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言把电脑里存的歌点了出来, 开到最大声。以往只要开始听杜友薇的歌,他的头疼就能明显得到缓解, 但自从杜友薇死了以后,她的歌对他的头痛也失去了作用。

张少言这两天犯病比以前都频繁,每次都只能靠自己硬忍过去, 没有别的办法。

高野听到他办公室里隐隐传来的音乐声, 就想推门进去看一看,手搭到厚重的门板上时,他又停了下来。

等到里面的音乐声停止之后, 高野才抬手敲了敲门:“老板, 你还好吗?”

里面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张少言的声音:“进来吧。”

高野推门走进去,看见张少言坐在椅子上, 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最近这几天, 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 情况也比以往严重,这让高野很担心。

而这一切, 可能都是因为杜友薇的死而起。

高野还没弄清楚杜友薇和张少言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也不敢问, 就怕再刺激到张少言,加重他的病情。

“老板, 需不需要帮你联系心理医生?你的病情最近很不稳定。”

张少言靠在椅子上, 微微喘着气, 朝他摇了摇头:“不用,杜友薇的家属那边怎么样了?”

高野道:“已经把人领走了, 是她哥哥来的医院。”

“嗯。”张少言抿着嘴角,半晌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才对高野道:“就这样吧,你先出去忙。”

“老板……”

高野还想劝他去看心理医生,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出去吧。”

高野只好吞下接下来的话,转身走了出去。

几天后,杜家将杜友薇的骨灰下葬了。张圣泽被发配到非洲去以后,就没有人再打压杜家了,再加上张少言暗中帮忙,杜家已经有了起死回生的征兆。

杜奕橙站在杜友薇的墓前,神情悲痛又凝重:“你为什么这么傻呢?你再坚持一下,哥哥能重振杜家了。到时候,你又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

杜奕橙说到后面,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杜友薇从小过着优渥的生活,再加上她是女孩子,家里没让她吃过一点苦,没想到他去跟进国外的项目以后,竟然出了这么多事。

杜家破产后的日子,对杜友薇来说也许真的生不如死,她从小被宠坏了,吃不了这种苦,能坚持到现在,大概已经用了她所有的力气。

他没办法怪她,就是爸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纵然之后杜家能够东山再起,杜友薇也回不来了。

蒋曼琳在医院看到杜友薇的尸体后,就当场昏倒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杜征庭在家照顾她,杜友薇的后事,基本上是杜奕橙一个人在操持。

墓地里很安静,一排排墓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杜奕橙弯下腰,把杜友薇最爱的玫瑰花放到她的墓前。

张少言的车在墓地外停了下来,他从车里下来,往杜友薇的墓的方向走了过去。

杜奕橙一直站在杜友薇的墓前,微微抵着头,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听见有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才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来人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高定黑西装,头发讲究地梳成了背头。他的西装披着一件黑色大衣,随着他的走动轻微晃荡。

杜奕橙听过很多有关张少言的传闻,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本人。在医院的时候,跟他负责说明情况的就是张少言的人,所以现在看见面前的男人,他一眼就认定他是张少言了。

除了那位传说中的七爷,他想不出还有谁这么年轻就拥有这样强大的气场。

他紧抿着嘴唇,双手陡然捏紧,在张少言走过来之前,飞快地冲到他跟前,朝着他的右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得十分结实,连张少言这样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都往后踉跄了几步。

高野见状,赶紧过来扶住他,身后的保镖们也一拥而上。

杜奕橙完全没有在意他们,一双眼睛直视死死地盯着张少言:“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少言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丝,神情冷然:“我来看杜友薇。”

杜奕橙冷笑了一声:“我妹妹不会欢迎张家的人来看她的。”

张少言不为所动,仍是抬脚朝杜友薇墓碑的方向走去。杜奕橙还想阻止他,被他的保镖给拦住了。

“我们不欢迎张家人!”杜奕橙冲着张少言的背影,泄愤般地大喊。张少言就想没有听见一般,脚下的步子都没有乱一点。

高野站在杜奕橙的跟前,看着他道:“杜小姐的事情我们很遗憾,但这件事确实跟我们老板无关。”

杜奕橙恨声道:“我不相信张圣泽在外面做这么多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老板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张圣泽的事还惊动不到他这里来。”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天他刚好在三琴湾遇到了杜友薇,现在这件事他恐怕仍然不知道,“那天三琴湾,老板看到杜小姐跳海,是他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不过很遗憾,最后医生还是没能救到杜小姐。”

这事杜奕橙听医生说过,那天确实是张少言送杜友薇去的医院,到医院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这件事可能确实跟张少言没有关系,但人有时候并不是能做到你们理智,至少在杜奕橙这里,肯定会迁怒张家所有人。

但这些张少言并不关心,他根本不在意杜家人是怎么看待他的。

他站在杜友薇的墓前,垂眸看着她的照片。他就这样站了好久好久,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之后杜家在杜奕橙的努力下,又渐渐活了过来,张少言和他们也再没有见过面。

只不过时不时,他就会到杜友薇的墓前,一个人站很久。

高野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张少言这个习惯,多年仍为改掉。也有几次,他们在墓地上遇到过杜友薇的家人,他们现在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见到他就激动得喊打喊杀,只是平静地跟他擦肩而过。

“老板,起风了,我们先回去吧。”高野走到张少言跟前,想劝他回车上。张少言没有回答,在下一次风经过的时候,他才开了口:“你知道,我手机里的那首歌,就是杜友薇唱的。”

高野一惊,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有找到杜友薇和张少言的任何共通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自从她死了以后,那首歌也对我的头痛没有作用了。”

他不知道,这种无尽的疼痛,他还要忍受多久。

高野沉默了一阵,对他说道:“老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他知道张少言不好受,外面的人都说张少言有多可怕有多厉害,光是提起他的名字,都能教人变了脸色。可是他再厉害,也没办法让死去的人复活。

张少言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杜友薇的照片,正准备转身离开,头毫无征兆地疼了起来。

“老板,你怎么样了……?”高野的声音慢慢变得模糊,整个世界都慢慢模糊了起来。

……

张少言猛地惊醒过来,四周一片漆黑。

太阳穴似乎还残留着痛楚,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猛烈地喘着气。

杜友薇被他的动静惊醒了,她跟着他坐起身,按开了床头的也灯光:“怎么了?”

灯亮以后,她才看清张少言额头上都是细密的冷汗。她抬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皱着眉头问他:“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张少言听见她的声音,把她放在自己额上的手紧紧地握紧了手心。

“很难受吗?”杜友薇见他脸色还是不好,想下去帮他倒杯热水,“要喝点热水吗?”

“别走!”张少言的手猛地收紧,将她拉回了自己的怀里。杜友薇的头贴在他的心口处,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没事了,只是个噩梦。”杜友薇像安抚张年寻那样,安抚着身边的男人。张少言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我刚刚梦到,你从三琴湾跳了下去……”

杜友薇一愣,抬起眸子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张少言有些艰难地往下说,“我没能救到你,你的家人都很难过,我也很难受。很难受。”

他下意识重复了一次,又回想起了梦里那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幸好我醒过来了。”

“嗯。”杜友薇抿着点嘴角,点了点头,“我才不舍得丢下你和念念还有小豆子,去跳三琴湾呢。”

张少言没有说话,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仿佛他真的经历过一般:“嗯,你还在,我们还有念念和小豆子。”

小妹妹还没有大名,现在大家都暂且叫着她小豆子。她似乎也对这个名字很满意,每次听见有人叫她小豆子,就开心地咯咯直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杜友薇忍不住问:“你在没有我的那个世界,过得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张少言想也没想地回答。

杜友薇看着他:“你难道没有和别的女生结婚吗?”

“没有。”张少言低下头,也看着他,“我估计要孤独终老了。”

杜友薇笑了一声:“张家那么大的公司,你孤独终老,那张氏帝国交给谁啊?”

“随便吧。”张少言并不想思考这种问题,“没有你们,谁对我来说都一样。”

杜友薇心里一阵难受,她想说点什么安慰她,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仰起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能离开我。”

“嗯。”张少言翻过身,加深了这个吻,“我们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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