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井信行把抽屉放在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这是一个高七公分,宽二十八点六公分,长五十三点五公分的钢制“百宝箱”。土井揭开盖子,里面只有一份用柿漆纸包着的小东西。土井拿起它掂量着,是轻轻的,丝毫没有贵金属的重量。土井抑制着兴奋,小心翼翼地打开柿漆纸包。屋里空无一人,这个狭窄的天地里只有土井自己。

打开柿漆纸时,出现了鼓鼓的茶色大信封,是封了口的。土井凭着“代理人”的权利,打开了封口取出里面的东西放在桌面上。这是用橡皮筋随便捆扎着的一束纸片。另外,还有一个普通的信封,上面写着“土井信行君”,是外浦的笔迹。土井拿出信封里面的东西,是有几张折叠着的信纸。

土井信行君:

我为什么要珍藏这些东西,你会觉得奇怪。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能够坦白的是所有我从她手里接到的信和便条,没有销毁一件,完整地秘密地保存下来了。她一定相信,我看了这些‘信’会立即烧掉或者是撕成小块扔掉了。但是我没有,没有烧,也没有撕碎,全部都隐藏起来了。

正如你所看见的一样,‘信’都潦草地写在小纸片上。为了不被人看见,她把这些在手里揉成团,匆匆地交给了我,我又把它握在手里,纸片皱成了一团。只有等到没有人的地方,把它抚平以后才去读了她的‘信’。读过的信,我一张一张地用熨斗熨平以后收藏起来了,积存下来的就是这捆信札。这些年,她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我不但背叛了她,而且想把这些东西做为‘证据’留下来,在某种机会,为了某种目的利用它。“为了某种目的”——写这种笼统的话,你也会了解我的意图,会了解我曾经有过某种野心。

土井以不平静的心情继续读了外浦的信。

……我的确曾经想把这些‘信’当做实观我野心的武器来便用的。为了它,我把纸上的皱纹精心地熨平,妥贴地保存下来了。当然,家里和办公室都没有可隐藏的地方,所以选择了向岛银行的出租保险箱。万一,别人发觉这些情书的存在,搜索寻觅的话,保险箱就是最好的安全地带了。没有我从银行领取的专用钥匙和备案的签名以及图章,保险箱是打不开的,外人绝对不能得手。

看到这里,你会看不起我的。我对她背信弃义,而她是纯真的。她根本不会想到,我的心里潜伏着这种可怕的肮脏念头,就是现在她也是不会这样想的。

我就要到智利去。工作繁忙,因此要尽快结束这封信。事实上,我没有能够利用这些情书,因为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这次,我下了离开日本的决心,可以说是,为了永远放弃利用它的机会了。为什么?这个心情过于复杂,三言两语是无法写清楚的。

那么,你可能会说,把这些情书烧成灰,不就一切都了结了吗?我也听到过我心中传来的同样告诫。不过,没有能做到这一点,简单地说,把它烧成灰,觉得太可惜了。三年的政治家的秘书生涯中,我的良心也被政界的泥垢污染了。在生活中违背人情常理,不能去做的坏事,政界则常常是行得通的。

自己理不清楚,也无法说明,秘密地保存了这些‘信’以后,又把它的一切处理权委托给你的心境。如果,剖析我的心理,把它写在这封信上,不仅会使信的内容支离破碎,而且,也过于冗长了。没有时间写更多的话了。如果把交给你的理由简单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就是‘把它烧掉太可惜了!’这封信是在浅草的‘桐之家’我们交谈之后,到银行时把它放进保险箱的。我用了一个小时,重读了她的‘信’,好象有一个百万富翁,在杳无人迹的地方,重新拿出来收藏在保险库的钻石,用手指一一抚摸它似的。把珍藏着的奇珍异宝付之一炬的决心是很不容易下的……

土井解下了纸捆上的粗粗的橡皮圈,觉得这神秘的谜即将真相大白。纸张摊在桌上,大小不一,纸角有点打卷儿,有用熨斗烫平的明显痕迹。信纸是在市场上出售的普通信纸,四张连续写的信是最长的,也有一张的。字迹很漂亮,没有日期,也没有收信人的姓名。土井以激动的心情开始读纸捆最上边的四张连续的长信。

很难找到见面的机会。一个星期里有两天能看见你的面容,也能听见你的声音,但是这音声笑貌都不是为我而出现的,只是对着我的丈夫和其他人。你对我视而不见,一点也不理睬我。对我来说,这比一个月不见面更为难受。你常说,“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要万分谨慎,否则,会招致危险。我们俩人之间,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相互交流的眼神,都有被周围人感到异常的可能,所以跟以前一样,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吧。”这些话是我先说出来的。你很好地听取了比你大三岁的女人的机警的劝告。

虽然明知道这些约定,然而我对这种隔绝状态越来越觉得难以忍受了。想用理智来抑制它,可是无法排除:心中的痛苦。我第一次尝到,不能告白于人的暧昧关系带来的痛苦。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尽管如此,知道没有别的办法来改变它,所以只好死了心,把希望寄托在不久一定会实现我们,向往的幻想中。为了稍稍排遣寂寞痛苦百无聊赖的心绪,强迫自己去参加招待会,和来访的客人聊天,但一无效用,反而更使我增添了郁闷。

不知怎么才好!你什么都不说,这样更加使我难受。我希望看到你最强烈的反应,哪怕是狠狠地骂我一顿!我真心实意地爱慕你,但我这样的人,连爱的自由也没有,太使人寒心了。思前想后,只觉得心焦……

这是女人写来的情书,接情书的人当然是外浦草郎,是谁写来的呢?

仅仅从字里行间里能推测到,这位妇女是有夫之妇,她是比外浦“大三岁的女人”。从“去参加招待会”,“和来访的客人”这些字句里可以想象到,她处于上流社会的环境之中。不只是这些,还有,“一个星期里有两天能看见你的面容,也能听见你的声音”这句话。这是,外浦到她家的次数,当然是来找她的丈夫的……

土井开始看下面的信。是连续写出三张纸的信,笔迹端正秀丽。

昨晚十点以前回到了家。我们一起坐出租车回来,中途分别改乘出租车。我上车以前,你站在离我五米远的地方,偷偷地送我。我在自己的背后,幸福地感受到你热情的视线,这比我们见面的时刻更使我心满意足。见面的时候,虽然把全部身心沉浸于幸福之中,但是我不时感觉得到,我们当中不知在什么地方有着隔阂。你总是沉默,为什么?要么你狠狠地骂我一顿,要么你就快活地享受聚会的欢乐,那该多好呀!见面之前我总是期待着这种欢乐。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但是看见你郁闷的脸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讲那些没有意思的话,又怕破坏你的情绪,引起你对我的轻蔑。

我充分了解你和我的处境。不过,希望我们见面时请你暂时全部忘掉它。便我悲哀的是,你经常在咱们中间隔上一张理性的玻璃板。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会骂我是糊涂女人。

分别的时候我坐上出租车,你虽然站在远一点地方,但盯视我的视线里充满着对我的深挚爱情。这一瞬间,我的心中充满幸福,好象箱根的夜晚又回到我的身边!……

“好象箱根的夜晚又回到我的身边……”见到这个字句时,眼前现出了光点。那就是,外浦卓郎用速记符号写的“仲夏夜之梦”中的情节!佐伯昌子把它解译过来讲给自己听的。

在黑暗的森林里点起了野营篝火,青春的一歌声从窗户飘进来。这样一天的深夜,“她”来到了“他”的房间,房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他”知道是谁,犹豫了一会后还是下决心开了门。“她”猛然地把蒙面的黑纱扯下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恸哭了。就这样一面哭着,告白了对“他”的爱。到第二天早晨以前,“她”没有离开过“他”的房间……

这些描述在信上得到了证实。

土井闭上了眼睛。《仲夏夜之梦》的故事逐渐变成了现实突现出来。虽然是过去的旧事,但是就象现在刚刚发生的一样,活鲜鲜的富有真实感。

他调整了呼吸,静一静心再读下去。

这两天,你为我的丈夫做了许多事情,他在感谢你。但是,我总觉得,你这样努力是为了清算和我的关系,所以忘记一切一心一意为我的丈夫服务,这也使我悲哀。

工作时,你的脸好象生气。我总觉得,这是由于我的愚蠢行为引起的,心情格外忧郁,你教救我的心吧!今天因为拜访丈夫的客人特别多,无法写长信了。此时,夜深人静,已是凌晨一点半,匆匆写了这几句。

昨天好不容易才盼到你的信,我的纷乱心情才安静下来了,每次烧掉你的信时,好象在焚烧自己灵魂一样的悲哀。但是,为了避免落在别人手中只好这样做。你烧我的信的心情也会跟我同样吧?当你的信在火中燃烧变成灰烬时,我不禁思绪万端,没有你我已经活不下去了。我们之间交换的信虽然变成了灰烬,但我坚信,我们的爱是真诚的,是永存的。

最近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要有什么事发生,我总提醒自己“要当心!”

不过,也没有发生什么事,请你放心。这可能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人自己疑心生暗鬼吧!

我最近可能有点神经衰弱。因为,我揣摸不到你的心情,所以有时竟然歇斯底里发作,这是神经衰弱的症状。我一点也不想把责任推给你。一切都是由于我的愚蠢引起的。请给我安慰,使我安心吧!那时,我的精神状态会好转的。你可能笑我讲的象小姑娘一样的傻话吧。

我说过,要当心周围人,不过没有发生特别的情况,所以不必挂在心上,跟从前一样自然行动吧。

谢谢你今天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里没有法长谈,只好又写信了……外面来了丈夫的七、八位客人,只好暂时搁笔了。

稟承丈夫的旨意,到选举区过了三个星期,是枯燥无味的生活。为了不被选举区的人们察觉我的变态,我还得强作热情接待他们,过了很痛苦的日子。因为周围耳目多,不能和你通电话,使我增添了精神上的苦闷。有一次忍不住渴望听听你的声音,下决心拔了电话,可是接电话的是太太,只好一言不发就把话筒放下了。请你不要说我是轻浮下贱的女人!

熬过了三个星期,回来见到了你,你的脸色那样不好,使我吃惊了。我想,你是因为我不在东京受到了痛苦的熬煎,既心疼怜惜,又高兴得要流泪。昨晚咱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讲的那番话,使我深感意外。我虽然一直被不能被时时相聚的痛苦折磨着,但是,内心深处侥幸地希望着,总有一天会……是这种虚幻的向往支持我活到今天。所以,当你坦然地说出了令人最害怕的话,我似乎被推到悬崖绝壁下面。不!我已经不能和你分离了,死也不能……你要记住这一点。

文子

“……文子”

在信的末尾看到这个名字时,土井觉得目眩头昏,全身麻木。土井开始看信时,头脑里已经有些预感,但怀疑这个女人是外浦卓郎长期工作过的东方开发社长和久宏的夫人。刚才看到“秉承丈夫的旨意,只好到选举区去”的字句时,土井感到大吃一惊,看到“文子”的签名,真相大白了。

信中的字迹是妇女中少见的仿佛男人笔法的一手好字。这些信的字里行间浮现出曾在杂志的照片中看到过的寺西夫人的面庞。那是温柔的表情,秀丽的眉目和精巧的眼镜十分协调,从镜片后面一双充满慈爱之情的凤眼。嘴角的两端随着微笑凹进去,丰满的脸颊上漾出了动人的酒窝,稍稍发胖了的身体被细密花纹的和服紧裹着,她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寺西公馆的繁茂树林背景,使她站立的身形轮廓分明地凸现出来。名流夫人特有的稳重和威严,理智和宽容,在她身上融合在一起。她就是在今秋将要成为首相夫人的人。

主子的夫人和秘书之间的秘密爱情关系,不是罕见的事。但是土井万万没想到,外浦卓郎和寺西夫人之间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感到,银行出租保险箱室这个三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里充满着暴风雨。土井无法沉下心去继续看信。虽然手和身子象石头一样僵硬,但头脑里激烈旋转着各种想法。

“到底他们怎么搞成这种关系呢?”

土井想起一些事来了。外浦的速记小说《仲夏夜之梦》原来是这些信件的“注解”。星期六傍晚夫人到箱根的饭店去,第二天的星期天孩子们到那里去。平常很忙的政治家夫人,那怕是一夜也想在那里一个人好好休息,做她的护送者是外浦秘书。夫人为了慰劳护送来的秘书,请他一起吃饭后让他回去。时间久了,两个人的感情比较融洽起来。饭桌上添上了葡萄酒。以后的事情都记在速记小说里。

烟缸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捻灭了十几根抽了一半的香烟。土井冷静下来翻阅着下面的信。

我想,你的心情也是会悲

哀的,你的脸已经泄露了一切。无论你在人前怎么掩饰,我也能看得出来。

我甚至想,拋开一切去死!现在我一面写信,一面独自流泪。我们上一次见面时,你的脸色苍白,从你的神态,立即感觉到你跟我一样苦恼着。

拼命地去追求不可能做到的事,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吧。

草于凌晨三点半

昨天,我从一点差五分就站在那个老地方。因为,总是站在一个地方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在能看见约定地点的范围内走来走去,有时在商店门前装作要买东西。约定时间已过二十分钟,本来准备回去了,又怕和你错过,这样一直等了将近一小时。一面还担心着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毛病……

刚才接到电话以后,昨天的满腹怨恨烟消云散了。因为不知道你为我丈夫的公事费了那么长时问。我怀疑过你是否变了心,真对不起!现在我痛切地感受到不能立即在一起的悲哀。愉快地期待着后天的到来!

请你原谅我随口说过的任性话。当快乐充满了心胸时,不知不觉地说出平常想也没有想到过的任性话。因为到底我是女人。尽管如此,你却一声不响地忍耐着,跟过去一样。这两年,我每天反复想着一件事,告诫着自己,尽可能早一点把你忘记,否则就会招致严重的后果。不过,还是做不到!我太喜欢你了,这种感情是永远不变的。

这封信阅后立即撕掉!不要忘了。

文子

土井由此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两年。那就是外浦卓郎当寺西秘书一年之后发生了爱情关系的。

昨天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你的话语在胸中翻腾着,无法打消它。分别时的那一番话威胁着我。那是你的真心话吗?为了挽救我才说的吧。我觉得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是离别的时候了!

但是,后来我又想到,这是你考验我的坚贞吧!一定是那样的吧?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绝不会和你分离的!……

请你相信,虽然咫尺天涯不得相见,但我永远永远地爱着你!

——在一张纸条上潦草地写的。

明天下午一点钟出去买东西。虽然不放心司机的眼睛,但不要紧。两点钟请到K里来。如果我迟到了,请你等着我,最晚也会两点二十分之前到那里的。——在一张纸条上潦草地写的。

现在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明知道对不起丈夫的客人,可是不愿意接待他们。因为勉强地做,怕我的不悦神态显露。

政治家的客人为什么个个都是那样粗野呢。现在来的是O先生,K先生,N先生,I先生,S先生。光写这个头一个字母,你也会知道的。现在丈夫接待他们还算好,如果我坐在那里二十分就会累坏的。因为要讲乏味的应酬话。

下一次一定把太太带来。这样做丈夫会放心的,他也喜欢这种交往。虽然没有什么事,但是如果太太很长时间不到这里,气氛变得不自然就不好了。我的这种心情你是会理解的。一个人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是可悲的,但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办法了!

明天下午一点半请到K来,求求你。抽空写了这些,马上烧掉它。——潦草地写在纸条上。

看来“K”是他们幽会的地方,是咖啡店呢?或者是旅馆呢?也许是俩人到旅馆以前的中途站吧?她“找个机会”写了这便条,“找个机会”把它迅速地、秘密地交给了做为秘书到家里来的外浦手里。外浦没有把这个信撕碎,也没有烧掉,用熨斗熨平以后保存了下来。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使外浦这样做的呢?为了什么目的这样做的呢?

前天太太来到我家,非常感谢你们,丈夫也很高兴。这也许是我的主观臆测,看起来丈夫是放心的,太太也是。

我是一个使人讨厌的女人吧,欺骗了周围的人。——你如果讨厌我,请你不要客气地说进来,不要沉默不语,狠狠地说我一通吧!可是不要说分离……:

想起刚才的事情,只是痛心。想到你比我更苦恼,我只想哭。

也许是这个原因,你的脸色最近很不好。在我的面前你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是处在地狱里一样的痛苦之中!如果是这样,请向我倾诉吧!你能说出一句就可能减轻你一分的痛苦。你的痛苦是我引起的,所以我也应当尽可能分担一些!

文子

门外有两个人走近的声音。虽然知道不会有人进入这个房间,土井下意识地用旁边的纸条盖住了抽屉。这时听见打开隔壁的房门的声音。

“请您慢慢看。”

从隔壁传来了女行员的说话声和悄悄离去的声音,并听见挪动椅子打开小箱子的声音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土井取下了盖上的纸条。

你经常默默地顺从我,你越这样越使我忐忑不安。前几天,你来的时候你可能注意到我说话变得刻薄,那就是焦躁心情的表现。我到底是一个女人,是个浅见的女人。了解了我的这种性格,你还能保持对我的爱情吗?你不觉得我是卑劣的女人吗?如果是这样,请你直说吧。我是无聊的女人!我为什么变得这样呢?自己也讨厌自己!想死掉!

不久前给你写了那样的信,请原谅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时可能有些不正常。歇斯底里发作的原因之一是客人太多了。最近,客人从早晨五点开始拥来,每一个房间都坐满了人,好象旅馆一样。不久要禅让了,所以来了许多毛遂自荐的人和别人推荐的“大臣候选人”。据说各派推荐的“阁僚名单”合起来足有二十多人。看来已经开始了要争夺权利的竞争。家里紧张而嘈杂的气氛刺激了我的神经,引起了歇斯底里症发作苛待了你,请你原谅我,我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

请你劝说丈夫,让这种客人尽可能到办公室去谈。我估计你已经说过,但我的丈夫是那种脾气的人,不易接受你的意见,我了解你妁苦衷,不过不要什么事都你一个人去做,让中江先生、仓桥先生、白井先生、下村先生等老秘书去分担。虽然他们都是头脑不甚清楚的疲疲沓沓的人。你应该更悠闲一些,要不身体受不了,下一次见面时,我要好好照顾你,这个意思你懂吗?

到了银座进了S商店,看到了一条围巾。虽然有些不合季节,还是送到你太太那里去了。我看颜色很合适,如果你太太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在商店内看见了摩拉比特的奥斯特利奇大型手提包,定价是一百万元。提起这个提包就想起了织部佐登子遇到的倒霉事。你说,把提包赠给织部女士的是年轻的议员先生,真正倒霉的也许是这位议员先生。他万万没有想自己的礼品被派做那样用场。我也觉得有些可笑。

后来听说织部女士在路上被人抢劫吃了一惊,如果那个强盗被捕,因为里面有巨款,警察就会调查的,所以一直提心吊胆。不过,后来没有什么动静,我也就放心了。那个时候你提醒织部女士是很得当的,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丈夫也是对的。

请你把我带到织部女士的俱乐部可以吗?不久前,因为心里感到苦闷,因此同仓桥秘书一起到赤板的夜总会跳过舞。那样公开去玩,反而谁也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吧。也许瞒不过织部老板娘这行家的眼睛,那就太可怕了。算了,不去了。

听你说,你太太喜欢我送的围巾,那太好了,我也放心了。

这样提心吊胆地靠欺瞒周围人过日子能持续多久?总有一天会招来悲惨的结局。我已经早有精神准备,你怎样?因为每次见面时,你默不作声。到现在还猜不透你的心,有时自以为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你的心,可是我悲伤的是,每当我一人独处,这自信心就象砂粒一样从指头缝里洒落,不过我什么也不再说了。因为我觉得,你过度的疲劳和苍白的脸色,是我一味责备你的结果。不要过多地思虑现在和将来的事吧!

昨天早餐我给丈夫盛饭时丈夫说,外浦君脸色不好,是怎么回事,使我紧张万分。丈夫看着我的脸说:“不久前叫他去找医生,他答应了,但好象没有去,你也劝劝吧。”我心里紧张惊慌,以为丈夫在试探我们的关系,但知道了丈夫是真正关心你,我又觉得对不起他了。

已经十多天没有看到你的面容,好象你到我家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有时离不开办事处,有时为了丈夫到处奔走,不过我太寂寞了,找个借口到我家来好吗!想念你,很想念你,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你!

后天三点钟到K来,好吗?不要弄错为明天。如果我迟到了,请你等着我……

——潦草地写在纸条上。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丈夫去赤坂一带参加宴会还没有回来。今天我太高兴了,使我快活的是你的精神好。你答应最近要到医院去,也是便我十分满意的事。

你最近的模样使我不安!难道你真要离开我吗?我绝不离开你!

从隔壁房间传来了大声咳嗽的声音,象是则进入老年期的男人。

土井把信放进大信封里,用杮漆纸包好,放进了钢制保险箱里盖上了盖。

按了铃,打开了门锁,土井走了出来。银行女职员进来了。

“完事了吗?”

“谢谢您。”

出租保险箱处的主任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土井点了点头。

土井走到外面,似乎阳光比平素格外明亮。他摆脱窒闷的地下室重新走到空气新鲜充满活力的宽广的世界。

“只有自己一人知道的秘密啊!”这种想法在土井头脑里逐渐增强了。土井想尽快离开这个存放出租保险箱的银行。他下意识地向出租车举起了手。

“到哪里去?”司机问。

土井上了车以后还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散步,随口说:

“到隅田公园。”

“隅田公园?就在跟前么!”

司机一面说一面回头看了看,看见客人脸色苍白,呆呆地坐在车里沉思。

土井脑际里出现了寺西正毅的亲信锦织议员的秘书畑中正太郎送来的《伟人——寺西正毅》的传记资料。

政治家的妻子,她们的性格常常可以左右政治家本身的成长。贞淑开朗的文子夫人的协助是便寺西正毅获得今天成功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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