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提醒你们,”雷·格鲁利奥说,“斯卡德先生之所以坐在这里,完全出自于他自己的意愿,他只回答我要他回答的问题。”

“这就是他妈的什么也不说的意思。”乔治·威斯特说。

事实证明这句话几乎是一语成谶。房间里挤着半打警察。乔·德金和乔治·威斯特,还有两名布鲁克林刑事组的警员,此外还有两个没人告诉我他们是干什么的,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是何许人,因为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呆坐在那里,听我讲寥寥几句完全词不达意的话。

尽管如此,问题仍然没完没了,他们想知道我到底知道奇尔顿·珀维斯多少,因为根据可靠消息和综合判断,他们将此人与吉姆·费伯的谋杀案联系起来。这就是说,某个线民还真提供了颇为准确的信息。但他们没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该线民的话,甚至,到目前为止,他们也还没找任何一个案发当时幸运熊猫里的目击证人去看珀维斯的尸体,确认他就是开枪的凶手。

不可能帮他们弄清楚这一点,我想这是他们自己的错,如果他们能正确使用目击证人,很容易就能得到所要的东西。

也许房间里那两个或其中一个来历不明的警察便是来自布朗克斯,因为他们问的全是汤姆·希尼和玛丽·艾琳·拉弗蒂的事,我现在才知道就是汤姆房东太太的名字。他们告诉我,汤姆中的子弹来自两把不同的枪,经过弹道检验发现皆和他们目前侦查中的其他杀人案不符,只有其中一发子弹和一九九五年苏荷区某具尸体中挖出的弹头一致。一九九五年这几个家伙几乎都还蹲在阿提加监狱中,我想,原因在于这把枪有着一长段沧桑史。

他们问他们的,我的确等于什么也没回答,事实上我也根本就没费心思在这上头,我只是坐在这里,眼睛看着雷,他点头我才张嘴,而且他点头的次数寥寥可数。

我估计大约耗了一个小时,威斯特开始恼火起来,说了几句难听的话,雷早就等着了。“够了,”他说着站了起来,“我们该走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乔说。

“哦,真的吗?那你看着好了。”

“亲你的执照一下,跟它说再见吧,”威斯特说,“我文件就放在桌子里,从州里下来的吊销你执照的正式公文,你们这样就让这事变得很简单,你们一走出门,我就把空白的部分填好,马上寄送出去。”

“那就会有一场正式审讯,你也一定会接到传票。我知道你们警察最爱这一套,等这些屁事搞完,他自然会拿回执照,而且还附带一堆报纸的宣传吹嘘,马上让他成为一名英雄。”

“他怎么看也不像个英雄,”乔开口了,“他看来倒像个他妈的罪犯,就这么多了没别的,而且你越看他越觉得是这种德性。”

“到此为止。”雷说。

“不,不会到此为止,离到此为止还早着呢,马修,你他妈的搞什么?你会丢了执照的,真的。”

我说:“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在乎丢不丢。”

“别说任何一个字。”雷说。

“不,”我说,“我还得多讲两个字,我这些话同时对你也对他们说,他们怎么做由他们,如果州政府决定收回执照,那很好,你可能可以抗辩,也可能会打赢,但这不值得如此费事。”

“你他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乔说。

“我只知道我没执照过了二十多年,”我说,“我不明白的只有他妈的我为什么忽然认为我需要这张纸。也许有它比没它让我多挣两个钱吧,但钱我一向够花。我没少吃过一顿,而且我还喝酒那会儿,也从没缺过再喝一杯的钱,你要搞掉我的执照是吗?悉听尊便,你他妈的还以为我在乎这个?”

我们走出分局,下了台阶,离开警察的听力范围之后,雷说:“他们要弄掉你的执照,我会负责要回来,毫无困难。”

“不了,”我说,“谢谢,我刚刚不是冲动,我是认真的,执照我们就让它去吧,让它去他妈的去吧。”

“首先,你根本就不需要,”埃莱娜跟我说,“有什么用,就因为你可以多接几名律师的案子吗?他们会因为这样把钱算多一点吗?见鬼。”

“我正是这么想的。”

“何况,”她说,“我们知道你拿执照的真正原因,你想让人看起来体面些,但所有那些站黄砖小道的小姐也都想这样。宝贝,你知道你一直就很体面,现在也一样。”

“不,”我说,“我没有,现在也还没有,但有无执照根本改变不了这个。”

讲到这里应该结束了,但故事还有一点点尾巴,就像所有的事情一样,要等到一切都结束了,那才真的是结束。

这些事全都发生在九月,到十月中旬,我们接到一张圣诞卡,回信地址是斯塔腾岛,卡上以“日日平安快乐”代替了寻常的“圣诞快乐”。毫无疑问,这不同于他上回送给犹太素食女郎的一条大火腿,卡片上,就在那堆印好的祝贺的陈词滥调下面,他写着,“上帝爱你们两位,”签名是“米克”。

埃莱娜说,她发誓他签的是迈克尔·F·巴卢神父。我说他是和帖撒罗尼迦弟兄在一起,可不是耶稣会。她说,还不都一样,异教徒就是异教徒。

然后就到今年四月底了,TJ说他刚刚路过葛洛根,看到一个蠢货站在门口,一群建筑工人正在拼命干活。我说,很清楚,终于有个高丽棒子来接手卖青菜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电话响了,埃莱娜接起来,冲过来告诉我,说我一定猜不到是谁。

“我打赌一定是米克神父。”我说。

“哦,耶稣基督,”她说,“是不是你跟他经常在一起,你也被传染了他的第二种视觉?”

“蒙主圣恩。”我说。

我接起电话,他邀我过去,看看事情进行得如何。“当然不可能弄得跟以前一模一样,”他说,“而且还有一堆弹孔要补,但他们应该就让这些留着,对他们而言,这是历史。”

我冲过去,依我看这些工人十分称职,复原工作几乎完美。我说,这意思是又要重操旧业了。

“没错。”他说。

“你说你会一直待下去,除非他们赶你走。”

“哦,这个,他们绝不会这么做的,一辈子也不会,”他又喝了一口银质小扁瓶里的酒,“他们是非常好的人,”他说,“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好的人,正因为他们这么好,才让我有机会慢慢发现,我不是属于那个地方的人。我有些希望自己是,但我真的不是,是他们让我自己看到这些的。”

“所以现在你在这里。”

“所以我在这里,”他点头同意,“而且很开心能回来,你看到我也很开心吗?”

“当然他妈的开心,”我说,“埃莱娜也是,我们想念你。”

他的故事,就像我打开头说的,他的,而不是我的故事,但你怎么可能让他开口讲出来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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