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候他们的船靠岸的时候,赵普正在船坞附近,肩膀上扛小四子。

小四子本来已经到睡觉的时间了,不过军营里今晚大家都在忙,造船的动静也比较大,于是他就有些睡不着了。公孙刚躺了一会儿,就觉得睡不踏实,怀里的小四子跟摊煎饼似的滚来滚去都不带停的,最后索性抱出去塞给赵普了,自个儿也没什么睡意,就跑去看八子的身体情况。

于是,“监工”的赵普扛着小四子满军营转。

最近跟着邹良帮忙打杂的小良子摸着下巴感叹,“果然师父是最有魅力的啊,你看槿儿都跟他那么亲。”

邹良和龙乔广无奈地看着萧良,总觉得他憧憬赵普的方向有些偏。

“唉。”龙乔广戳了戳邹良的肩膀,“这刑天号雏形都出来了。”

邹良也点头,陷空岛的造船队不是盖的,尤其是韩彰加上黄月琳两人简直能称之为船王,只短短半夜时间,刑天号的船型都出来了。

“不过……”小良子指着船,问,“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啊?”

邹良也点点头,龙乔广摸着两撇小胡子,“可能是旧船翻新的缘故吧,是不是木材太新了所以没感觉?

正聊着,展昭他们的船已经靠岸了,众人下船,展昭就招呼人来搬东西。

小四子一回头,看到展昭正对他们招手,于是就拍了拍赵普的脑袋,“九九,猫猫他们回来了!“

赵普回头,就见展昭正叫人搬东西,于是嘴角挑起,“喔!看来押宝押对了。”

小四子摸着下巴歪着头看着。

展昭望着赵普和小四子两人,特别是赵普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莫名就想到了“狼狈为奸”四个字。

跟着展昭他们下船的,还有那四个呆头呆脑的大个子。

赵普走过来,就见那几个大个子正往下搬东西。

赵普将小四子塞给了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公孙,就叫龙乔广带人来帮忙搬。

龙乔广跑到近前一看,默默的瞄了赵普一眼,果然是算不过赵普,谁都没想到刑天号自身配备的武器还在岛上这件事。

听到消息的五宿等人也来了,看到那四个大个子有些不解,这四人都跟木头人似的,殷候让他们干嘛就干嘛。

“什么情况?”公孙也纳闷。

殷候帮忙将魔王闪的内力解除了,不过四人因为承受了太强大的内力而全身动弹不得,据说要两个时辰左右才能恢复。正好,那八子将人带走,告诉他们真相。

赵普也不管他们,问白玉堂和展昭,“地方找到没?”

展昭点头。

邹良带着地图走过来,铺开。

白玉堂根据记忆,标注出了对方军营的位置。

“离得不远啊!”邹良摸了摸下巴,让人将黄月琳找来。

正修船的黄月琳拿着个木槌溜达过来,一眼看到堆在地上的兵器,直跺脚,“啊!铁刺猬!多少年没看见了都!”

“铁刺猬?”众人都好奇,龙乔广也摆弄着其中一个方形的,桌面大小的铁器,问,“这个么?”

“喂,你小心啊。”黄月琳提醒,“可能是满的!”

龙乔广愣了愣,“这玩意儿怎么用的?”

“装在船上用的。”黄月琳道,“装船之前最好将里边的箭都先取出来,以免安装的时候不小心触发,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的。”

“要怎么用?”龙乔广正好奇,身边有人突然伸手将那东西接了过去。

众人转眼看,就见吴一祸伸手,跟拿块木头似的拿了一大块铁器,手中轻轻一转对着远处的海面一拍机关。

众人就见听到“嗖”一声,什么东西弹了出去,随后天空中“哗啦”一下子,出现了一片网状的东西。

那张网射得是又高又远,等到达最高点的时候突然散开往下落,众人才看清楚是成千上万的弩箭。那些箭齐刷刷地射在了远处几块用来做浮桥的帆板上,扎得跟钉板似的。

众人都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好厉害的兵器!

吴一祸告诉龙乔广,“这东西凶得很,拆装都有窍门,弩箭用普通的弩箭就可以,不过还有效果更好的就是铁弹。找人打磨大批铁珠子,比弩箭杀伤面积大,装起来也快,而且没那么血腥。

龙乔广听吴一祸给他讲了这弩箭怎么用,一个劲点头,觉得这东西要是没个熟悉的人教一下,没准真会误伤自己人。

不过么。

右将军好奇问吴一祸,“唉,我说书生,你怎么知道这玩意儿怎么使的啊?难不成打过仗的?”

吴一祸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打过一阵子。”

“看不出来啊!”龙乔广话唠劲又上来了,拉着吴一祸问他其他几件个头更大的兵刃怎么用,吴一祸就用给他看。

众人抱着胳膊在后头看着龙乔广跟他偶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没大没小,所有人都笑眯眯瞧着热闹,就是没人提醒他一声——话唠,那是你朝思暮想的偶像!

黄月琳看白玉堂画出来的对方水军军营所在的区域。

赵普疑惑,“不远啊,为什么看不到呢?虽然有岛屿阻挡,但没理由站在高处也看不到。”

“坐着幺幺上了天也看不到那地方。”展昭道。

“是水汽和云层的缘故。”黄月琳道,“那里可能冷暖水流交汇,所以产生了雾气,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形成了天然的阻挡。

赵普点头,“这地方倒是挑得很好。”

等武器都搬下来,众人就看到八子的老三站在军营门外,似乎是在抹眼泪。

几个大老爷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小四子。

小四子倒是也很有自觉,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仰着脸问她,“姐姐你怎么啦?”

经过几天的相处,八子的名字众人都已经知道了,老三姓凛,叫凛三。光听名字就知道起名字的人只是完成个任务,根本没爱在里头,哪儿有给姑娘家起这种名字的?那个戴黑面具的是老大,叫霍一、随后依次排列,每个都是姓后边带个数字,小八年纪最小,姓泷,叫泷八。

凛三看到小四子,无奈叹了口气。

展昭正走到附近,问她,“那四人怎么样了?”

“现在都好了,不过跟九王爷想的一样,陌大人告诉所有的八族遗孤我们叛变了,让大家对我们杀无赦,要不是他们四个不能动,刚才估计一见面就要杀了我们了。”凛三摇头,“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弃如敝履,我们现在就是这个状况,他们养大我们就是为了当工具,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赵普和白玉堂也到了附近。

赵普道,“不过现在有一点还挺麻烦。”

众人都看他。

“我也不想伤害八族遗孤。”赵普抱着胳膊道,“但是陌勒既然把他们都训练成了死士,到时候打仗肯定他们跑前边,要解释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通的,毕竟几万人呢,得想法子活捉才行。”

“要不然用魔王闪吧?”见识了魔王闪的厉害之后,展昭觉得很实用,还打什么仗,让外公闪一闪不就好了。

这话让黑水婆婆听到了,她捂着嘴“嚯嚯嚯”笑了起来。

红九娘直晃展昭,“你可别乱出馊主意啊!那招不能乱用!”

展昭一惊,紧张,“难道对外公身体有伤害?”

红九娘直摆手,“对宫主是没伤害,对其他人有伤害啊!这招只能在山谷里头或者什么山洞里用,而且最好四周围没自己人,不然的话自己人也会被波及!特别不能在开阔的地方用,不管什么人都会中招,到时候可惨了!你知道当年宫主用魔王闪对付那群宋军的时候,魔宫傻了多少个么!而且魔王闪要一对一才能恢复,宫主又没耐性一个个拍过来,所以都等着大家自己恢复。那个快的十天半个月,慢的一傻傻半年!”

展昭惊讶,“原来是这样啊……”

白玉堂点点头,倒是也对——刚才如果没天尊护着他俩,没准也中招了。

“我和绿姨商量了好久了,觉得最稳妥的方法还是活捉,不过要将人分开来才行。”赵普话没说完,却听人插了一嘴,“恐怕分不开了……”

众人都一愣,转脸,就见霍一带着小八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小八从腰间拿出了那个他一直戴的面具,“刚才听那四个人说,陌大人让所有士兵都发了白色鬼面,说是等开战的时候戴上。”

展昭等人都皱眉。

“呵。”赵普冷笑了一声,“倒是很符合陌勒的行事作风,他是怕我活捉那帮人。”

“也许……还不止。”公孙自言自语,“一下子要做那么多面具出来估计也有难度,我怀疑有一部分就是当年那些死囚留下来的面具……也许面具里,还被人做了手脚。”

展昭对面具特别的在意,就好奇问公孙,“做手脚?”

“之前皇宫里不是留下了一个面具么?”公孙道,“虽然是博阳侯故意弄进宫放到先皇枕边的,但那的确是同一种木材雕刻的面具。我之前研究过,这白面具的木材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是在药汤里浸过的!我从里头闻出了些失心草的味道。”

“失心草?”众人都好奇,听名字不像好药。

“这种草吧,容易让人变得凶残狂躁,虽然不能增加内力,但是让士兵更善战是肯定的。”公孙说着,又摇头,“不过么,这种狂躁却跟失心疯似的,分不清楚对象的!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杀红了眼,可能别人自己人都分不清楚。”

赵普听着点了点头,“这样啊……”

白玉堂有些疑惑,“陌勒手底下就这十万来士兵,要打到皇城那还有很远的距离!如果这里就杀红了眼,这十万人不够折损的,就留下些残兵败将他怎么打去开封?”

赵普点头,“所以……面具跟面具应该是不同的!”

众人都一愣。

展昭问,“你的意思是,八族遗孤戴的可能是有毒的面具,而他自己的兵马戴的是没毒的?”

赵普点头,“他那些士兵会缩在后边,杀上来的不用问,全部都是八族的遗孤,戴面具也可以故弄玄虚,正好将计就计利用我想活捉八族遗孤的心态,浑水摸鱼。”

“就算用了失心草增加了战力。”白玉堂皱眉,“他怎么有自信这点人能打赢你的兵马?”

赵普也表示同意,“的确……这小子,应该还有别的盘算。”

“先不说盘算不盘算。”殷候走了过来提醒众人,“你们这么一宿一宿的熬,难道准备熬到开战?趁着还没打起来,倒是先睡一会儿,不累么?”

赵普也的确有些累了,安排了一下放哨的人马,就让众人轮番休息去了。

白玉堂先去泡澡了,展昭回到军帐,躺在床上,盯着坐在床边的小四子发呆。

小四子原本是要被公孙带走睡觉的,不过展昭“借”来了。

展昭靠着枕头,小四子打着哈欠坐在展昭身边,歪着头看展昭,“猫猫你要问什么?”

展昭戳了戳他,“你帮我想想,那个鬼面具和白玉堂。”

小四子搔搔头,“面具跟白白有什么关系?”

展昭看了看门外,确定白玉堂还没回来,就压低声音对小四子说,“我连着几天梦到玉堂戴着那鬼面具!”

展昭的话倒是吓了小四子一跳,小家伙捧着脸,“连着几天都梦到?为什么啊?”

展昭望天,“所以让你想想啊。”

小四子眉间拧了个小疙瘩,抱着胳膊苦想,可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看到也没想到啊。

展昭更着急了。

小四子问他,“猫猫你是不是白天一直想白白,然后又想面具,最后面具和白白就在一起了?我也酱紫的哦!白天我想和小良子玩还想吃蛋炒饭,结果晚上就做梦梦见小良子在吃蛋炒饭。”

展昭嘴角直抽,伸手掐他腮帮子,“那你梦里的小良子吃蛋炒饭的时候会不会吃得满身杀气跟个陌生人一样?”

小四子一惊,“那个当然不会,满身杀气跟个陌生人一样那就不是小良子了……”

小四子话刚说完,展昭突然一挑眉,随后坐起来了。

小四子仰着脸看突然坐着,表情严肃摸下巴的展昭。

展昭皱眉自言自语,“对啊……表情严肃满身杀气那就不是玉堂了!我玉堂怎么会有那种古怪的气质!”

小四子眨了眨眼,“那你又说是白白?”

“我什么?”

两人正讨论,门口,白玉堂走进来了,披着个斗篷头发半干,显然是刚刚泡好澡。

小四子回头看白玉堂。

展昭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突然对他招招手。

白玉堂不解地走过去,“怎么?”

展昭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头。

白玉堂有些疑惑,边脱了斗篷变弯腰低头,看展昭想说什么。

展昭瞄了一眼白玉堂宽宽松松的里衣,以及露在外边的脖子,眼睛就眯起来了。

小四子也脱了外袍拍拍枕头准备睡了,却见展昭突然一拽白玉堂,随后张开嘴,对着白玉堂的脖子——啊呜!

小四子就听白玉堂“嘶”了一声,猛地仰起头摸着脖子看展昭。

展昭咂么咂么嘴,躺下睡觉。

白玉堂疑惑地看小四子。

小四子爬起来看白玉堂的脖子,白玉堂的手刚挪开一点,小四子就咧嘴,“哎呀!牙印子!”

白玉堂拿了桌上的镜子来看了一眼,无语,展昭这一口不止咬得重还用了内力,这红红的牙印子!

白玉堂伸手把翻了个身正准备睡的展昭俺枕头里了,展昭噗一声,揉着后脑勺仰脸看白玉堂。

五爷无语,指了指脖子上的牙印,那意思——你干嘛咬我?

展昭眨眨眼,“做个记号!”

白玉堂不解,“什么?”

展昭又端详了一下那牙印,“突然想吃肉所以……”

白玉堂抽了口凉气,觉得自己跟展昭一间屋睡觉有危险!这猫饿了连人都咬啊?

小四子也觉得睡展昭身边有些危险,赶忙伸手要白玉堂抱走。

白玉堂将小四子抱去了自己的床上,躺下揉脖子。

小四子给白玉堂看了看伤势,安慰他,“没有咬破不会留疤的,不过这印子好像能留一阵子。”

白玉堂无奈,展昭那一口内力可用得足,这牙印子一个来月都消不掉……而且他咬的位置还挺靠上,这不戴围巾根本盖不住!

小四子眯着眼睛研究起展昭的牙印子来,猫猫牙口甚好!瞧这牙印子又圆又齐整!

白玉堂看着对面心满意足裹了被子睡觉的展昭,心中也疑惑——那猫说给自己做个记号……为什么要做记号?

正想着,就见闭着眼睛的展昭幽幽地睁开眼睛瞧自己。

白玉堂跟他对视。

展昭突然小声说,“我这几天就靠这印子认你了,要是消掉了,找我再咬回来!”

白玉堂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句话,展昭安心地一翻身,睡觉!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看钻进自己被窝的小四子。

小四子拍了拍枕头,往白玉堂身边靠了靠,给自己和他盖好被子,选了个舒服的角度,搂住胳膊,睡觉!

白玉堂愣了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也懒得管那么多,养猫难免被猫咬,算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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