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老妖

次日清晨,展昭和白玉堂天不亮就起床了。今天要远行,又要出海,白玉堂毕竟常年生活在岛上，所以没那么紧张。展昭除了是旱鸭子之外还是第一次坐海船真正的出海,所以多少有些小激动。

天尊年纪大了，醒得本来就早,这会儿在门口，一大桌人似乎正吃早饭呢。

展昭跑出去,就见一大桌人都在,唯独少了黄月琳……还有幺幺。

展昭就纳闷,问,“黄姨和幺幺呢？”

红九娘摆摆手，道,“小胖习惯了每天早晨下水一趟，不然浑身不舒服，那条白龙大概跟她一起下海玩儿去了。”

展昭点了点头，幺幺本来也是海龙蜥，在海里应该会更快活吧，倒是跟黄姨能玩儿到一起去。

桌边，天尊端着碗豆腐花，一旁，黑水婆婆坐在中间，红九娘和诸葛吕怡两人正给她弄早饭，一个盛粥一个夹菜，很是乖巧。

展昭拽了张椅子坐下，望了一圈桌子，莫名就觉得少了些什么……仔细一想，展昭也无奈，外公没有来啊……小四子他们也不在，怎么说呢，有点小寂寞。

天尊端着豆腐花瞄了自家徒弟一眼，又瞄了一眼桌上的鸡蛋。

白玉堂接收到了天尊的眼神，伸手给他剥鸡蛋。

天尊笑眯眯继续喝豆腐花。

众人都看着白玉堂跟那个熟鸡蛋“奋战”，优雅的动作好看的手指，剥得却跟狗啃的差不多，蛋白都快剥没了。

展昭望天，白玉堂也是有人收了哈，平时何曾见他自己给自己剥过个鸡蛋，什么都是辰星儿月牙儿俩丫头伺候着，丫头不在还有白福呢，瞧被天尊收拾的……啧，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啊！

黑水婆婆吃过早饭，仰起脸看了看天色，说了句，“今天顺风。”

白玉堂对这位老前辈也有些好奇，江湖上对于黑水婆婆的传言已经剩下得很少了，毕竟，这是个年纪超过了他师父和殷候的存在。而且在所剩无几的传说中，她也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鬼……或者是妖物。可是看外貌，真的只是个小丫头而已，而且完全感觉不到内力，甚至气息都很微弱，怎么做到的呢？

这时，外头黄月琳回来了，身后跟着边跑边甩水的幺幺，众人莫名产生了一种——这俩是“同类”的错觉。

“今天顺风，海面上情况不错啊，吃完了就启程吧！”黄月琳一贯的精神气爽，进门就嚷嚷。

诸葛吕怡无奈拉她坐下吃饭。

黑水婆婆将手里的小蛇递给展昭。

展昭伸手接了，拿了一小块熏肉喂蛇。

白玉堂对这条白蛇有些好奇，他没见过这种品种的蛇，看着体态很娇小，从脑袋的形状来看，这条蛇应该是没毒的，而且形态像蟒蛇……为什么那么小呢？

展昭见白玉堂疑惑，就捧着小蛇给他介绍，“星白链。”

白玉堂纳闷——品种还是名字？

“它跟婆婆一样大喔。”展昭一句话，白玉堂倒是有些傻眼了。

蛇的确有寿命非常长的，不过应该都是大型的蟒蛇之类，这么小的蛇竟然活了那么久？想到这里，白玉堂又仔细看了看那条蛇，的确是白蟒的形态……再联想到黑水婆婆的皮肤也是苍白，眼睛也是红色，而且身材外貌甚至皮肤状态都停留在年少时期。

“难道这条蛇也和人是……一样的状况？”白玉堂好奇。

展昭笑了，点点头，“嗯！它本来应该是条白色的大王蟒，可以长到几百斤重，碗口那么粗，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最后变成了这样。

白玉堂失笑……某些原因啊……

天尊伸手，跟那条蛇打招呼，“星星。”

那蛇嘶嘶地吐了吐信子，昂起头来看天尊，显然是认识的。蛇不同于猫狗，不是热情的动物，它肯昂起头来打个招呼顺便给天尊摸摸头，已经很友好了。

白玉堂发现幺幺一直在打量星白链，按理来说它俩体型相差如此巨大，幺幺没准拿它当小鱼填肚子，可是幺幺非但没有，还躲着那条小白蛇，往白玉堂身后钻，好奇探头看一眼，又缩回去。那条白蛇体型娇小，却也不怕庞然大物一样的幺幺，淡定地在展昭手里吃着熏肉。

大概是吃饱了，黑水婆婆伸手……星白链就游了回去，顺着她细细的胳膊绕了几圈，跟一条手链一样缠在她手上。

众人起身，上船出海。

红九娘、诸葛吕怡和吴一祸留下，帮助陈氏兄弟照看军营，展昭、白玉堂、黑水婆婆、黄月琳和天尊一起登上了一艘挺大的船，扬帆出海。这艘船是黄月琳的，船体黑色，看着像是被烧过一样，但是异常牢固，速度也很快。

幺幺没上船，一会儿钻进水里跟一群海豚一起蹦跶两下，一会儿又窜上半空展翅飞一阵，很是活泼。

白玉堂在船尾找到了看风景的天尊，有些好奇地问他，“那位黑水婆婆，很厉害么？”

天尊“呵呵”了两声，对白玉堂摇摇手指头，“那妖婆早就不是人了，谁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白玉堂好奇，“为什么她不老，但是我又感觉不到她的内力？你和殷候我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因为她的内力和别人根本不一样。”天尊见白玉堂好奇，就告诉他，“她之所以会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这事情要从妖王那时候说起。”

白玉堂挑眉，那意思——又关妖王的事？

天尊无奈叹了口气，“这事情真的好多年前了，那时候我和殷候还小，跟着妖王下山。当时兵荒马乱的，山贼流寇人贩子特别多，路边也经常能看到因为遇到匪徒而被杀的人。那天是傍晚，我们跟着妖王经过一处山岗，就看到满地的尸体，看手法应该是遇到了流寇了。那些流寇很凶残，他们袭击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队伍，死的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儿，好可怜，满地都是尸体。”

白玉堂想了想，问，“人贩子的队伍么？”

“应该是的。”天尊点头。

“妖王本来想带着我们绕道走，但是殷候偏说还有活人，于是妖王就觉得可能是有受伤没死的，就到尸体堆里去找。”天尊慢悠悠说着，“我们顺着尸体一直找到一处山坡，就见山坡上，好多盗贼的尸体。”

“盗贼也死了？”白玉堂疑惑。

“嗯。”天尊点点头，“盗贼的尸体边，有一个看着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她头发是灰白色的，全身都是血，眼睛都是红色的，手上拿着一把满是豁口的刀，坐在山坡上的尸体旁边。她周围有好多蛇……那条白色的星白链就绕在她脖子上。

白玉堂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诡异。

天尊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道，“山坡上有一个大坑，妖王阻止我们上去，他说，那是个蛇窝。”

“蛇窝？”白玉堂皱眉，“山贼在追杀那些人的时候，误闯了蛇窝么？”

“那个女孩儿就是妖婆，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就这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子。”天尊道，“具体的情况是后来殷候跟她熟了之后，她告诉殷候，老鬼再跟我说的。妖婆很小就成了孤儿，被人贩子抓了，小时候就做些苦活，长到十三四，一大群姑娘就被人贩子赶着，准备卖去妓寨了。”

白玉堂微微皱眉，生如浮萍，兵荒马乱中的弱女子就是这样悲凉的命运……

“她们在路上遇到了山贼，人贩子打不过，就拿她们做肉盾准备逃走。”天尊接着道，“妖婆在队伍的最前边，等后边的人都被杀了，她还在逃……因为慌不择路，逃到了一个山坡，谁知道一脚踩空，摔倒了一个坑里。掉进去才发现坑里都是蛇，她被蛇咬了，觉得自己死定了。这时，那些追她的山贼也冲了上来，发现是蛇窝之后转身就想逃，但是却踩到了一条巨大的白蟒。盗贼举刀疯砍那条蟒蛇……那蛇跟他们缠斗，最后几乎将他们都撕成了碎片，但是蛇的要害处也被砍了一刀。巨蟒身上插着刀，摔进了坑里，这么巧，就摔在了妖婆的脖子位置。蛇很重，妖婆觉得透不过气，但是又推不开那条蛇，看到刀，就往下拽。她当时被很多蛇咬了，貌似里边都是毒蛇，全身抽搐，只靠本能在挣扎……但是她一拔出那把刀，就有一股鲜血喷涌到了脸上。妖婆说她喝了一口蛇血，带着一股蜂蜜一样的甜味。蛇血不断地涌出来，最后她几乎整个人都沾满了血。这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也不疼了，蛇毒也不让她难受了，最奇怪的是，身边的蛇都不攻击她了，还有一条十分幼小的白蛇，从那条巨蟒的身边钻了过来，缠绕到了她身上。紧接着，妖婆发现自己开始产生了变化，他看出来的世界不一样了，颜色比之前更加鲜艳，活物和死物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区别，听觉也变得敏锐了，连草丛中哪只虫子在叫都能分辨出来。”

“因为蛇血的缘故？”白玉堂问。

“不止，公孙那四个师父后来都研究过这件事，最主要是她刚开始被蛇咬了，同时中了百种以上的蛇毒，又喝了大王蟒的血，不止有血，应该还有胆汁，再加上整个人都在血里滚了一圈，总之一句话……这丫头已经死了，再活过来的根本不是人，你不觉得她性格和举止也有些像蛇么？”天尊问。

白玉堂点了点头，觉得这经历的确是骇人，“那之后呢？”

“妖王把她带了回去，不过天山都是男的没个女人照顾她，于是妖王把她托付给了一个朋友照顾。”天尊道，“黑水宫宫主，余啸嫄。”

白玉堂了然，“难怪叫黑水妖婆，原来是黑水宫的人。”

黑水宫是百年前的一个江湖门派，门派不大不过尽出高手，因为宫殿建造在黑水畔，所以得名。宫主余啸嫄可以说是当时江湖上功夫最好的女人，如果是她教出来的，那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么厉害。

“余啸嫄竟然会带她？”白玉堂疑惑，“听说她性格古怪。”

“何止是古怪。”天尊摇头，“不过没办法，她欠妖王的人情，只好收了丫头养……可笑的是这两个都是心如蛇蝎，大概很合得来，所以后来母女情深着哩。余啸嫄死的时候给她收尸的就是妖婆，后来给她报仇的也是妖婆。妖婆从小就跟殷候很和合得来，又很听妖王的话，所以后来住在魔宫不出来了，她性格跟蛇差不多，你不惹她她就跟雕塑一样人畜无害。魔宫后边你们之前没去，除了夜叉宫之外，还有几个藏在魔山深处的山谷以及密林，里边都住着几个怪物。妖婆住在万蛇谷，那地方你是绝对不想去的，漫山遍野都是蛇。”天尊说到这里，大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一甩头，“不过比起天残的那个天尸坑还是稍微强点。”

“天残……”白玉堂自言自语，“瓮天残么？他也还活着？”

“活着哦。”

白玉堂回头，就见展昭端着一碗汤药，出现在他身后。

“喝掉。”展昭将汤药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嫌弃地看着那碗汤。

“出门前小四子给我的，专治晕船！一包下肚永不晕船！”展昭将汤碗塞到白玉堂手里，示意他捏住鼻子喝掉！

白玉堂皱着眉头，不过还是喝了。

展昭笑道，“我太姨婆好久没出来了，最近可能天气暖和所以她到处走动走动，等天一冷又回山谷眯着了。”

白玉堂无语——真的和蛇一样啊。

天尊抱着胳膊，跟白玉堂抱怨，“那丫头从小就看我不怎么顺眼，肯定是因为我的内功是冷的！她也不理你外公的，就跟殷候老鬼做朋友，最疼九娘，因为随时可以生火取暖。”

展昭笑着点头——是这么回事。

白玉堂喝了药之后皱着眉头，展昭顺手往他嘴里塞了颗糖，边说，“瓮老爷子还在呢，不过这些年也不怎么出来了，比我太姨婆还不喜欢走动。”

白玉堂站在栏杆边，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自言自语，“瓮天残……传说中那个一刀出鞘山海断的瓮仙刀。”

“老瓮和叶知秋他师父清我山并称二残，一个就天盲，一个就瘸还少条胳膊。”天尊托着下巴，“不过老翁脾气坏很多。”

“你是不是想见识他的刀法？”展昭问白玉堂，“有空跟我去魔宫，我哄他出来跟你打架。”

白玉堂笑了，点头。

天尊眯眼，“他又打不过我，你要练刀找他干嘛？不会找我啊？”

白玉堂瞟了天尊一眼，慢悠悠来一句，“腻了，想换个新鲜的……”

天尊倒抽一口冷气，展昭赶忙劝架——这俩师徒也真是……

正这时，就听到前边幺幺发出了鸣叫声。

三人抬头，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座孤岛。

三人对视了一眼，这就是那座——恶壶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