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发展愈来愈复杂了,古神家所有的人就像印坏的粗糙三色版似的,虽然基本的色彩出现了,却又觉得十分怪异,而其中就属守卫这号人物最令人困惑。

当我们在他房间的小橱子里发现各种春药及催情剂时,我一方面替他感到悲哀,另一方面也觉得有点恶心。在那堆并列的春药中,我可以感受到守卫这个男人无可救药的焦躁和邪念。

“喂!出去吧!这些东西让人觉得恶心。”

“恶心?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这可是身为人类,尤其是年轻男人最不希望被人发现的秘密,我总觉得有些恶心……”

“不会吧!”

仙石直记很不以为然地望着我的脸。

其实他自己一定也对这个发现感到很惊讶,所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说出尖酸刻薄的话。

“守卫真是……唉……光是看到这些,连神明都知道他要干什么……唉!真是可悲!”

仙石直记用力将小橱子的门关上后,仍不断地喃喃自语着。

“喂!我们走吧!”

我们走到门口时,不禁吓了一跳而停下脚步,因为八千代就站在门外。

她应该是刚刚起床,只在睡衣外披了件浅桃红色的披风,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肩上,而且还若无其事地穿着“那双拖鞋”。

“八……千代,你……刚睡醒吗?”

仙石直记好像被鱼刺梗在喉咙一般,结结巴巴地问。

“嗯,我睡过头了。”

八千代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一双惺松睡眼在我们脸上游移不定,接着朝我们出来的门望了望,口齿不清地问:

“直记,你到这个房间来做什么?”

这时,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好像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嗯……我们来调查一点事情。”

“调查事情?直记,我哥哥怎么了?”

“八千代,阿藤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阿藤不知怎么了,眼睛哭得肿肿的。直记,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八千代露出不安的表情,仙石直记和我又不约而同地将眼光落在她脚上穿的拖鞋。

接着,仙石直记简单地说:

“反正是发生大事了,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到这里来。”

“警察?”

八千代的眼中突然露出一丝困惑的眼神。

“直记!”

“总之,在警察到达这里以前,我们还是要先讨论一下。八千代,你赶快换一下衣服,我们在饭厅等你。”

八千代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梳洗完毕,她换上昨天下午所穿的便服出现在饭厅,但脸色却像白纸一样惨白。

“直记……”

她站在门口,露出不安的眼神望着我们问:

“我……昨晚……又梦游了吗?”

仙石直记和我都闷不吭声,但这种沉默却更强烈地代表着肯定的意思,八千代脸上的不安神色因此更为浓厚了。

“还有……我的拖鞋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黑色的污点在上面呢?那是血……吗?”

八千代一步一步蹑脚走过来的同时,又以低沉、沙疑的声音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八千代,你也注意到了吗?”

“嗯,刚才换鞋子的时候看到的。直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晚我到底做了什么?”

“八千代,你昨晚是不是和蜂屋约在那栋小洋房见面?”

“我和蜂屋先生?”

八千代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反问。

“我们约在小洋房见面?没有啊……”

“八千代,现在不是谈面子、讲身分的时候,如果你昨晚和蜂屋有约,请坦白告诉我。我再问你一次,你昨晚有没有和蜂屋约在小洋房的房间里见面?”

八千代望着仙石直记的脸,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没有和蜂屋先生约在小洋房碰面!绝对没有!蜂屋先生怎么了?小洋房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蜂屋被杀了,死在小洋房的一个房间内。”

“凶手还把蜂屋先生的头砍下来带走了。”

我又补充一句。

这个骇人的讯息对八千代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反应,只是张着嘴,呆呆地望着我们一阵子,接着左右摇晃了两、三下,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椅子上。

“你们是说……蜂屋先生被杀了?”

我和仙石直记默默地点了点头。

“凶手还把他的头带走?”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再次默默地点点头。

八千代深思了一下,目光轮流在我们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她突然又想一件事,喘着气问道:

“那、那……那我哥哥又怎么了?”

“我们也正觉得奇怪,所有人从今天早上就一直没有守卫先生的身影。”

八千代脸上不安的表情愈来愈浓,她一边拉扯着手帕一边抖着身体说:“你刚才说凶手把头拿走了,既然尸体上没有头,那有没有可能是哥哥……”

“我们也考虑过这一点,但我们检查过尸体,确定是蜂屋没错。”

“怎么确定的?你知道蜂屋先生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知道,那个特征不就是你给他的吗?就是去年在‘花酒廊’射击的那个伤痕,现在还留在蜂屋的右大腿。”

“啊!”

八千代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经过好一阵子的沉默后,才喃喃自语道:

“那就没错了,被杀的……真的是蜂屋先生。”

“是的,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可是八千代小姐……”

我从旁插嘴说道:

“你刚才怎么会认为被杀的可能是守卫先生?”

八千代听我这么一问,很快地瞄了我一眼,同时露出愤怒的表情,她故意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转向仙石直记说:

“直记,我刚才肯定地告诉你,我并没有和蜂屋先生约在小洋房见面,这是实话,可是……”

“可是什么?”

我的身体向前靠了过去,然而八千代仍然无视我的存在,还是对着仙石直记说道:

“昨晚有人约我在那栋小洋房见面,但是这个人不是蜂屋先生,而是我哥哥。”

仙石直记眉毛倏地往上扬起,眉宇之间透出的愤怒和嫉妒一闪而过。

八千代仍以若无其事、毫无抑扬顿挫的声调说着:

“当然,我没有打算赴那个约会。叫我和自己的哥哥幽会,我连想都觉得不舒服。最近哥哥变得有点奇怪。自从蜂屋先生来了以后,他就变得很粗鲁,以前他总是战战兢兢地看着我的脸色,现在他的态度却夺得十分强硬,而且动不动就发脾气。”

“守卫那家伙是什么时候约你的?”

仙石直记好像在说一件很肮脏的事,露出一脸的不屑。

“昨天,昨天他不是和蜂屋先生吵架吗?就在吵架之后不久,他说如果我不去。他就会杀死蜂屋先生……”

我和仙石直记吃了一惊,不禁又对望了一眼。

八千代依然用平淡的语调继续说着:

“当然,我不认为他真的会这么做,不管他平时的行为再怎么怪异,都不可能会去杀人才对。他像个任性的小孩般纠缠不清,我是因为受不了,才勉强答应他的邀约。不过开始,我就没有打算履行那个可笑的约定。”

“你们约在几点见面?”

“十二点整,在小洋房见面。昨晚晚餐后,就只有哥哥一个人留在饭厅,我从二楼下来时,他又不断地警告我如果不守约定,他就要杀死蜂屋先生……

“我现在这么一想,才感觉到哥哥当时的眼神和平常有点不同,只是我那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只想赶快离开,所以就随便答应他,然后,我就去睡觉了。”

“可是,就因为你心里十分挂念着这件事,所以在深夜时分,才会梦游到那里去。”

八千代迅速转过身来,以愤怒的眼神直瞪着我说:

“我、我真的去了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今天早上起床时,我的头很痛,就和以往发病时的情形一样,那时我就担心自己是否又梦游了……可是,直记,我真的到小洋房去了吗?”

“嗯,我很肯定。因为昨晚我和屋代确实看到你在那里走动,而且在蜂屋被杀的现场,到处都留着你的拖鞋痕迹。”

“嗯……”

八千代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就像劣质的纸张一般干燥而泛黄。

“显然我昨晚真的到那里去了,而且还在血水里走来走去,真可怕!我自己根本不知道……直记,你相信我的话对不对?梦游是我的老毛病了……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嗯!我知道,患了这种病也是没办法的事,警察来的时候,你就照这样子告诉他们吧!”

仙石直记黑着一张脸,很沉重地说着。

“可是,八千代小姐……”

此刻,我又从旁插嘴问道。

“蜂屋先生知道你和守卫先生秘密约全的事吗?”

八千代回答:

“不知道吧!我不记得曾告诉别人那个可笑的约定。可是,难道我哥哥会……”

“八千代,你昨夜送晚餐到蜂屋的房间时,蜂屋对你做了什么事?”

八千代惊恐地皱起眉头,满脸鄙夷地说道:

“他是个禽兽!令人讨厌的禽兽!只要一有机会就扑上来,还好我冷不防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所以,蜂屋先生被杀是他活该,可是……我仍然无法相信他真的被杀了!这是真的吗?还有哥哥到底怎么了……”

八千代渐渐有些语无伦次,她的眼中失去了光芒,嘴角成变成紫色,用力抓着椅子的扶手,就这样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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