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目狰狞的七歌“鬼魂”消失之后,雨势似乎转小了,天空中轰鸣的雷声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就剩下瓢泼的大雨,冲刷着整座开封城。

赵祯正在书房中喝茶,转眼,看到一直趴在窗台上看雨发呆的小四子忽然仰起脸,看着乌云渐渐散开后,露出来的天空,傻笑了起来。

“槿儿,什么事情开心啊?”小良子到他身边,也趴在窗户上。

小四子笑得眉眼弯弯,歪着头靠着萧良的肩膀,“小良子,有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呢。”

萧良脸红红瞧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四子,也仰着脸点头,“嗯那,是有好事情发生呢。”

赵祯拿着茶杯,想问问展昭和白玉堂对七歌的案子有什么想法,转过头,就见展昭靠在桌边,单手托着侧脸似乎在发呆。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桌对面,白玉堂正专注看着那张四海鬼殿的图纸。

赵祯眨了眨眼,展昭是在发呆还是在看人呢?

这时,白玉堂抬起头,正对上展昭望过来的眼。

微微愣了愣,白玉堂脸上出现了笑容,收起图纸轻轻一挑眉,似乎是问展昭——怎么了?

展昭换了只手,托着另一边的侧脸,继续看白玉堂,顺便感慨一下——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真是只美貌的耗子。

白玉堂见展昭发呆,索性跟他对视。

正看着,忽然不知道哪儿飞来了一只挺大的虫子,正从展昭眼前飞过。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那只虫子……

“咻”一声,一根红色的舌头突然伸过来,一卷……

展昭和白玉堂都转脸,就见幺幺咂么咂么嘴。

两人愣了一会儿,对视了一眼——原来除了鱼和水果,还吃虫子的啊!

展昭对白玉堂眨眨眼——喔唷!以后不怕虫子了!

白玉堂欣慰地摸了摸幺幺的头——真能干!

赵祯靠在桌边不禁感慨——这两人自从眼睛一对上,就开始一切都同步了……简直不可思议。

……

开封府的大院里。

公孙腮帮子贴着赵普的肩膀,眨着眼。

赵普感觉手心里湿漉漉的,低头看公孙的头顶……头发都湿透了。

赵普皱眉,松开了手。

公孙还处于呆愣状态,仰起脸看赵普——刚才他是抱自己了么?

赵普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公孙贴在脸侧的湿发顺到耳后,见他白净一张脸上都是水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嘴唇颜色很淡很淡……

赵普皱眉——明明唇色那么淡,看起来为什么很艳丽的感觉?

公孙眨了眨眼,眼睫毛上的水珠滑进眼睛里了,赶紧低头揉。

刚揉了两下,赵普轻轻将他的手握住,带着他退回到门廊下边,用手指帮公孙抹了抹腮帮子上的水珠,问他,“冷不冷?”

公孙莫名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耳鸣——赵普声音怎么了?是饿了好几天还是冻病了?怎么那么……轻?或者说,温柔?

赵普拉着公孙的手将他带回了房间里,留下一句,“去准备些热水。”

公孙一愣,回头,才发现院子四周围好几个影卫,都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张着嘴。

公孙也有些讪讪,搔了搔头,刚才要自己强出头,还怕赵普被偷袭呢……人家那么多影卫在身边。

其实公孙不知道,他个不会武功的,冲出去的速度比那几个会武功的影卫还要快,几个影卫也呆住了,当然了……让他们发呆的主要原因还是赵普的反应。

赵普拉着公孙的手跑进他得房间,翻箱倒柜给公孙找干衣服,公孙跑去屏风后边脱湿漉漉的袍子。

赵普边找衣服,边看屏风的位置,总觉得房间里貌似有些热,透不过气来得感觉。

院外的门廊里。

黑影抱着装满了热水的桶往公孙的房间跑,边问一旁同样张着嘴没合上过的白影,“你看着没?”

青影提着两桶热水凑上来,“我也看到了!”

赤影拿着两条大毯子,“刚才那个事鬼么?”

青影和黑影同时望天,白影瞄状况外的赤影,“那鬼是其次啊!刚才公孙救了王爷之后,王爷的反应!”

赤影眨眨眼,“啊!你说王爷抱住公孙那里?”

“王爷从来没这么抱过别人。”黑影摸着下巴,“还有啊,他刚才跟公孙先生说话那调门儿……啧啧!”

“王爷除了偶尔抱小四子逗一逗之外,你们见他抱过谁啊?”

“他最讨厌跟人搂搂抱抱了,连碰一下都是能免则免,这毛病跟白玉堂貌似差不多啊。”

青影八卦地说,“我年纪小读书少你们不要骗我啊!刚才那个是不是王爷有点那个什么……”

“那个什么?”三个影卫一起回头看他。

青影眨眨眼,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唉……”一声。

众人齐刷刷回头。

只见一个娇媚的红色身影靠在门廊下的廊柱旁,“那个就是标准的,’很动心’的表情啊。”

几个影卫愣了愣,异口同声,“九娘?”

不知何时到了开封府的红九娘,正靠在柱子旁边呢。

说话间,从她身后的院门外,吴一祸也走了进来,“开封府的人都出去忙啦?昭昭、宫主和包大人都不在?”

“他们进宫了。”几个影卫交代了两句,就赶忙去给公孙送热水了。

等影卫们都走了,吴一祸抱着胳膊问红九娘,“你刚才看到了么?”

红九娘抬起手,软绵绵靠着他肩膀,“看到了啊,赵普眼睛里火花四射的,年轻就是好啊。”

吴一祸无奈,“我是说之前那位。”

九娘挑挑眉,“那个还真是大开眼界。”

“你能缩进墙缝里么?”吴一祸很感兴趣地问。

九娘失笑,“谁能缩进墙缝里?软功再好也不可能!这里头有门道。”

说着,九娘仰着脸四外找,“糊味儿!什么烧焦了?”

吴一祸也到处找,“好像是啊……”

……

开封府前头的客厅里,太皇太妃左等右等——赵普都没来。

玉儿说,刚才九王爷让她先回来,自己跑去端药了。

太皇太妃坐不住了,站起来,“哎呀,厨房到这儿多少路啊才,怎么这么久的?”

八王爷也觉得不太对劲,就让多罗去看看。

多罗跑去厨房,没多久就回来了,“九王爷不在,厨房里药已经糊了,花园里有碎掉的花盆。”

“什么!”太皇太妃“嚯”地就站了起来,八王爷也吓坏了,“赶紧找啊!”

多罗立刻安排人手去找,同时他也有些疑惑——如果真的是遇到了危险,没理由一个影卫都不报信!再说了,赵普是什么样的高手啊!谁那么大本事无声无息地把他给带走?除非是他自己走的。

开封府众衙役们刚刚回来,换了身衣服等着公孙先生的驱风汤药呢,可左等右等汤药没来,倒是多罗风急火燎说九王爷不见了让大家找。

于是一群人就忙开了。

正要往外冲,多罗就看到黑影溜溜达达往外跑,还那这把伞看着挺悠闲。

多罗一把拽住他问,“王爷呢?”

黑影倒是让他问得一愣,不解,“八王没跟你在一块儿?”

多罗那个气,“我问九王爷!”

黑影指了指公孙的院子,“刚才公孙先生回来了,一身水,王爷带他洗澡换衣服去了,在房里呢。”

多罗嘴角抽了抽,一群衙役也是望天——这叫什么事儿。

公孙房里,捧着公孙的衣服,坐在公孙床上,傻呆呆望着屏风的赵普,突然仰起脸打了个喷嚏。

屏风后边,原本哗啦哗啦响着的水声停了,公孙的声音传来,“你伤风啦?赶紧洗个热水澡去!”

“没……”赵普发出一个音节之后伸手捏脖子,怎么嗓音都哑了。

洗完了的公孙赶忙从水桶里出来,披着衣服边擦头发边过来给赵普把脉,“还说没?嗓子都哑了!”

赵普瞧着公孙湿漉漉的头发和薄薄的里衣,就觉得脑门冒火。

正好公孙摸他脑门,一惊缩手,“你这是烧了?”

赵普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公孙一把按在了床上,“躺下!”

这么巧,和黑影一起来找赵普的多罗正好推开门……

此时,公孙正按着赵普坐在床上,两人一起转脸看门外。

多罗跨进门槛一步,站住,看了一会儿,默默退出去,帮两人关好门。

身后,黑影睁大了眼睛——进展神速啊!

多罗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不过幸好他也不是太八卦,于是问黑影正经事,“那院子里的花盆怎么回事?”

黑影低声将刚才赵普遇袭的事情说了,边提醒多罗,“你一会儿告诉八王就得了,千万别让太皇太妃知道啊,不然她该担心了,王爷特地嘱咐了不准告诉她。”

多罗自然明白,于是折返回去,告诉太皇太妃,王爷没丢,和公孙先生在一块儿呢。

太皇太妃眯着眼睛,还有些吃味儿了,“哎呦,这有了公孙先生连娘都不要了啊!”

多罗笑着帮忙开脱,“公孙先生带人挖七歌的骨灰去了,淋了一身雨回来的,大概是有什么发现。”

太妃听着直念佛,“】先生为了泽岚也是上心了,这么大雨天去挖骨灰,他那身板儿还淋了一身雨,万一病了呢。”边说,边吩咐玉儿去熬姜茶。

玉儿跑厨房,心说还得重新烧两份药,刚才早知道不让王爷去哪了。刚跑进院子里,无意间她就看到空中好像又什么东西,一闪……

雨还是在下,但是小了不少,玉儿眯起眼睛,仰着脸站在院子里看天空,怎么半空中横着挂了一小串水珠子呢?

玉儿这丫头是太皇太妃的贴身丫鬟,她除了聪明乖巧,还有一手绝活就是绣花。她生在苏州,一家的女人都是当地最好的绣娘,太皇太妃本来也是派人到她们家雇个绣娘来给赵普绣战袍的。玉儿在九王府住了小半年,和太妃特别投缘,于是就留在太妃身边了。

苏绣大多精致,有时候用的丝线比头发丝还细,玉儿天生眼神好。她眯着眼睛在院子里转开了圈,经过仔细辨别,她发现院子上方总共有两根长长的,蜘蛛丝一样的白色细线。

“玉儿。”

玉儿正端详那两根细丝,就听到有人叫她,回过头,只见青影跑来了,手里拿着一大笸箩的老姜,“多熬点姜茶吧,衙役们都要喝。”

“哦……”玉儿点头,边神神秘秘跟青影说,“青影哥哥,这开封府里是不是有大蜘蛛啊?”

青影一愣,“大蜘蛛?”

“你看这么长的蜘蛛丝!”青影指着那根细丝给青影看。

青影身后,黑影也来了,他手里一些酒菜,是刚才赵普吩咐他去买的,公孙忙了一天应该没吃饭呢,黑影跑来厨房准备烫酒。

“你俩干嘛呢?”黑影好奇,也跑过来仰起脸。

青影让他看了看那根细丝。

黑影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嘣”一声,绷得死紧,还很有韧性。

玉儿纳闷,“不是蜘蛛丝啊?这么硬?”

边说,丫头边摸出随身带的针线包,拿出剪子剪子剪了一刀,拽着一头一直走……走到了墙边。

黑影跃上屋顶,发现细丝挂在了屋顶的瓦楞上,外边是断掉的。

青影接过玉儿手中的细线,拽了拽,发现还挺有韧性的,皱眉,“这是什么线?”

“是丝线。”玉儿也拽了拽,又剪了一小段拿火折子一点……刺啦一下,变成了灰烬。

“这么容易着?”黑影惊讶。

“这是上好的丝线!吐这种丝的蚕一定是用药养。我家乡就有养这种蚕的,吐出来的丝只有一般丝线的一半粗,但是弹性和韧性极好,用来隐绣最好了!”

“隐绣?”青影不解。

“就是五爷经常穿的那种料子,看着素白的,光一照,白色里却是有花纹,那个可贵可难绣了。”玉儿显然颇有研究。

青影和黑影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将生姜和酒菜都交给了玉儿让她帮忙热,就转身跑去公孙房里,给赵普看那根丝线了。

青影跑得快,到了门口却被黑影拽住了。

青影疑惑地看黑影。

黑影摸了摸鼻子,对他摇摇头,“等会儿再进,这会儿说不定忙着呢。”

青影不解,“忙什么?”

黑影抱着胳膊,“啧啧,小孩子嫑多问。”

……

此时雨势转小。

宫里,展昭和白玉堂别过了赵祯,由南宫带路,去看四海殿。

芙蓉园外的院墙拆了一大半了,里头四海殿的院墙也拆了一半,不过由于下大雨,暂时停工。

展昭和白玉堂站在一堆砖头瓦砾外围,遥望里边的四海殿……虽然只看到一个顶,但还是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阴森之气也是油然而生。

展昭皱眉,“规模感觉很大的样子!”

白玉堂道,“地上三层,地下三层,玄机都在地下三层里。”

展昭一惊,“地下还有三层?”

白玉堂点点头,“阴宅么!”

展昭就觉得起鸡皮。

……

远处,皇宫书画院的藏书阁三楼阳台上,天尊望着远处的四海殿,对身后正看书法的殷候招手,“老鬼老鬼,你看呀!”

殷候不解地走到外边,就见天尊指着远处四海殿,两小一大三个屋顶,“鬼抬轿诶!好久没看见了!”

殷候看了一眼也是皱眉,“难怪不得安宁了,原来是座鬼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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