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台,侯曼轩觉得无法再忍受现状了,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打电话给杨英赫,开门见山地说:“董事长,这次表演已经圆满结束了,以后可以取消龚子途和我的合作吗?”

“我的曼轩,为什么突发奇想?”电话那一头的杨英赫依然是气定神闲的。

“因为我不想再被BLAST的粉丝讨论,也不想和他们捆绑炒作了。”

“放心好了宝贝,你不会和Alisa一样的。你知道为什么吗?第一,你有大把歌迷,Alisa虽然是主唱,却只有粉丝。第二,确实龚子途如果传出这类八卦,情况会更严重,但我相信你的定力。你现在都如此嫌弃和他合作了,又怎么可能和他车震呢?你说这逻辑通不通。”

非常不通!和龚子途车震是很诱惑人的事!

心里虽然快爆炸了,但侯曼轩说话的语气还是冷酷的:“那咱们说点现实规划。BLAST现在是红遍半边天,但也很可能是一个昙花一现的偶像团体,你想要把我和他们绑定炒作多久?到他们没有商业价值吗?”

“曼轩,女神是神,神都是高处不胜寒的。你适当接一下地气,是好事。”

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看样子跟杨英赫的谈判失败了。结束通话后,她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却看到了龚子途。糟了,他都听到了?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龚子途却一点也不生气,淡淡地说:“是否昙花一现无所谓,我本来就只是为了偶像才入演艺圈的。”

之后,龚子途再也不主动联系侯曼轩了。除了偶尔会在公司碰到他,他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侯曼轩并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小孩子能付出多少热情,在承担责任的时候,就有多不知所措。掐断这一场三分钟热度的姐弟恋,对她、对龚子途,都是好事。尽管如此,她还是偶尔会想他。不得不说,他的长相、声音、性格,都实在太合她的胃口了。有时半夜脑内放飞自我的时候,她甚至有过荒诞的想法:也没必要如此一板一眼的,反正戚弘亦早劈腿那么多次,而且丝毫不介意她知道,那她也可以啃一把小鲜肉不是吗?车震有点太刺激了,但是牵牵小手,么么哒什么的,似乎还不错啊……其实车震也没什么不行吧,只要别被人发现……

当然,这种妄想都只能持续到第二天醒来之前。然后再回想自己的想法,只想给自己一个耳光。简直要人格分裂了。

两周后,就在她以为这一段暧昧已经要告一段落的一天,她在公司听见BLAST的成员讨论龚子途。

唐世宇不可置信地说:“蕴和已经去看子途了?我去,通告刚结束就飞奔而去,好奇他以后谈恋爱了会对生病的女朋友这么好吗?”

姜涵亮拍拍他的肩,分外语重心长的样子:“你是不是对女朋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这兄弟俩是真的想相依为gay好吧,我们只要祝福他们白头偕老就好了。”

唐世宇往后缩了一缩,眼睛瞪得圆圆的。

侯曼轩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是子途生病了?”

姜涵亮无奈道:“是啊,从上次巡演回来这兔子状态就不是特别好,工作卖命得太夸张了,蔡哥都看出他脸色不好,叫他休息,但他当没听到。这不,上周拍过淋雨的舞蹈说话就有点鼻音,前天流了一早上鼻血,十一点过那会儿被抬进医院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我昨天晚上才去看过他,他还在病床上打手游,根本只是找个病倒的借口偷懒吧,哼。现在被你说得这么惨,怎么感觉有点像失恋了啊……”唐世宇摸摸下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侯曼轩。侯曼轩心里一紧,正准备接受他的拷问,他却猛地一拍掌:“他和蕴和不会已经分手了吧!”

接下来,唐世宇就被其他所有成员围起来暴打。

龚子途住院两天,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光是想想那个场面,侯曼轩的心都快揪起来了。她向蔡俊明打听了龚子途所在的医院,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抵达病房前,蕴和刚好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准备离开。看见侯曼轩,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说:“刚刚睡下了。”

侯曼轩从房门玻璃窗上往里面看了看,龚子途正在睡觉。输液架的钩子上挂着两个已经输完的袋子,现在正在输最后一袋。她点点头:“现在他身体还好吗?听说他前天流了一个早上鼻血。”

“没大问题,就是劳累过度上火,鼻腔内毛细血管裂开了,多休息几天就好。”蕴和顿了顿,“他这么难过,是因为姐姐不理他了呢。”

侯曼轩怔了怔:“他都跟你说了?”

“你觉得他有多在乎你,可能他真正在乎你的程度就会比你想的更多很多。”

侯曼轩沉默不语,前两天那种轻松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和蕴和道别后,她推开门进入病房。

龚子途本来体型就偏瘦,现在生病瘦了一大圈,脸只有巴掌大,血管分明的手背上还扎着针,看上去真的像一只被欺负过的小兔子。看见药水一滴滴落下,顺着胶管流入他的血管,侯曼轩只觉得每滴一下,都像冷冰冰地滴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悄悄搬了凳子坐在床边,看见他深黑的短发落在雪白的枕头上,衬得皮肤更加没有血色,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额间的发。但他睡得很轻,长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说:“又想告诉我,你要离开我了么……”说完自嘲地轻哼一声,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七秒之后,他身体僵了一下,睁开眼,回头错愕地看向侯曼轩:“你怎么来了?”

侯曼轩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继续睡吧。”

但他已经毫无睡意了,直接晃晃脑袋,坐了起来:“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侯曼轩佯装无事地笑了:“对了,我听说少哲身体也不是很好。怎么你们这小孩身体比我的还差,动不动就生病,好好养身体啊。”

“对你来说,我和少哲是一类人吗?”

“当然不是,我更了解小兔子。”

“就这样?”

“……嗯。”半晌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歪了歪头,“怎么了?”

他轻轻摇头:“没事,你能来探望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原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我主动说话。如果是这样,多生几次病也挺好的。”

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说这种话,这死孩子是不是有点缺心眼?侯曼轩气得不得了,但看他笑的时候嘴唇都有些苍白,感觉内心的堡垒都被击垮了,只能无力地说:“你说说看,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是我说话太过分了对不对……小兔子,对不起。”

然而,话音刚落,她已经被他单手抱住。

“不要道歉,明明是我的错。不管和那个人是否相爱,你都是有男朋友的人。我还要做一些越界的事,是我让你为难了。以后,我们当朋友就好。”他闭着眼,平静地说道,“现在,就当是安慰病号,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侯曼轩怔怔地看着前方。短暂的犹豫后,她终于点了点头。然后,龚子途拥抱她的力道加重了,像窒息后重获氧气般嗅着她长发间的气息。

如此沉重的拥抱,让她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开始她觉得龚子途只是年少冲动,想玩玩暧昧,用热情换来姐姐的亲昵回应,如果能滚一下床单什么的就更好了。所以,放弃的时候她虽然有不舍,有心痛,却也觉得没什么好难过的。

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很可能不是暧昧。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侯曼轩打开手机一看,被吓了一跳,因为她收到了23个未接电话,除了一个是经纪人打的,其他全是戚弘亦打的。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戚弘亦很长时间都没有发作,让她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个习惯。她觉得背上有些发凉,吐了一口气,给他回了电话。

“你终于知道回电话了?”戚弘亦的口吻非常不客气,又急又怒,听上去就像是刚结束一千米长跑一样。

“刚才有点事没听到,怎么了?”

“你都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

侯曼轩很有直接挂断电话的冲动,但给自己两秒冷静时间后,她选择继续说道:“我在医院看龚子途,他生病了。”

戚弘亦听上去更怒了:“我就知道……呵呵,我就知道!”

“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生病的时候,你有给我打过电话吗?小鲜肉生病,你就直接迫不及待跑过去看他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等你处理好小鲜肉的事再说吧。”

戚弘亦直接挂断了电话,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从通话转换到了一个钻戒品牌的官网,不耐烦地把屏幕锁定起来。他从自家阳台上走回卧室,双手撑着沙发靠背休息了一分钟,揉了揉眉心,大步走下楼去。有两个人坐在客厅等候他,阿姨才为他们换上新泡好的茶水。那是一对年龄差为九岁老夫少妻,但因为男方两鬓斑白,女方保养得当,依然很有妙龄女子的气息,让他们俩的年龄看上去像差了十九岁。他们是戚弘亦的父亲和继母。

戚弘亦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温顺地说:“爸,对不起,刚才接了一下工作电话。”

戚父端着茶水喝了一口,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视机上的节目,但很显然并没有看进去:“工作电话需要回避我和你妈去接?”

“只是不希望您跟张阿姨听我为工作琐事抱怨。”即便是在他们俩结婚这么多年、小儿子都满十八岁以后,戚弘亦还是无法管那个年轻漂亮但他分外讨厌的女人叫妈妈。可偏偏父亲从来没顾虑过他的感受,总是替他把“妈”叫得很顺口。

戚父笑了笑,显然不信他的说辞,但也没再逼问:“最近你都在忙什么,还在当戏子么?”

戚弘亦侧过头去,长长吐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最近刚拿了又一个最佳男主角奖。”

“哟,当戏子还当成精了。我这儿子出息的。”

戚弘亦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头上青筋直冒,后面的话几乎是从齿缝中吐出来的:“还是请您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吧,混口饭吃不容易。”

“现在你知道混口饭吃不容易了?当初和那个出身混乱的女明星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多?”

戚弘亦不说话了。戚父摇了摇茶杯,冷若冰霜地说:“你说你喜欢谈恋爱也就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想跟她结婚……我老了,真的看不懂。”

“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结婚只是为了利益。”

“哦,什么时候我儿子也这么懂事了。你倒是说说看,她能给你什么利益?”

“我们俩手中都有对方可以利用的资源。”

“可以利用的资源,说得好。”戚父冷笑了一下,忽然“砰”的一声,把杯子摔倒了地上!滚烫的茶水飞溅到戚弘亦的裤腿上,茶杯陶瓷碎片弹起来,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道重重的伤口,伤口未经缓冲就开始飙血。但他过于震惊,没有留意到身体上的痛楚,只听见父亲吼道:“你这么会看可以利用的资源,老子给你的资源你为什么不要?!你他妈真是我儿子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个孬种!”

戚太太和戚弘亦一样受到了惊吓,她赶紧站起来,拉住戚父的胳膊,快速地在他背上轻拍:“不要发火,老公,不要跟孩子计较这么多啊,弘亦年纪还小,等过两年他成熟了,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你是为他好了……”

戚弘亦真的特别想说,你都这么多年没给过我一分钱了,有什么资格再干涉我的私生活,宠你可爱的小儿子去吧,毕竟你老婆拼死拼活生了三个孩子终于生出个男的他不容易。但是,想到父亲血压一直居高不下,他强忍着怒意,垂着头静候父亲发作完毕。而戚父依然暴怒着:“年纪小?他都三十好几了!等他成熟,恐怕你得到我坟头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戚弘亦终于憋不住了,咬了咬牙说:“爸,说实话吧,我压根就不爱她,坚持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不喜欢被逼迫。你越逼我们分手,我就越不分。所以您想把我怎样呢?动用你的资源来娱乐圈封杀我?呵呵,抱歉,现在这个圈子是我的天下。”

他这样说,戚父的反倒缓和了一些,只是冷笑道:“你的天下。我看你还能耐了。”

戚太太从爱马仕包包里掏出一张创可贴,一边走向戚弘亦,一边快速撕开,然后拉起他的手帮他贴上:“老公你看看,弘亦都受伤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唉,可怜的孩子……”

“不要碰我。”戚弘亦把手抽出来。

戚父本来看见他受伤,情绪平静了一些,看他这样对待自己妻子,又一次勃然大怒:“你再这样对你妈说话试试?!”

“好啦好啦,他还不是被你骂了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来,弘亦,创可贴在这里,你自己贴一下。”戚太太把创可贴放在他手里,又对他亦丢了个眼色:“快上楼休息去,你看上去挺累的了。我和你爸爸就先回去了啊。”

父亲和继母离开后,戚弘亦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随便处理了一下伤口,就闭上眼睛,开始漫无边际地放空思绪。

第二天,龚子途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医生说中午最后输完一瓶葡萄糖就可以出院。蕴和、侯曼轩和BLAST的助理到医院探望过他,就准备到龚子途家里拿他想要的游戏卡带。龚子途是当地人,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和BLAST-I的成员住在同一个宿舍,这一回要拿的卡带在他父母家里,于是他叫上侯曼轩一起。侯曼轩刚好早上没有安排,虽然觉得蕴和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想到照顾的对象是龚子途,也就跟着过去了。

到了龚子途家里,侯曼轩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性格会是这样了:他的父母住在郊区的别墅里,虽然不管从室内还是从室外看来,这栋别墅都奢华得就像欧洲堡垒,但环境很幽静优雅,连泳池看上去都像是大自然之湖泊一样,没有一点土豪的气息,反而像是贵族的居所。

他们去的时候,家中没有人,只有三名穿着制服的家政阿姨在做大扫除。一楼有一架雪白的卧式钢琴,盖子是翻开的,上面有一本打开的曲谱。侯曼轩过去翻了翻,封面上有“肖邦”二字。钢琴架上有龚子途一家子的合照:龚子途的父母看上去是很有涵养的夫妻,父亲高大稳重,母亲温婉美丽,他们一侧站着一个高高的俊美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第一眼看过去,侯曼轩还以为是高中时的龚子途,但仔细观察,发现这少年的眉宇间有一股严肃霸道的气息,五官轮廓也比龚子途硬朗一些,让她有些疑惑。直到她看见站在父母中间的小男孩。小朋友刘海厚而微长,两鬓的头发翘翘的,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配上一身整洁的蓝色小西装,可爱得有点过分了。她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才是龚子途。那么旁边的少年应该是他的哥哥或亲戚。

这样温馨而富裕的家庭是让所有人羡慕而无法嫉妒的。可是侯曼轩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只有两种感觉——畏惧而陌生。

她和龚子途的童年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楼上的蕴和叫了她一声,她赶紧跟着上楼。走到龚子途卧室之前,蕴和笑着说:“兔子一直在这里住到出国之前。他的房间有点变态,你可不要被吓到了。”

侯曼轩好奇地点点头:“……变态?”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房门真的被打开,她确实还是惊讶到说不出话。

这只是一个普通十七八岁少年的房间,有签了球星名字的篮球,有悬浮的地球仪,有柯南漫画全集,有各种型号的游戏机,还有满墙他从小一直迷恋的女明星海报。而且,海报是不同时间段的,从她刚出道时的清纯造型到几年前成熟性感造型,全部都有。除此之外,连笔筒和抽屉上都是偶像的贴纸。

“这家伙从小就是你的脑残粉,在节目里还不说实话。”蕴和咂咂嘴,打开龚子途的书柜玻璃门,取下他想要的游戏卡带。那个游戏的名字叫《超级灵魂战记》,是侯曼轩七年前代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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