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老宅。

赵齐真坐在客厅里, 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但老宅里还是十分空荡。他面前摆着很多资料,而他联系的律师刚刚离开, 管家这时候走过来, 给他端上一杯热茶, “四少,先休息吧。”

“嗯, 我再看看。”赵齐真从来没看过这些资料, 或者说他对法律的了解十分浅显。可赵曜说得没错, 这件事他求什么人都没用, 因为没人愿意在这个关键时期帮他, 所以他只能自己找律师,自己想办法。

管家见赵齐真这个模样, 也没再打扰。他收拾了下东西,意外看到家里的佣人手里拿着东西走出去,他微微一顿随即走上了二楼。

这几天因为夫人白成雪被带走调查, 老宅这边也安静下来, 大少因为工作回家很少,四少又整天外出, 连着这老宅里的佣人也有点犯懒的迹象。以管家在赵家多年的经验,往往这种平静才是最可怖的,因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在悄无声息间到来。

比如两个小时前,大少忽地增派了老宅附近的安保人员,整个老宅已经在其他人未注意到的情况下戒备起来, 而这个原因没有别的,只能是唯一留在老宅里的赵齐真。

佣人已经走到庭院里,与他交流的是老宅内负责每天采买的人, 这人在赵家老宅留了好些年,平常是个老实安分的人,但现在跟佣人交流的时候咬着烟,连着面孔也带上几分严肃。

管家站在阳台处观察了一会,正准备给赵长烁打电话的时候,意外看到一个女佣从二楼上来,见到他也没后退,而是径直走过来,“管家,我有话跟你说……”

赵齐真看资料无果,端起茶时发现茶已经凉了,他正想喊人换一杯,扫向周围的时候发现今天的老宅格外的安静,平时客厅附近还有佣人候着,但是今天周围空无一人,甚至连平日窗外修整花园的声音都没有了。

安静到有点过头。

赵齐真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正欲去找人问问情况,就看到一个女佣匆匆地走过来,见到他马上道:“四少,希望你现在跟我们走一趟,管家已经在车库等你了。”

“什么意思?”赵齐真见状有点想发脾气,“其他人呢,我怎么没看见其他人。”

佣人甚至把行李都给赵齐真准备了,她见赵齐真有点生疑,马上道:“老董事长离世的消息不久就会传回国内,你现在留在老宅不安全,我们需要换个地方。”

她说完拿出一张复印件出来,又补了一句:“你且放心,我们不是赵致凯的人,这次带你走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你什么意思?我爸死了?”赵齐真本来存疑,直到看到女佣拿出来的复印件,脸色忽地一变。

-*

集团内,好些人围在赵致凯的办公室里。

赵致凯看着这刚进来报告的心腹:“赵长烁出国的事这么现在才跟我说,其他人呢,他那些部下都在国内吧?”

“都在,而且大少好像另有安排,几个正在运转的项目组紧急开会,看样子大少准备动手了。”心腹说完又道:“还有黄纹俊传回来的消息,大少要真的跟你三少里应外合,那我们现在还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吗?”

“赵齐真呢,让赵长烁抢先出国已经错失先机,先把赵齐真控制下来。”赵致凯皱眉,他刚刚才收到他大哥去世的消息,还没等他事情安排好,赵长烁那边已经出国了。

而且令他意外,他留在国外的眼线是怎么被赵长烁知道的,这次的消息本能提前传出来,原因是他的眼线被赵长烁的人拦截,这才晚了几个小时。他以为赵长烁的手只在国内,却没想到他早已筹谋布局,从消息延迟足以表明他已经错失先机。

其他高层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赵总,那现在我们还按原来的计划来吗?”

赵致凯皱眉,“不行。”

他前不久才收到黄纹俊的消息,赵曜还留有后手帮赵长烁,要对付赵长烁还是得先断了他外部的援助,赵曜就是个难缠的人。赵致凯以前没想赵曜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之一,毕竟这小孩从小被他拿捏到大,赵曜心里想什么他都清楚。

可到底什么时候,他的计划的就乱套了。

“老板——”

门外敲门,之后走进来一人,脸色焦急,像是遇到了大事。

赵致凯看到他的时候一顿:“赵齐真呢?”

进来的人脸色苍白,“我今天跟老宅内的人说好了,原本打算把四少药晕带走,结果到固定采买的时间,我们才发现四少被人提前带走了。”

“谁能在你眼皮底下把人带走,赵长烁安排的人?”赵致凯猛地站起来。

那人解释:“大少的人我们都盯着,我们这次的安排没有被发现,那个期间唯一出去的车只有管家的车,我们怀疑四少是在管家的车里混出去的。”

“不是赵长烁安排的人……”赵致凯琢磨这句话,脸色忽然一变:“是赵曜吗?他什么时候在老宅里安排了人?”而且赵家老宅的管家,这一位油盐不进,这些年来他也找过不少机会拉拢,但这位老管家还是原先那个模样,什么话也没听进去,这样的人怎么会帮赵曜把赵齐真带走?

“那老板,我们现在要怎么安排?”其他人听到这个情况也有点着急,阵营立场原本是互相牵制着,再加上顶头还有老董事长在,现在老董事长一走,他们要想再和平相处绝无可能,要是赵长烁上位,对于他们这些赵致凯亲系绝不会轻易放过。

“赵曜……”赵致凯咬咬牙,又是赵曜。

他停顿了会才道:“盯着赵曜,抓住他落单的机会。”

心腹闻言脸色有点难看,“老板,不是我们不想跟这三少,而是三少最近的行程我们拿不准。昨天跟着去超市那几人跟丢之后,我们很快就回去三少住处守着,结果等到半夜也没见到三少回来。”

“什么意思?赵曜失踪了?”赵致凯脸色一变。

心腹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们去了晖华文化,也没蹲到人,甚至我们也留意看了下三少好友裴明瞻的住所,也没见到人回去,三少的行程,我们拿不准了。”

赵致凯脸色阴沉,赵长烁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给赵曜做到这么全面的安排,那就是赵曜提前预料到事情发生,所以提前准备了后手。这怎么可能?赵曜离开集团有段时间,黄纹俊又时刻盯着他的团队,如果赵曜那边传出点风声来,他不可能不知道。

黄纹俊是个幌子吗?

那也不太可能,黄纹俊的履历是他精心筛选的,而且一开始赵曜也筛掉了不少他的人,团队也在正常运作着,黄纹俊如果被发现事情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发展,那么还有一个可能,难不成赵曜建立这个团队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把他所有的注意力引到团队上,从而疏忽其他方面。

-*

夜晚。

酒店商务房内,赵曜临时征用了裴明瞻的笔记本,现在正在跟ev联系。他委托ev做二手调查,重新核查赵致凯所属的各种业务,加上他先前知道的,还查出不少他收受贿赂的证据。

ev:给你这些资料的人到底是哪方大佬,要是没他提醒的途径,我都没想到往这块查。

ev:你二叔东西藏这么紧密都被你翻出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些抖出来,这能让他牢底坐穿了吧?

赵曜把ev给的资料下载下来,部分资料是走的纸质版,但ev能查这么仔细也说明他的记性没后退。这些都是上辈子为对付赵致凯的时候他提前查出来的,有些资料甚至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查到蛛丝马迹,这辈子从集团里出来的时候,他就让心腹暗地里做准备,有些证据还是提前握在手里安全。

但主要还是要多亏ev,他那人平时翻查娱乐新闻练成火眼真睛,有些东西真多亏他查出来。

赵曜:你也厉害,这些东西不好查。

ev:还是要多亏你那边大佬提供途径,这次突破口还是你二叔在外边养的三儿,娱乐圈还是跟很多个圈子有所牵扯,有些丑闻只要有途径啥都好查。你二叔估计也没想到会栽在女人身上。

两人聊天聊到一半,赵曜收到了心腹的电话,听完对方的话后,他道:“安排赵齐真去我原先准备的地方,也劳烦管家老人家这段时间避避风头。”

这段时间要对付赵致凯涉及的问题颇广,在赵长烁回来之前,他至少要稳定住国内的局面,才不会殃及身边的人。

心腹道:“我们这边都安排好了,赵致凯似乎开始查团队了,他可能会怀疑黄纹俊。”

赵曜知道赵致凯这人的性格,赵长烁一出国,他这些手段很快就会被赵致凯发现,不过提前布局也方便提前收网,黄纹俊暴露与否都不是关键,只要赵致凯对黄纹俊传出去的消息尚有疑惑,那么就方便他们做手脚。

“嗯,我知道了,等他咬上钩就收网。”赵曜微微偏头看向外边城市灯红酒绿,“你注意安全,王叔那边也让他这几天不要出门。”

赵曜挂断电话,跟ev结束对话后到一边的藤椅上坐着,给其他人发了消息后才闲下来。

他微微阖目,脑海里捋了一遍赵长烁跟赵致凯接下来可能的动向,以国外那事发生到后续内斗,上辈子他跟赵长烁斗了大半年才有结果,后来又因为赵致凯的处心积虑吃了不少亏。但这辈子赵长烁手里掌握的筹码更多,如果换成赵长烁来跟赵致凯斗,再加上有他在背后做推手,解决这件事应该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赵曜发现最近他考虑的事情也变得有些多了,他虽然没把赵致凯放在眼里,但这始终是个隐患。他身边现在也不是像上辈子那样孤身一人,姚白王叔都还在,现在还有裴明瞻……

手机上又弹出几条消息,是其他人发过来的消息列表。

赵曜扫了两眼,确定没有其他事情后转而看向其他消息,赵长烁出国前只给他留了几句话,意思大概是让他注意保护自己,其他等他回来再说。这个消息散发出去只是时间问题,赵氏集团董事长去世,摆在明面上都是一个大新闻,时机抓得越准,越能把赵致凯压住。

房间内很安静,静到只有短信的声音。

赵曜回过神来,稍稍捏了下眉头,而后缓缓吐出口气。

不能想太多了,不然晚上会睡不着。他退出软件,随意点了几个软件看新闻准备转移注意力,便习惯性地点进论坛的页面,刚进去就收到了网友的站内短信。

他在x水论坛没加过几个人,聊得较好还是当初认识的‘再秃也有老婆疼’。

给他发消息的人就是这位,消息是前天发的,他今天才注意到。

内容也是简单的问候,另一方面就是针对他在交流版块发出的帖子的提问。x水论坛的网友总是十分热情,对于问题有问必答,再加上圈子小,发几个帖子都很容易被眼熟的网友回答。

再秃也有老婆疼:老弟,我看你前几天发的帖子了,你要跟男朋友同居了吗?

赵曜想起前几天他发的帖子,因为房子装修的问题,他发了个帖子提问#同居物品采购#的问题,收到不少网友的评论。他这个朋友就是给他发来同居的注意事项跟采购问题。

再秃也有老婆疼:[合集]之前有人发过的,你照着里边核对就行了。然后记得办事前可以看点视频或者小说什么的,酝酿酝酿兴致。

再秃也有老婆疼:嗨呀我说什么呢,事情你都懂,老哥先提前祝你幸福喽。

赵曜看到这里微微一顿,打字问:你有地址吗?

再秃也有老婆疼:你没有?

赵曜如实回答:我没有。

再秃也有老婆疼:??????不是,兄弟,那你在论坛混这么久,连这个视频都没有?

赵曜有些沉默,他确实没有。对于感情这件事,他更喜欢循序渐进慢慢来,从谈恋爱到结婚是个比较长的过程,期间包括两人的感情培养,情绪的酝酿,彼此之间关系的加固……这些东西叠加起来都是需要时间的沉淀。

他看的书跟攻略很多,谈恋爱的时候要考虑两人性格以及观念问题,如果合拍可以发展成恋爱关系,那么就要进一步考虑感情培养,合适且恰当的时间沉淀可以避免感情危机的出现。

所以他在论坛看的攻略,都是从每个阶段循序渐进的攻略,他知道谈恋爱到结婚这个过程会发生更多亲密的关系,他先前看过论坛网友分享过的外链地址,但也只是粗粗扫过几眼,却没有深入探讨。

再秃也有老婆疼:[一串网址]我也是服了,你看看这个。

赵曜刚想收藏,就看到屏幕上弹出另外一条消息。

再秃也有老婆疼:靠,发错了,你们男的不适合这个。

过了五分钟,他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再秃也有老婆疼:[链接a]这是看小黄|文的,[链接b]这是看视频的,不用客气!

赵曜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而后把两个链接收藏起来,先点开第一个链接地址。刚打开就看到迎面的文章列表,整整齐齐旁边还有各种各样的文章分类。上辈子他大学时期也看过小说,但这个网址里边形形色色的分类是他没有了解过的。

时间也有点晚了,赵曜便随意点开一个分类,挑了排头的一本。

十点多的时候,酒店的房门就打开了,裴明瞻拎着点夜宵走进来,见到赵曜坐在窗边玩手机,于是道:“今天我公司下边也有好几个人在蹲点,你猜得没错,他们都在找你。”

昨天刚发生跟踪事件,裴明瞻原先打算送赵曜回家,结果赵曜下午从休息室出来后就让他想办法在附近地方定个酒店,最好是比较隐秘一点的。裴明瞻一下子就明白赵曜此举的用意,他让人私下联系了裴家一处酒店,然后带着赵曜临时住进去。

等他回家收拾衣物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他住的地方蹲点。赵曜虽然没有明说这件事,但这些人很显然找不到赵曜,已经想办法找到他这边来了。

裴明瞻走进来,见他看手机看得认真,提醒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在看小说。”赵曜回过神来,见到他手里拿着的夜宵,微微沉默回忆了下刚刚裴明瞻讲的是什么内容,才道:“他们应该还会再找一阵,你其实不用过来的,来回走挺麻烦的。”

对方跟踪裴明瞻并没有那么紧迫,最多也就是在裴明瞻公司底下蹲蹲,公寓那边早就撤了人手。赵曜今天收到消息,发现对方已经把重点放在了晖华文化跟姚白那边,他也提示姚白这几天让父母减少外出的时间。

赵致凯发起疯来确实难以预料,但裴明瞻每次过来这边还要甩掉人,确实很麻烦。

“嗯?我还以为你看东西认真没听到我讲什么。”裴明瞻把夜宵放桌上,“这里是裴家的酒店,我偶尔加班晚了就会来这边小住,及时被发现也未必泄露,更何况我们的关系也还没被那边知道,赵致凯没必要冒着得罪裴家的风险来查我。”

他把夜宵拆开,“要不要吃,我听说你晚上都没怎么吃饭。”

住酒店之后,赵曜今天都没怎么出门,三餐的时候还是他托人送过来的,不过听收餐盘的服务生说,今天晚上赵曜没吃多少东西。

赵曜中午吃得有点多,晚上还没消食,闻到夜宵的味道还没什么胃口,简单道:“中午吃撑了。”

“那别坐着,站起来走走,需要做什么跟我提前说。”裴明瞻看他脸色也不像是过度焦虑,而且还有闲心看小说,看来是他想多了。

想到此处,他又稍稍有点疑惑,他知道赵曜爱看电视剧,可最近怎么兴趣转移到小说上了?

是兴趣转移了吗?他着重喜欢哪方面的小说?

裴明瞻边想着事,注意到旁侧的水壶里没热水,“你的药包在哪里?”

“外间行李箱。”赵曜把桌面上其他东西收了收,让个地方给裴明瞻办公。

他见裴明瞻除了带夜宵好像也带了办公的笔记本回来,应该是公司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很快,裴明瞻给他冲了助眠的药包放在桌上,“药我先给你放着,我先去洗澡。”

赵曜点了点头,看着男朋友有条有序地把其他事情安排好,心里顿时有种奇怪的滋味,越是跟裴明瞻相处越会发现他从头到尾都被好好地照料着,这让赵曜有一点自尊心受挫,明明算起来他年纪比裴明瞻大,却要被年轻的男朋友处处照顾。

房间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赵曜盯着面前散着热气的茶杯,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直到他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才回过神来,按亮手机就看到页面上小说的内容。

刚刚才点开看了个开头,好像说了个剧情背景,是个豪门背景,主角是个男性,现在因为一些奇怪的合约被迫嫁进豪门。

虽然故事背景有点缺乏现实依据,但是小说内容多点幻想色彩也是正常的事情。

赵曜发现最近的口味也是有些挑,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连续剧的缘故,他看个小说对剧情方面也有点讲究起来。

不过他的网友分享给他这个网址不是说是相关内容吗,怎么他看到现在也没看到那方面内容的描写……不过开章确实是剧情背景的引入,有些设定有点天马行空,价值观方面也存在一定问题,但贵在新颖。

【昏暗的房间略显暧昧的光线,层层橘光映照下来,浴室的水声十分清晰……】

赵曜微微蹙眉,看到这一段描写的时候,酒店房间的另一边,浴室花洒的声音哗哗落下。

裴明瞻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赵曜坐在床边低着头玩手机。

垂首的姿态十分乖巧,睡衣宽松显得几分单薄,他就那么微微侧身坐着,让裴明瞻不觉有点喉咙干痒。

房间里的灯光顿时显得过分刺眼,裴明瞻伸手抓过挂在一边的外衣。

而赵曜听到动静微微偏头,还未说话便被披上一件外衣,碰触他的手散着热气,沐浴后的薄荷清香微微包裹着他,他侧身就看到裴明瞻身着浴袍,头发湿漉漉,顺着他发丝滴落的水珠就这么稳稳地砸在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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