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些事情被裴明瞻这么一提, 似吹开的迷雾，模糊的印象渐渐浮现。

在s市这边，他确实没有玩伴, 但是小时候放假到外公那玩的时候, 却有个邻家的哥哥偶尔会来。小时候的他到h市那边没有同龄的朋友相处, 外公就建议他去找隔壁的哥哥玩, 说是哥哥其实也就是大三四岁的小学生，但对于四五岁的赵曜来说, 对于比他大的哥哥总是充满憧憬。

然而大孩子们讨厌小孩子跟在身边, 他每次去都没怎么人带他玩，好几次都只能坐在旁边看他们玩，最后就气呼呼地跑回家找外公，说是哥哥们不陪他玩。

当时那群孩子里有个孩子头, 其他人管他叫“佩佩哥”，所有孩子都听他的话，本来大孩子们玩游戏就不带小孩玩，磕着绊着都是一堆麻烦事，玩起来也不过瘾。直到有一次赵曜哭着跑回家, 佩佩被家长叫回去训斥, 隔天只好乖乖地拎着零食上门道歉。

赵曜多是听母亲讲的儿时趣事，他自己也不记得当时为什么会哭着跑回家，只是提到玩伴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拎着两袋零食站在院子门口道歉的大孩子。

“怎么了？”裴明瞻见赵曜没说话，于是问道：“心不在焉的。”

赵曜回过神来：“想到点事。”

裴明瞻正欲问他想到什么事情，过山车的速度却忽地加快起来，呼呼的风声掩盖了彼此的说话声，前边游客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赵曜的心绪很快就被急速运转的过山车吹走, 高空的失重感让他无从思考，等到过山车到达终点的时候，他才晃过神来。安全装置打开，赵曜扶着椅座脸色苍白地站着。

裴明瞻找工作人员拿回帽子后就看见他一副没缓过的模样，顿时担心地跑过来：“没事吧？”

赵曜搭着他的肩膀站好，“没事，就是不太习惯，没缓过来。”

是他大意了，上辈子坐过山车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年纪大了以后更是对这种高空设施怀有一定的戒畏心。他以为自己没问题，结果等到过山车飞快行驶时，身体上的反应却做不了假。

裴明瞻扶着他到另一边的地方坐下，随手把帽子给他戴上，“先缓一下，我们再走。”

刚刚提议来坐过山车的时候赵曜答应得太快，他完全没想到赵曜居然会畏高。

过山车旁边的休息区此时坐了好几个人，不少人下来后没缓过来，零零散散坐了四五人。有家长带着小孩来坐过山车，结果自己没缓过来直接拿着垃圾袋给吐上。两个人年轻小伙来到这休息区着实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有年长的带娃爸爸马上给裴明瞻建议：“小哥，你给你朋友拿个袋子，吐了就好了。”

好心的小少年哒哒地拿着个袋子跑过来，递给裴明瞻。

裴明瞻接过袋子，“谢谢小朋友。”

“不用客气，哥哥。”小朋友说完就跑了。

赵曜把帽子拉低，嘴硬道：“不用。”

裴明瞻半蹲在旁边，既心疼又好笑，只好等着他缓过来。

两人原本打算下过山车就跑路，现在也跑不成了，好在刚刚认出裴明瞻的工作人员没有声张，见赵曜情况不太好，默默走过来递了杯热水，“裴哥，你朋友还好吗？”

“谢谢。”裴明瞻接过热水，“我在这边的事先不要告诉别人，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认真地点了点头。

裴明瞻坐在赵曜旁边跟他说话，“刚刚我说来过山车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啊？”

“太久没坐了，我没想到。”赵曜的声音有点闷，“等会就不去大摆锤。”

“不去了。”裴明瞻道：“等会我们去海洋馆看看吧，就当走着散散步。”

-*

赵家老宅。

赵芮红看着手机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小料，顺手拿着旁侧的水果吃起来，“不是我说，这晖华文化还真带着热搜体质，艺人出事也要连着它一起骂。”

坐在沙发另一侧看文件的赵长烁闻言看她，“晖华又怎么了？”

他怎么没听其他人提起这事。

“哦没事，前两天晖华一个叫季鹤宇的小明星被黑上热搜。”赵芮红回国之后热衷于看国内各种八卦新闻，这几天吃瓜吃了不少，“似乎是有个综艺搞骚操作，然后网友就把脏水泼到那小明星身上，不过看样子也有其他公司在内运作。”

赵长烁若有所思：“季鹤宇？”

“你认识？”赵芮红来了兴趣，“不会吧，网上说他是赵曜养的小玩意，真的假的？”

赵长烁看着两眼发光的赵芮红，选择回避：“这你也信？”

但他确实在赵曜家里见过那小孩。

赵芮红见他没说，也就没缠着问，而是道：“不过赵曜手下的人挺不错的，够隐忍，做事也很果决。《声》这节目第二期刚播放就打了个翻身仗，而且还留着后招。”

赵长烁听到赵芮红这么说就知道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你对晖华这么感兴趣，回来之后怎么不去见赵曜？”

“我？”赵芮红美目一转：“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吧。”

赵长烁收回目光：“小时候你跟他关系很好。”

“小时候的事拿出来说就没意思了。”赵芮红勾了勾手：“再说了他现在不在集团里做事，跟我一样的闲散人，理应说我们两个是同个阵营。倒是你跟赵曜关系变这么好，倒是跟我说说原因呗？”

晖华文化很快就再重新发了个声明，把这两天网上各种舆论脏水的证据保存下来，并表示对艺人名誉产生的影响的不实传言将一一追究。贴出来的长图包括跳得最欢的几个营销号以及出口成脏的网络键盘侠，不少看清局势的粉丝纷纷赶来微博底下叫好。

【其实别的不说，晖华每次对艺人的维护都挺及时的。】

【那是换了新老板，你不知道晖华以前是个啥鬼样，整体只会装死。】

【为赵总疯狂打call，老实说几乎网上消息刚出来，官博就走在了辟谣的路上。】

【官博：我辟谣了，你们都不信。】

【乐了，看到好几个恶臭营销号的id，希望晖华别只是口头律师函，有本事直接就把人告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前阵子迷影剧组的事你们忘了吗？晖华连同其他资方告了多少人。】

【别说，以前的晖华怎样我不知道，但是现在的晖华是说告就告。】

而被点名的营销号跟网友马上就删除了微博，然而网上还流传着不少截图，这些都被晖华法务部作为证据收揽起来，准备提交处理。

其中不乏有一些公司养的营销号，晖华差不多都知道这两天参与其中的对手公司，即便如此，他们不怕跟这些公司正面对抗，不光是把这次账给算上，还把以前晖华吃的亏一并拉出来论。

陈系坐在办公室里，这会刚挂完电话，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你好，李总啊。”

“你说网上那事？我家老板的主意，这事商量？”陈系停顿了一会，“要不这样吧李总，我这边有个会要开，等到时候我再联系您出来喝杯茶聊聊……”

陈系说完挂了电话，随口骂了句脏话。

今天一早上晖华开始翻旧账处理，营销号还是小事，以往跟这些公司有相关交集的项目也牵扯在内。赵曜的意思是全权交给他处理，其实也就是让他不用顾着其他公司的脸色，该算的账算清楚，太容易妥协只会让这些人觉得他们软弱可欺。

“以为一群人搞我们就能甩甩手走人？”陈系冷笑一声，“那也不看看现在的晖华还是之前人吗？”

赵曜投资，高层接连出走，但现在好在是这些人已经走了，不然哪有机会把以前管理留下来的烂摊子全都收拾掉。

秘书进来敲门：“陈总，张经理跟您预约见面时间，说是之前《离梦》项目的事。”

“就说我这段时间忙，《离梦》的事以后再说吧。”陈系摆了摆手，这张经理之前的态度有多傲，这一次泼脏水也有他背后的公司在内，这一切他陈系可都看在眼里，现在的《离梦》完全用不着他们掺和。

“还说《离梦》我们晖华拍不起来？”陈系看向秘书：“《离梦》剧组现在怎样，试镜准备了吗？”

秘书道：“准备了，剧组说是今天下午试镜。”

陈系想到某个人：“张齐也去了吗？”

“去了，刘哥带着去了。”秘书道。

陈系确认完，习惯性就拿起手机想给赵曜报备项目情况，又想到今天会议上赵总冷漠的声音，顿时犯怵，只好给他发了个vx。

-*

s市游乐场。

赵曜收到陈系项目报备的时候正在浏览《游乐园全解》电子书，他粗粗扫了下陈系发过来的报备文件，确认没问题后给他发了个[ok]的系统表情。

两人刚从海洋馆出来，路走多腿有点酸，这会裴明瞻去买饮料，他就坐在休息的地方翻着电子书打算把剩下的地点补全。

“鬼屋……？”赵曜看了下电子书里解释：适合营造亲密气氛，促进情侣之间的身体接触，从而催化感情发展。

鬼屋里的环境偏暗，确实有点电影院氛围。想到此处，赵曜又陷入沉思，难不成这种情侣圣地都图着往黑的地方走？

他随手拿过来地图，游乐园鬼屋设施就在不远处的游乐区，并不远。

裴明瞻拿着热牛奶过来的时候，赵曜的目光还停留在地图上，他以为赵曜又在找旋转木马，于是道：“看什么呢？真打算去坐旋转木马？”

赵曜恍然：“差点忘了，旋转木马我们还没去。”

裴明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是不建议现在过去，旋转木马情侣跟小孩偏多，特别白天这会，那边基本都是小孩，过去也体验不了什么。”

“晚上情侣会多吗？”赵曜问。

裴明瞻一愣：“会吧。”

他忽然想到赵曜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参考书以及前段时间他在电影院里的怪异举动，“赵曜，你来这边该不会是想看其他情侣坐旋转木马吧？”

“这次不是观察，我打算自己体验一下。”赵曜经过电影院的事情后深谙实践的重要，凭观察这一点还不能了解什么，“当然我不要求你跟我一起，到时候你就站在旋转木马外边等我。”

赵曜看到书上的说法时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书上说当你坐在旋转木马上看着外边等候的另一半时，心里既甜蜜又温暖。这个说法有点玄乎且恋爱脑，但是他又很好奇当坐在上边往外看到底是什么感觉。

裴明瞻没明白赵曜什么意思，“那你是想现在过去？”

“旋转木马的距离远了点。”赵曜把地图推到裴明瞻面前：“我们先去鬼屋看看。”

裴明瞻之前以为赵曜就是童心未泯想来玩的，这下知道他又是因为奇葩的恋爱理论到这边来，便有些好奇：“这又是什么原因，鬼屋里气氛好吗？”

赵曜看了裴明瞻一眼，而后把手机推到裴明瞻面前，“简单来说是这个道理，就是不知道这个游乐场的鬼屋如何，得进去看一眼。”

裴明瞻点点头：“这个发一份给我？”

“你有兴趣吗？”赵曜笑了声：“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这样实践很奇怪。”

“那也还好，觉得奇怪可能是刻板印象。”裴明瞻划了划手机，“而且你这里边还有挺多地方没打卡的，发我一份下次也不用跟我解释，我随时配合就行。”

“你退圈不是为了公司吗？”赵曜听到这话疑惑问道：“怎么感觉你也不用去管公司？”

裴明瞻点了下分享给好友，然后道：“也还好，工作再忙周末也要休息。”

他分享完就把手机递给赵曜：“你了解这些是真打算为以后谈恋爱做准备吗？”

“如果我遇到恋爱对象的话。”赵曜拿起裴明瞻刚送过来的饮品，握在手里感觉到暖意。

热的？游乐园有供应饮料的地方，但大多数是常温或者冷饮，像热饮这样的东西要走远点去找。原来刚刚他走这么久，是跑去买这个了。

“谢谢。”赵曜道。

裴明瞻低头看着手机，乍没听到赵曜的话，抬头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赵曜不再提，“没事，我们现在过去吧。”

鬼屋的位置离他们刚刚休息的地方不远，稍稍走几分钟路就到。赵曜注意到裴明瞻走得并不快，似乎是在照料着他腿伤刚好。

“鬼屋的话这边是真人npc。”裴明瞻有点严肃：“可能回到正面来吓你，黑暗的环境走动起来没那么方便，你腿伤刚好，要不我们不去了。”

赵曜：“没事，我不跑就行了。”

裴明瞻看赵曜心意已决，也不好再阻拦。到了鬼屋那边，裴明瞻细细看了外边的场景规则，又跟工作人员确认过npc不会袭击游客之后才放心带着赵曜买票进去。

这里排队的人不多，裴明瞻趁着时间交代道：“刚刚看了那边的缩略图，你到时候站在我右边，尽量往我身后站着。”吓人的东西多半都是在过道两边出来，站右侧至少左腿在内测免受其他道具的磕碰。

很快就排队到了两人。赵曜进门之后习惯性就开始观察周围的摆设，题材偏复古，连着里边的摆设都是一种诡异的祠堂风。他的目光很快就放在两侧的出风口处，为了营造出阴森的氛围，这里用了较低的冷气跟烟雾。

先他们几步走的游客已经遭遇到头次惊吓，尖叫声充斥在建筑物内部，赵曜微微皱眉，“这里边的隔音挺差的。”

“一方面也是为了游客制造恐惧感。”裴明瞻接触演戏，这里边好些道具在他们拍特效戏的时候都会用上，再加上知道npc是人假扮，倒是不太害怕这些，还有耐心地跟赵曜解释起部分器材的用处。

两人很快就走到npc躲藏的区域，正当他们聊到特效妆持妆时间时，忽地从右边桌子底下爬出来了个红衣女人，室内的灯光还给她打了光，顿时将她脸上苍白的妆容烘托出来。

赵曜一顿，问裴明瞻：“灯光效果也重要吗？”

“我们往后退一点。”裴明瞻看了眼冒出来的红衣女，确定她的长指甲没伸过来后才继续道：“特效妆有时候靠着灯光能出事半功倍的效果。”

红衣女又恐吓了两声。

赵曜朝她点了下头，“辛苦了。”

红衣女：？？？？

两人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走，完全不怕后边的npc放在眼里。裴明瞻这才确信赵曜不怕这玩意，于是两人就是边走边说着事，还聊到了裴明瞻以前拍的一场科幻戏。

后边好几个npc冒了出来，甚至有个直接出现在赵曜面前来了个贴脸杀，本以为能将旅客吓得连滚带爬，却没想到这位旅客只是愣了一下，而后像是领导视察一般点了个头。

npc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步伐，又发出了几声恐吓。

赵曜见这个npc没像之前那些直接走掉，而是站在他面前跟他杵上似的，于是问道：“你们这妆还挺逼真的，化多久？”

npc：“……？”

他不信邪地问：“不是吧哥们，你这还跟我聊上了？被我老板知道要扣钱的。”

“没，就好奇。”赵曜道：“一路走过来就你脸上的妆复杂点。”

“哦。”npc道：“我们化妆的兄弟熟练工了，挺快的。”

两人聊了没几句，后边又有旅客过来，npc兄弟就跑到刚才的角落里猫着。

赵曜只好跟着裴明瞻把鬼屋走完，等到出去的时候满脑子兜着特效戏的事，连着半点书里所说那种鬼屋的刺激感都没体会到，而且更难理解的是书上说那个黑暗的环境里能营造出情侣之间相处的绝佳氛围，他心想着对着那些npc哪还有时间谈情说爱。

裴明瞻问：“我们接下来去哪个地方。”

“再排个队。”赵曜皱着眉道：“刚刚顾着跟你说话，我都没感受到书里说的鬼屋氛围。”

鬼屋的氛围？裴明瞻翻了下手机里的电子书，翻到了关于鬼屋的那一项解释，“那我有个主意，刚刚在里边看到个地方……”

赵曜疑惑地看着他。

两人又重新拍了次队，再入鬼屋遇到红衣女的时候，那姑娘吓人不成，仔细一看原来是熟人，心里纳闷这两人怎么又进来了？？？

她干脆也不吓人了，直接缩回桌子底下。

赵曜：“……”

“你到这边来。”裴明瞻拉过赵曜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赵曜顺着裴明瞻走，两人很快就走到红色祠堂跟下一个场景的走道里，这是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再往前似乎是个没路的岔口。他随着裴明瞻走进岔口里，下一瞬就拉进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岔路口确实没路，却留着个挂着幕布的小空间，好像是npc用来藏身的小空间。

赵曜被拉进那个空间里，下一瞬裴明瞻就贴着他站，高大的声音挡住了外边传来的红色灯光，只能隐约看到他如锋刻般的侧脸。

“嘘。”

外边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游客被npc恐吓后惊慌失措的声音，桌子道具碰撞的声音，诡异的风铃声等等一切声音在这隔音不太好的空间里汇集而成，而赵曜内心涌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似兴奋似好奇，更多的是与人共处一间的感觉。

裴明瞻整个人站在他的外边呈包围之势，就好像书里说情侣在黑暗的氛围下遭遇惊吓，而女方在男方的保护下产生一种安全感。

赵曜好像没感受到那种安全感，他稍稍抓着裴明瞻的外套，提出十分任性的要求：“你再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