吧。”宋奉慎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大声说着,紧逼道:“我以诚意来敬你,你竟是用茶来糊弄我么?”

他话语中透着醉醺醺的味道。即便是做得过了火,后面也可以说自己喝醉了来开脱。

傅氏和郜家的几位见情况不对,准备过来帮玲珑。

谁知她们还没起身,玲珑身边已经有人站了起来,帮她拿起了宋奉慎放过来的那杯酒。

“傅四小姐酒量不好,喝不得酒。我虽和她只共同参宴这一回,却发现她滴酒不沾。旁人劝酒敬酒,也都是越过傅四小姐去,显然人人都知道她酒量不好一事。但是,大皇子非要端了酒来,非要她喝了这杯,恐怕也不能让这杯子总满着。”

黄氏端着酒杯,平静地说:“不若这样。傅四小姐以茶代酒来回敬,我代傅四小姐喝了这杯酒。虽然于礼数不合,却是我答谢傅四小姐多次相帮的一片心意。”

说罢,黄氏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宋奉慎顿时神色阴沉了下来。片刻后,硬是露出个惯常的微笑,把酒给喝了。

宋奉慎双眸含怒嘴边挂笑地转身而去。

不等他走远,就听后面传来了软软糯糯的少女声。

“多谢徐太太相助。我平素不喝酒,一饮即醉,大家对我多有关照,从不相迫。”

玲珑缓缓说着,自顾自拿新杯倒了一杯酒,扬手举起,“此次破例,我饮一杯。来谢谢大家的关照,谢谢徐太太的帮忙。”

语毕,她执杯一饮而尽。

宴席正好到气氛浓烈之时。

看到长乐郡主这样干脆利落的样子,众人纷纷叫好。

宋奉慎猛然回头。

长乐这样做实在是给他难堪。不肯喝了他的酒,却在他离开后主动给别人敬酒。

细观不远处的郜太后,竟是也赞赏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显然是喜欢长乐郡主这般的处理方式。

太子妃甚至遣了人上前去,捧了醒酒汤给长乐。

宋奉慎没料到,原本他想让这臭丫头出糗,最后却成他自己彻底丢了脸面。

旁边长随看情况不对劝他离去。让宋奉慎冷冰冰瞪了一眼后,被那寒意骇到,不敢再开口。

·

玲珑的酒量真的算不得好。甚至是,非常差。

逞强饮过那一杯后,她不敢离开马老夫人和徐太太身边。

她知道七叔叔今日有事和皇上商议,就连宴席上也是坐在了皇上身边,不时低语。不然的话,那宋奉慎根本就没机会走到她桌旁。

玲珑不知七叔叔那边事情好了没。生怕自己撑不过去,赶紧遣了冬菱,暗自吩咐:“快去找七叔叔。快!”

只希望在她彻底醉了之前,七叔叔能够赶到这儿接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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