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师:“?”

他再次上下打量狗皇帝:“天启国?没听过。”

“以及, 你要是活着呢,我可能还会考虑考虑你说的万世荣华,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不过, 你似乎对自己目前的身份还不清醒。”

说着, 颇为同情地看了眼苏沉鱼, 遇上个疯鬼也挺不容易。

苏沉鱼回他一个“这下你懂我的忧伤了吧”的眼神。

此时的狗皇帝已经完全无视苏沉鱼和傅清许,对现在的他来说,最缺的就是一个身体。

他以意识形态跟在苏沉鱼身边, 还得接受各种限制,碰不到苏沉鱼, 眼睁睁看着她和其他男人亲密接触。

属于他的东西,他不允许任何人碰!

现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让他仿佛回到幼年时代。

狗皇帝是庶子,能坐上皇帝之位,全靠书侯辅佐,他空有枭雄之心,却苦于没有羽翼。

原太子出事后, 各皇子开始争夺东宫之位,原帝师选中了他。

书侯的父亲便是原帝师,帝师去后,书侯奉父命全力辅佐曾经还是三皇子的狗皇帝,直至他登位。

最开始,那些朝臣, 服的不是他,而是书侯。他们效忠的不是皇帝,是书侯。

先帝去时, 让他防着书侯,必要时,需杀之。

起初,狗皇帝对书侯并没有杀心。

他是真的倚重书侯,事事与之商量,可真正坐上帝位后,慢慢的,心就变了。

朝臣递上的奏折,无论大事小事,里面必会提到书侯。

仿佛他这个皇帝只是放在人前的一个人偶,书侯才是操控他的天启帝子。

呵。

多讽刺。

他终于明白先帝之意。

然而,他也清楚,杀掉书侯对天启国来说,将是巨大的损失。

他更想掌控他书侯,将书侯踩在地上,让其他人看清楚,他是这个天下的王!

天下的所有,均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染指。

他想要什么,一个命令就可以得到。

哪怕是书侯心爱之人。

这就是帝王。

……

“朕并非鬼!朕还活着!”狗皇帝盯着钟大师,一字一句。

天启有一皇家寺庙,他出行时,寺庙里的和尚,哪个不对恭恭敬敬。即使号称佛法无边的主持,也不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逊。

可现在连一个小和尚,居然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然而狗皇帝城府极深,自从陷入沉睡,意识来到这个世界,他终于遇到一个可以看到他,并非花架子的和尚。

这个和尚也许就是他摆脱现在困境的助力,他必须让他为己所用。

所以,哪怕对方出言不逊,毫无恭敬之态,他也要礼遇之。

于是,狗皇帝画风一变,脸上的疯狂急切消失,微微一笑,恢复成翩翩公子模样,拱手朝钟大师彬彬有礼地道:“是心急了,望大师勿怪。”

“我所言句句属实,大师法力深厚,恳请大师助我获得身体。”狗皇帝言辞诚恳,说完,居然还弯腰深深施了一礼。

能屈能伸,乃狗皇帝不多的优点之一。

苏沉鱼懒洋洋地靠在傅清许身上,用看戏的神态看着狗皇帝为了活命狗命的样子。

难得一见,当然得好好欣赏欣赏。

她甚至那出手机,点开摄像功能,可惜的是,镜头里面只出现钟大师,狗皇帝录不进去。

唉。

苏沉鱼遗憾地叹了口气。

傅清许仿佛知道她在叹气什么,轻轻揽住她的肩。

苏沉鱼抬眸对他一笑。

狗皇帝直起腰,余光正好看到这一幕,原本无视二人的心境再度掀起风暴,他的脸色瞬间阴沉。

“你说你没死,还活着?”钟大师缓缓捻着佛珠,说了句。

狗皇帝短暂收起阴沉,正色道:“正是。”

钟大师捻着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的眼眸似乎多了层神秘的灰蒙,转瞬即逝,继而说:“原来不属于这里……你所谓的活着,是你本来的身体还活着吧。”

狗皇帝攥着折扇的手指握紧。

“你想获得身体,是什么意思?”钟大师又重新捻起佛珠,好奇地问,“是想回到你原来的身体,还是重新换一个身体?”

闻言,狗皇帝朝苏沉鱼看去,随后微微一笑,说:“两个我都要。”

钟大师也笑:“哦?”

“我知道这个时代与天启国不一样,而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实乃天意,皆因我所爱之人,也在这里,我无法舍弃她,所以必须在这个时代也拥有身体。同时,天启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子民还等着我,我亦不能舍弃。”狗皇帝解释。

不明真相的人听到一个皇帝如此诚恳地说,肯定觉得这个皇帝相当不错。

苏沉鱼翻手机,翻出一张表情包——

“看过来~”

狗皇帝下意识把头转过来,看到苏沉鱼对向他的手机屏幕,表情包下面几个字,他看到了,也看懂了。

——你咋不上天呢。

恰好钟大师开口:“第一次遇到‘活’的皇帝,果然,当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

钟大师也看到了苏沉鱼手机上的那张表情包,非常认同地点头:“苏小姐这张表情非常应景,说出了小僧没办法说出的所有意思。”

“赞一个哟。”他朝苏沉鱼竖起大拇指。

狗皇帝望向苏沉鱼的眼神骤然黑如漩涡:“你能看到我?”

钟大师并没给苏沉鱼叶子。

苏沉鱼“哎呀”一声,她忘伪装了,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摊开双手,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呀。”

“……”狗皇帝看起来快要被气得吐血了。

他猛地转头,眼尾沉沉敛下,通常这个表情意味着他要杀人。

可惜,现在的他,没有那个权利。

他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再度恢复平静,温声道:“大师何意?”

“小僧只不过会一些微末伎俩,你的要求,我实在做不到呀。”钟大师双手合十,一脸悲悯地说。

说着话锋一转:“何况,小僧是应傅先生之请前来驱邪,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这位……嗯……皇帝阁下,即使你要请我帮你办事,那也得我先帮傅先生办了他的事,才能再接你这单,这是规矩。”

狗皇帝脸上的平静几乎快维持不住。

苏沉鱼做拉拉队加油的姿势:“就是,大师棒棒哒,辛苦您快把这只丑鬼驱了吧~”

“苏沉鱼!”狗皇帝忍无可忍,怒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她露出标准的完美微笑。

“哈哈哈哈哈。”片刻后,他突然诡异地大笑起来,表情疯狂,紧接着将视线转向傅清许,笑声渐止。

傅清许看不到狗皇帝,但是,他却将眸光毫无偏差地和狗皇帝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狗皇帝面无表情地缓声道:“子初,如今,你也要弑君?”

傅清许既看不到狗皇帝,也听不到他说话,但他听到苏沉鱼冷笑一声:“什么叫也?你可别乱扣脑帽子,从始至终,想杀你的只有我一个人,你…”

“?”钟大师仿佛听到了不得的秘密,眉毛生动地挑了起来。

傅清许便知道狗皇帝说的是什么了,他倏尔打断苏沉鱼,轻轻点头,说:“是。”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包间里,格外清晰,就连钟大师的神色也正经许多,看起来终于有大师的样子了。

“容珏一生为天启,不敢也不会弑君,问心无愧。”他说,“但是,傅清许会。”

苏沉鱼轻抚头发,旋即将依偎着傅清许的身体慢慢站直,随后往狗皇帝走去。

钟大师非常自觉地往旁边退,双眼晶晶亮,耳朵高高竖起。

想了想,他又退到傅清许旁边,小声道:“想看吗?”

傅清许目光凝在苏沉鱼背影,一声不吭。

钟大师挠了挠光头,顿了一秒,又从僧衣里掏出一片叶子,直接在傅清许眼前滑过。

“不用谢。”钟大师说,“友情赠送。”

傅清许瞳孔微缩,视线里,已经出现狗皇帝的身影。

钟大师还是没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回应,无奈之下,只好把看戏的目光重新投到前方。

“所有人都可以怀疑公子会谋反,唯独你不可以,”苏沉鱼在狗皇帝半米远停下,透亮的目光几乎刺入狗皇帝的灵魂深处,竟让他有种想避开的错觉,“你很清楚为什么,你也知道,谁都会谋反,只有公子不会。”

“你却偏要杀他,为什么呢?到底是担心他谋反,先下手为强,还是一直以来,杀他的理由,不过是你那让人作呕的嫉妒心?”

狗皇帝恼羞成怒:“一派胡言!朕国之天子,岂会嫉妒他人?!”

“因为公子比你聪明比你俊美比你惹人爱,你当然嫉妒啦。”苏沉鱼温柔地笑,“你曾经不是听到了?试问天下女子最想嫁的是谁,唯书侯一人矣。”

“邻国皇帝曾言,得公子则得天下,你得公子辅佐,遂登宝座,这句话成了你的梦魇。你得天下,不是因你而得,而是因公子才得。公子对天启愈是重要,就显得你愈是无能,偏你又离不开公子,嫉妒、痛恨、厌恶……这些让你想不顾一切地杀了公子。”

“我说得没错吧,皇上。”苏沉鱼前倾身体,与他靠近,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你,就是无能哦。”

“放肆!”狗皇帝听完,额角、脖颈处青筋暴跳,连透明的身形都遮掩不住,伴随着他的这道怒喝,还有挥下来的大掌。

下一秒,傅清许的身体急掠过来,揽住苏沉鱼的腰后退,同时一记掌风下意识扫向狗皇帝。

狗皇帝的手擦过苏沉鱼眼前,紧接着,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傅清许的那记掌风实实在在地扫在狗皇帝身上,他被推得一屁股摔地上。

苏沉鱼:“?”

听得一脸懵圈又舍不得错过的钟大师捂住眼睛,张开手指:“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傅老师,你能打到他耶!”两秒后,苏沉鱼兴奋得抱着傅清许跳了起来。

“快,再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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