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末广善太郎和一个女伴在赤坂附近的一家中国餐馆吃饭。那个女人,就是三泽顺子和川北局长约会回来看见从茶馆出来的人。此人二十七、八岁,长长的脸,吊眼梢。

“在这地方,不会被报社人发现吧?”那女人边吃着东西,边往四周担心地瞅着。

和他们一个桌子吃饭的象是一家人家,相邻的一张桌子上全是男人。

“报社的人,不会到这个店来的。”末广善太郎肯定地说。

“嗯。这样就好。如果被人发现,我就暴露了。”

“有什么关系?哎,中午和三泽顺子打照面时,她有没有认出你?”

“不知道呢。但是,以后再见到,说不定就能回想起来。”

“总机是用声音与别人联系的,很少与人碰上。”

“嗯。这倒也是。报社的职员,有好多人我还从来没照过面,一直从话筒里熟悉声音。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担心会撞上他们。”

“你对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私人生活,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但是,这从职业道德上讲,是要保密的。不准泄露给任何人。不过,你末广先生求于我的,终当别论。”那女人酸溜溜地说。

“这就对了!”末广善太郎心满意足地奸笑了一下。“今天,我在资料调查部发表了告别讲话,拐弯抹角地把川北局长和三泽顺子痛骂了一通。”

“那么露骨可不行哟!材料是我提供的。这事非同小可,万一被人知道,我会被立刻解雇的。”

“没关系,我始终装作是自己推断,旁敲侧击。你提供的情况对我很有帮助。在报社,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川北良策,在背后搞的鬼,别人也有所耳闻。放心吧!我有把握,都包在我身上。”

这女人叫江木郁子,是报社的电话总机。她偷听了川北局长打给三泽顺子的电话后,立刻告诉了末广善太郎。江木郁子之所以成为末广善太郎的内应,竟敢把偷听到的情况告诉末广,这与两人间的暖昧关系是分不开的。

在电话总机室。凡是从外线打给报社职员的电话。都要由话务员接转。话务员如果留心的话。什么内容都可以偷听到。久而久之。她们可以利用职业之便,窥视与报社职员一切有关的事情。只要有;电话。无论是联系工作,还是其他事情,总机们一听就明白。特别是女性打给男职员的电话,或者是男性打给女职员的电话,她们更是按捺不住,喜欢偷听。对那些意味深长的交谈从不放过。因此,这些女话务员对报社职员的隐密了如指掌。例如:哪个职员有个叫什么名字的情人啦,谁与谁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啦,谁向别人借了钱啦,几乎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然,由于报社工作繁杂,总机们稍微有些懈怠,遭到男职员的斥责,受些窝囊气也是常有的。但她们不在乎,她们有自己的优越感,有她们的王牌。因为她们掌握了那些人与异性接蝕的秘密、家庭状况、经济情况等生活方面的弱点。

“三泽顺子被邀请到电视公司是真的吗?”末广善太郎问。他这是为了进一步核实江木郁子提供的线索。

“那个人是电视公司的头面人物,和川北良策是老朋友是他委托川北局长劝说三泽的。”江木郁子用勺子喝着汤。

“那个电视公司的男人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三泽顺子的呢?”

“就我的猜测,有这种可能:三泽顺子有个姓三原的女朋友,那个女人经常打来电话。听三原话里的意思,她好象是在赤坂附近的一个夜总会里上班。”

“如果是那个夜总会的话,川北良策是经常去的。那么,是通过这个女人的关系,川北才与三泽亲热上了?否则,川北在报社是没有机会接触女人的。”

“是,好像是的。电视公司的那个小头目不知是不是碰巧也到夜总会,跟川北谈起了这件事的。”江木郁子睁大她那细长的眼睛,神秘地对末广说。

“完全有可能。真是不像话!”末广不知为什么,火气上来了:“川北把我从资料调查部赶出去的真正原因,这下我算闹清楚了!把我这个人放在她喜欢的女人身边当部长,当然碍手碍脚的,看着不顺眼啰!川北良策以无聊的理由把我贬下去,那也是因为三泽顺子出了差错,他有些胆怯的缘故。”

“对!”江木郁子喝完汤,用手绢擦着嘴唇说:“那个三泽顺子好像格外有心计。一方面她与局长搭上关系,另一方面还在报社里拉扯了一个男朋友。”

“报社里的男朋友?是谁?”

“说出来恐怕不好。”

“你算了吧!咱俩在这里说有什么要紧!”

“好吧,说给你听。”江木郁子撒娇似地说:“就是地方版那个叫木内一夫的。刚才还从外面打过电话,邀请三泽顺子一块去看电影呢!”

末广善太郎看着江木郁子往她碟子里夹着中囯菜,自己却呆呆地抽着香烟。在他脑海里,一幅R报社的势力分布形势图描绘出来了:以编辑局长川北良策为中心,引出各式各样的线条;而在与川北良策对立的位置上,也有一个势力圈。势力圈中间,同样有一个中心。以反对势力为中心,同样引出许多直糸线条,这些线条与川北良策的中心线条纵横交叉。虽然这幅势力分布图错综复杂,但却清晰明快地反映在末广善太郎的脑子里。

编辑局长川北良策目前与负责分管编辑工作的常务董事濑永一马联系甚密。这个濑永氏大约在10年前,作为重要负责官员,业已在报社打下了牢固的基础,并控制了R报社。目前,编辑局范围内的一切大权牢牢掌握在他的手里。他初到报社时,也曾被其他的竞争对手挤垮过,但是最终,胜利的是他。当时他得到了现任社长的重用,巩固了已有的势力。现在的反对势力已丝毫动摇不了他了。如果川北局长能维持住濑永常务对他的信任,接下来他就会青云直上。他可以首先当大阪分社的总务,这是董事待遇,然后是东京总社的编辑总务、大阪分社社长随之而来的就可能是他翘首以待的负责总编的役员,完全沿袭着一条濑永常务走过的路线。因此,现在的形势对川北良策来说非常有利。

当然,反对川北良策的一派仍在抬头。中心就是前任编辑局长中田利介。中田利介目前闲居在论说委员室。报社内部传说,中田利介的势力已被川北压下去了。作为川北,是不难采取断然行动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桀骜好胜,容不得他的反对派。另外,他也完全有能力去实施“川北计划”。只是由于就任日子不太长,从目前情况看,实施改革方案还为时尚早。他想再观测一段时间。

末广善太郎是被认为前任编辑局长中田利介一派的。这从他当时对中田利介局长逢迎的媚态中可知一二。这一次由于照片事故降职,有人推测,这是川北良策清除中田派的前奏。目前所以大的人事变动还没有,是因为川北的行动条件还不十分成熟。说起来,末广的降职就是川北方案的开场白。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川北放出的试探气球。他想以此来窥视报社内部的反响。

末广善太郎多次去论说委员室面见前任编辑局长中田利介。中田利介总是兴趣索然地写些社论,显得郁郁寡欢。当年他担任编辑局长时的精神一扫殆尽。他那郁闷的表情中隐藏着对挤掉他的川北局长的仇恨,这些常从他言谈的细微处流露出来。

川北良策的野心在报社内部是人皆知。但他有干劲。与干什么部平平庸庸的中田莉介相比,更有吸引力。人们认为,要刷新、改革报社,由川北当政或许更有希望。由于相信川北,濑永常务才把他安排在编辑局长这个职位上。这样,只要川北的方案一经实施,末广善太郎在这个报社里再也休想有出头之日。

眼下,末广善太郎必须想方设法摆脱困境。这种焦虑,在他被明确调到事业部时就有了。如果稀里糊涂混下去也就算了,但在这没有出路的地方,旁观后辈们一个个发迹,他根本无法忍受。这对于一心想飞黄腾达的末广善太郎来说,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而等到川北体制巩固,基础打牢,末广善太郎再想死灰复燃,已经为时晚矣!现在,川北的基础已在完成途中,还比较跪弱。如果眼下就下手,动摇他的基础,以致使它崩溃不是没有指望的。

那么,如果这样的话,末广善太郎必须尽快与反对川北良策的总帅中田利介合伙。由于川北的人事政策,中田派的人马迟早会陆续被清冼,出于忿懑和共同的利益,反川北势力会自然而然地勾结起来,从而形成一种新的力量。中间派受到怂恿,也有人会加入中田派。假如有朝一日,川北下台成为现实的话,权力也轮不到中田派了。因为中田派已元气大损。这样,中田派中那些靠工资维持生活的年轻人必将左右反对派的主流,成为下一届的实力派。从这种意义上讲,看准可能成功的下一届的实力派,进而笼络他们是至关重要的了。

末广善太郎盘算着:要让川北倒台,可以从三泽顺子身上打开一个突破口。他必须抓住川北良策与三泽顺子在夜总会秘密约会的事,抓住两人去餐馆吃饭的事以及关照三泽顺子,把她介绍给同行业的电视局当广播员的事,把这些一一排列出来公布出去,就能构成丑闻。只是就这些材料,还觉得说服力差了些,还必须再添油加醋地“强化”一下,宣染得离奇些。对!就这么干!

末广善太郎头脑里的势力分布图的另一端,很快指向一个在电视局工作的叫久保直一的男人。这个人是三年前调到电视局的,经常牢骚满腹。他在电视局也坐了冷板凳,被电视局的实力派搁置在一边。而他想再回到报社也不可能了,虽然电视局与报社是合资单位。和报社那些被冷落的职员一样,久保直一再也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江木郁子不停地往自己碟子里夹着菜。

“哎,末广君,你怎么啦?干嘛净抽烟,快吃吧!”

“嗯——。”末广善太郎如梦方醒地应了一声。

“在想什么呢?”江木郁子故作姿态地问。

“嘿,你别管!尽管吃你的好了!”

“哼!真是怪人。”江木郁子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刚端上来的炸鲤鱼块塞进嘴里。

末广善太郎被打断的思路好不容易又回到电视局的久保直一身上。那家伙是个牢骚派,稍徼鼓动一下,就会上当。久保直一想回报社没有门路,而待在电视局也没指望。这个人是大阪人,听到他那用关西腔嘟嘟囔囔发牢骚,常会使人想起电视里那滑稽的牢骚相声来。末广善太郎之所以想到他,是从江木郁子的电话耳机里,从川北局长与丸桥专务的通话中受到启发的。让三泽顺子去当电视广播员的事,两人事先就通过电话。因此,如果想把川北局长与三泽顺子的“丑闻”渲染的范围再扩大些,最好由久保直一去剌探丸桥方面行动。但不知丸桥拉拢三泽去当电视广播员的心情到底如何。从迹象看,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她。对!就从这一点突破,进而把川北搞臭,赶下台,或许更有说服力。就这么干!经过周密盘算,末广善太郎好像主意已定。

“喂,江木君,今后,凡是打给局长川北良策的电话和三泽顺子的电话你都要留心,记下电话内容,及时告诉我。”

“哎,好的。”江木郁子用手绢擦着嘴唇,满不在乎地回答。

这位总机很清楚。在这里,她充当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她这样做,不亚于犯罪行为。

“就这些,不用怕。”

“看你说的。”

“那个三泽顺子,表面上装得老老实实的,她一头对川北局长施展美人计,另一头又挂上地方版的一个年轻人,拉拉扯扯,哪像个女人!”

“你是说地方版的木内一夫吗?现在,两人正亲热地在一块看电影呢。”

“你认为这两人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嗯……在电话里谈话并不那么亲热。”

“电话里说不清,也许怕别人听见,故意装装样子的。那个木内一夫原来在整理部,三泽把错拿的照片交给他,而他不加核对,原封不动地放到版面上登出来了。照理说,三泽顺子应跟他同罪。没想到,同病相怜,却把这两人推到一起,恋上了。”

“这么说,我该忙了,两方的电话都得注意。”

“啊!拜托你了!”

“但是,我也不能始终坐在总机室呀,歇班的时候怎么办呢?重要的电话我当班时好说,轮到别人值班我就没法子了。”

“这也是不得已。”

“再物色一个同伙怎么样?”江木郁子提议道。

“啊,这可不行,这祥会弄巧成拙的。人与人关系再好,也有破裂的时候。那样,我们就会被出卖,而且也不方便。还是你一个人干吧。”

也许有人会问,末广善太郎难道就不怕江木郁子把他出卖吗?是的。从目前看,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江木郁子已经把自己的肉体都给了末广了。对于男女来说,似乎

没有比这更可信赖和有保证的了。仅仅有好感和亲热,未广善太郎是不会放心的。末广认为,只有这种男女之间的关系才是最强有力的纽带。因此,若劝诱别人加入他们的密谋是危险的。

“哎,你不再少吃点吗?”江木郁子看着末广那几乎没动过的筷子和盘子说。

“嗯,不知为什么,不想吃。”

“这可不像你!怎么搞得这么紧张?”

“也许是吧。对我来过,或沉或浮或败,将在此一举了。”

“没关系哟,我帮助你还不行吗?”江木郁子娇滴滴地说。那谈淡眉毛下的双眼放出迟钝而淫欲的光。她贪婪地盯住面前的男人。这眼光意味深长地挑逗着末广善太郎,末广善太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为了牢牢抓住这个女人,使她成为忠实的同伙,他必须再拉紧他们之间的纽带。

“走吧!”末广善太郎站起身。那女人受宠若惊,喜不自禁地跟在他后面。

出了饭店大门,他们谨慎地走在夜晚的大街上。一辆奔驶的出租车刚刚停下,江木郁子抢先麻利地钻了进去。

“到哪儿去?”出租车司机问。

“去涉谷。”末广善太郎简短地回答。

涉谷有他们秘密幽会的房子。坐在车上,江木郁子急不可待地握住末广善太郎的手,紧紧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大喘着粗气……

三泽顺子和木内一夫看完电影后,走出电影院。

“难得请你看场电影,然而片子又不太理想。”走在人群中,木内对顺子说。口气中多少带点扫兴。

“但是,我觉得还很愉快呢。”顺子当然不能说太无聊了,因而这样回答。

“如果你觉得愉快。那就太好了!”听顺子这么说,木内显得比顺子还快活。

“有点累了,喝点茶再分手好吗?”木内一夫看着日比谷一带的路灯说。

“好吧。”

他们走进一家整洁的茶店里。里面坐满了看完电影准备回家的人们,大多是青年男女。进去以后,他们听到的全是有关这场电影的议论。

“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啦!”木内一夫微笑着对顺子说。

顺子觉得此话有些过份。木内一夫本来说过电影没什么意思,说“痛快”,显然是指能和顺子在一起这件事。

“工作上慢慢习惯了吧?”三泽顺子有意变换了话题。

“哎。那种工作也没有什么好习惯的。把从地方上送来的无聊的原稿拚拚凑凑塞进地方版就行了,谁也不会对那些内容感兴趣的。”地方版的工作要和整理部的工作相比,木内一夫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种结果,也是由于顺子的失误造成的。

“我呢,再搞得低下些也没关系,真是对不起两个部的部长和次长。谁也没想到川北局长会下这种决心处理此事。”

“……”顺子没答话。

当木内一夫觉察到顺子不乐意时,急忙解释说―:

“局长是过于严厉了些。要在往常,通报一下也就完了。这次的处分确实有些异常。”他以为这样解释顺子会高兴些,不料更增添了三泽顺子的隐痛。

最近,她听到不少有关川北局长的坏话,但对她来说,丝毫不感到欣慰。这个木内一夫当然不知道川北局长已对顺子特别亲热。啊,不仅是木内一夫,报社的其他职员也没发现这一点。三泽顺子与川北局长的接近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不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和反感。作为顺子,虽然感到内疚的事一件也没有,但那种人为的猜测瑶传不知会带来多少副产品,而且人们凭空想象捏造的东西还会被渲染得活灵活现,以致把她毁灭。眼下,如果木内一夫得知三泽顺子与川北局长的接触,也准会认为三泽顺子背叛了他。

想到这些,三泽顺子有些忧郁。她本来想谢绝川北局长邀请的。

“喂,该回去了吧?”看到顺子不高兴,木内一夫陪着小心说。

“哎,该回去了。”

喝完了冰镇果汁,两人站起身。看到木内一夫到自动记账处去付钱,顺子就先出了大门。外面,行人仍然来往不断。

“让你久等了。”木内说。正当木内打算靠近顺子时,突然,有人喊住了他。

“啊,那不是木内君吗?”

招呼木内的那个男人有三十二三岁,矮胖身材,打扮得很潇洒。

“啊,失礼了!”木内一夫说。

看到木内一夫朝来人低头鞠躬,顺子心想,此人可能是报社的职员,就不动声色地悄悄从木内一夫身边走开。那个人瞪了顺子一眼。

来到资料调查部时间不长的三泽顺子,是不可能全部认识报社职员的。

“好久没见了!”那人对木内恭维地笑着,满口关西腔。

木内一夫也象见到上司一样,拘谨地站着。

“你还好吧?”

“哎。”木内又点了一下头。

“已经三年没见到你了吧?”

“是的,从您到电视局以后,一直没见到。”

“有时也顺便去报社,不知为什么,总没遇到你。现在报社有些小小的变动吧?”那个男人嗤嗤地笑着。

“消息也刮到久保先生耳朵里了?”

“我早就听说了,虽然在电视局上班,还是报社的人嘛。同样可以听到报社的新闻。”

“真是太……太不好意思了。”

“你还年轻,没关系,多转几个地方,多熟悉几种工作也好。”

“谢谢。”

“你有些消沉吧?”

“不,一点也不。”

“你用不着气馁,像我这样,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末广善太郎和你不一样,他会沮丧的。那个人可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喂,你的情况怎么样?”木内一夫问。

“你是不是还有个女伴?”这个男人望着顺子一闪而去的身影说。

“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咱们后会有期。”

“哎。”

“报社有什么消息,跟咱通通气。到电视公司来时,说给咱听听怎么样?”

“行啊,多保重。”

“告辞了。”

那个男人走了以后,木内一夫追上顺子。

“那个人是谁?”顺子问。

“原报社编辑局的人,叫久保直一。现在电视局。此人意志很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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