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童年决定就睡在三楼的房间里。

他告诉雨儿:“我已经决定了,我搬到三楼的房间里住。”

“为什么要这样?说出你的理由。”雨儿无法理解他了。

“没有理由。我只能说,我必须要睡在上面的房间。”

雨儿近乎绝望地说:“童年,你要离开我吗?”

“不,雨儿,你不要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童年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异常坚决,让雨儿不得不信。

“那我呢?你就让我一个人睡在这里?”雨儿指了指卧室里的床。

童年摇摇头说:“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去三楼。”

雨儿睁大了眼睛,后退一步说:“不,我不行,我不敢走进那个房间,我害怕,对整个三楼我都害怕。”说完,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

“你究竟有什么可害怕的?看一看那里——”他用手指了指门角上的监控探头。

“够了,我讨厌那个东西。”

“但是,它能够告诉我们真相,这栋房子的真相。”

“我不信。”雨儿转过身说,“童年,我求求你了,就留在这里吧。”

童年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股奇怪的表情,说:“你是不是对今天清晨在楼上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害怕了。”

听到了这话,雨儿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她轻声地说:“那都是你不好。”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过,你不也一样吗?”

雨儿的脸上更热了,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难道不是吗?这说明我们在楼上的房间里同样也可以得到快乐。好了,我上去睡觉了,你自己考虑。”说完,童年只带了一条毛毯,就走出了房门。

他来到了三楼的房间里,又向对楼的窗户看了看,对面的窗户里还是一片黑暗。童年摇摇头,仰天倒在了床上。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但愿屋顶上不要再有脚步声。

很快,童年就被夜色包裹了起来,一开始他有些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毕竟这间房间曾让他感到恐惧。然而,今天清晨他也曾在这里感到快乐。终于,他渐渐地睡着了。

他没想到自己睡得如此安宁,连梦都没做一个。直到下半夜,身边一种热乎乎的感觉使他缓缓醒来。

那是什么?

窗外依旧明月高悬。童年感到温度不对,半边身子像烧起来了。有种气流涌到他脸上,并传来了另一种奇怪的呼吸声。他的心跳立刻剧烈地冲动了起来,他不敢睁开眼睛,生怕发现他想象中的可怕的景象。当他确定是有个什么东西正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轻轻翻了身,他感到身边毛茸茸的,于是,他伸出了手。

童年触摸到的却是一团光洁柔软的皮毛。

是那只白色的猫。

他忽然记起门窗都关得死死的,真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童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盯着身边的猫。它躺着,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的样子。它睡觉的样子很美,尤其是它那张脸,就像从某幅古代画卷中美女的脸浓缩变形而来的。

童年忍不住又要动手了,他怕猫会从他身边逃走,但他无法自控。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按在它的背上,仿佛已感觉到了它的骨头,猫骨头是很轻的,又圆又滑,尽在他的手掌之中。童年的另一只手则抱住了它的腰,他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正穿过它的胯骨,紧紧搂住了它苗条的腰身。

这时,它睁开了眼睛。出乎意料,它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现,目光有力地注视着童年。它几乎一动不动,鼻子里喷出的热气与他的呼吸混杂在了一起。它真热,童年有些出汗了,但他反而把它抓得更紧,直到拥入怀中。

它竟然没有反抗,温顺地躺在童年怀里,并顺势用两只前爪搭住了他的肩头。他知道这只白猫现在已经把利爪缩进脚掌里去了,童年只感到它爪掌心的几块软软的肉垫。猫仍然盯着他,但目光柔和了许多。从它那黄棕色猫眼宝石般的眼睛里,童年敢发誓,它一定认识自己。

童年已确定这并不是做梦。

它是美的,它小小的身躯内仿佛注入了生物界一切的美,包括人类。他大胆地抚摸起它的全身,从它两只薄薄的耳朵到透过长毛纤细可人的脖子,从两排轻灵的猫肋到它变化多端最不顺从的尾巴。他就像抚一把古桐琴一样,抚遍了它身体的三匝,就差在它嘴唇上轻轻一吻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在一幅古典风格的画卷中了,就像《聊斋志异》里的插图。他能想象这里并不是黑房子的三楼,而是它(她)的闺阁。大胆地闯进来的人是童年,与它(她)一同躺在这床上,月光洒进来照着童年和他的秘密情人。它(她)全身没有一丝衣服(这是事实),被他搂在怀里,顺从地被抚摸被拥抱,没有一丝保留地向他敞开。并且含情脉脉地(这是想象)看着童年,尽管没有一句枕边细语。

童年终于开始相信,他与它(她)是青梅竹马的,在他们小时候,就曾这样亲密过了,尽管童年的它(她)早已死去了。但童年忽然相信猫这样的动物是会死而复生的,而现在,他和它(她)都已经长大了。

就这样,童年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直到清晨的光线照射在他的眼皮上。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和过去一样,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只是这次他要摸的不是雨儿,而是那只猫。

它不在。

童年又环视了一圈房间,然后他站起来,趴到窗口深呼吸着,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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