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孟子衡一家和王竣父女,赵恪带着几个儿子,挑了粮、菜等物送去农垦食堂。

苏梅打开西耳房的衣柜,翻了翻里面的衣服,才发现今年她还没动过针线呢。前几年,还有时间给几个孩子时不时做一两身衣服寄去。

“找什么?”保姆进来笑道。

“给三个大的寻身换洗衣服。”

保姆打开靠墙的一个红木箱子,取出三条大裤衩和三个白背心:“我一早备着了。”

苏梅接过来,摸了摸,都是家织的棉布,因为捣锤过,很是揉软,带着淡淡的艾草香。再看,箱子里还有灰的、白的衫衣,裤子和鞋袜等。

“茶大娘,”苏梅感动地抱了抱她,“谢谢你!”

“瞎客气啥。”保姆抿了下头发,双耳通红地走到另一边,打开下午带回来的包袱,“刘家舅妈给你带的,我看了,有几块好料子,要不要我给做一身宽松的衣裙。”

随着上面的看重,她和汪师傅对苏梅的保护已经越来越严了,凡是到她手里的东西,必先检查一遍。

苏梅把衣服和大毛巾递给跑回来的赵瑾,翻着料子看了看,多是常见的平阳布、劳动布、斜纹、咔叽、灯芯绒、府绸:“舅妈怎么一下子给我弄了这么多料子?”

“还有毛线呢,”保姆移开上面的布料,道,“不是你舅妈一人送的。赵副师长打电话,你舅舅和老族长就在旁边,然后你有身孕和小瑾、念营考上大学的消息,大家便都知道了,一家一块料子或是一斤、两斤毛线,十几户积下来可不就这么多。”

苏梅蹙了蹙眉:“明儿我得给她们打个电话,不然过几天,她们能把我肚子里这孩子,一到十岁的衣服都做出来。”

“不用打电话,”赵恪站在门口道,“我跟老族长和舅舅说好了,后天送小黑蛋他们过去住两天。让小黑蛋跟他们说吧,你电话里也劝不住。”

苏梅点点头,挑了几斤军绿色的羊毛线:“茶大娘,我衣服够穿,先不做。你帮我给小黑蛋打两身毛衣毛裤吧。”

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学会织毛衣毛裤。

“好。”

留了保姆在屋里整理,苏梅随赵恪回了屋。

“小梅,”赵恪扶她在书桌前坐下,“工作的事,咱先放一放?”

苏梅点点头:“图纸已经好了,剩下的就是模型和隐形涂料的制作。”

最早的隐形战机来自D国,1944年圣诞前首飞成功,历史上曾评价,若是它研发的再早点,必然改写二战的结局。

而所谓的隐形,则是指避开雷达的探测。

要想避开雷达,一是利用机身设计,二是涂料。

大一时,她因多次参加过无人机模型大赛,被师兄师姐叫去帮忙收集隐形战机的资料,用来制作一款隐形战机模型,参加国际大赛。

她脑中的东西不少,可要制造生产,她就得先了解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遂这一年来,她一直在调整方案,太落后了压制不住人家,太先进了制造不出来,这么忙忙碌碌折腾了好多废图,一直到今年四月,她才根据八九十年代的几款隐形战机,敲定了方案,提笔画图。

赵恪心下一震:“好了?!”

“嗯。”苏梅打开保险柜,拿给他看。

赵恪只能看懂一些简单的东西,不过单看战机那流畅的外形,就知道不简单。

“小梅,图纸传出去,我们的工程师做不出来吗?”

六十年代的工程师,很厉害的!苏梅看历史,说实话,真心佩服他们那一代人和那一份拼博的精神:“肯定能!”

“那模型……”

“这份图纸是我参考了几份隐形战机做出来的,不做模型,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苏梅不解道,“很急吗?”

“上月,雷州半岛、广西灵山上空分别出现了M制无人机。”

苏梅愕然:“这么猖狂吗?”

“嗯,从没消停过,”赵恪肃然道,“52年9月20日,空2师飞行员于沪市上空击落M空军B-29飞机1架,同年11月22日,空2师6团击伤M-PB4Y2飞机一架;第二年7月25日,空2师飞行员击落M空军F-47飞机1架……这还只是击落的M机,更别说还有海岛,以及别的国家了。从我国的无人机横空出世,近几年,他们这几方对我国的挑衅、窥视,越来越频繁了。”

苏梅想了想,要她一个人在材料和机器缺失的情况下,完成模型的制作,再到测试,没个一两年很难办到。而就算她做出了完美的模型,生产中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他们多数也要再做调整,这又是时间。

“送出去吧。”

“嗯。”赵恪拿了厚厚一沓白纸放在桌上,“你先睡,我来复图。”

苏梅点点头:“别弄太晚,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好。”

苏梅简单洗漱后,从洗澡间出来,看小黑蛋抱着小枕头站在门口,摸了摸他的头:“要跟娘睡?”

小黑蛋抱着她腰点了点头:“赵爸在屋里干嘛呢?还把门杠上。”

“帮娘画图呢。”

“你又做了新玩具?”

“嗯。”为了应付外人的猜测,书桌旁边撂着放了五辆去年年初做的仿游戏战车。

怕有人进屋一探究竟,几辆车经常被她摆了不同的部位在桌上或是桌下。

“是什么?”

“战车,铁道侦查车和装甲列车的结合。”

小黑蛋双眸一亮:“汽车上装了炮。”

苏梅失笑:“一个玩具车,装什么炮。”

“那娘装了什么?”

“一挺机枪,木制空壳子弹,没什么威力,不过是整体看着大气威风了些罢了。”

门刷的被拉开,赵恪一推地上的纸箱:“抱回去玩吧。”

小黑蛋把手里的小枕头往餐桌旁的椅子上一丢,欢呼一声,去抱纸箱,抱了两下,憋红了脸,也没抱动:“这么重!”

“四哥、五哥,”小黑蛋噔噔跑到廊下,冲西耳房叫道,“快过来帮我搬东西。”

赵瑾放下早年买的小人书,跟林念营一起出来。

“这是什么?”林念营拍了拍纸箱。

“娘做的战车,走,抬回屋,组装起来看看。”

苏梅打量了下纸箱,知道赵恪搬出来这个,不是两辆小战车的集合,而是五辆里最大的那个,“别在屋里组,太大了,组装好开不出来。”

三人点了点头,吃力地拖拽了出去,拉亮廊下的灯,在院里打开了纸箱,拿出了部件、小型发动机和组装说明。

苏梅放下毛巾看了会儿,便回屋睡了。

赵恪杠上门,拿出白纸,继续复图,这一忙就是一夜。

院内,赵瑾跟林念营凌晨一过就去睡了,独小黑蛋折腾到凌晨四点多组装好,洗了把脸跟在赵恪、赵瑾、林念营、小瑜儿身后跑出了家门,去了军部,跟战士们一起训练。

汪师傅跟保姆起来做早饭,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赵恪和几个儿子训练回来,苏梅还没起来。

卤了一夜的猪头、猪蹄,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汪师傅切了一大盘猪头肉,又剁了两个猪蹄,硬是没够四个小子吃。

“再切一盘。”顾老吩咐道,看着四个小家伙吃,他都馋了。

“早上吃这么多肉食,肠胃会不会不舒服?”汪师傅担心道。

“不会,”小黑蛋啃着猪蹄,头也不抬道,“娘给我寄的肉酱,不就馒头、面条,半夜饿得受不了,我爬起来抱着一气儿能吃一瓶,第二天照常训练。”先开始是受不了,慢慢就适应了。

汪师傅起身,很快又切了一盘过来。

捏着生菜叶子,夹上两片肉,往嘴里一塞,再吃口蘸酱的馒头,喝口小米粥,小黑蛋幸福地眯了眯眼,“还是家里好,唔,真不想走了。”

“不怕,”汪师傅安抚道,“等你走时,我给你做几罐酱肉带上。”

“汪爷爷,”小黑蛋甜甜笑道,“你真好。”

汪师傅笑笑,拿起生菜叶子一连给他卷了几个。

五年的分离,顾丹雪和小瑜儿对三人多少有些陌生感,饭桌上都不怎么说话。

吃完饭,几人帮汪师傅收拾好厨房,怕吵到苏梅,小黑蛋唤了赵瑾和林念营帮他把战车推出门,一路顺着斜坡推到了山下。

小瑜儿坠在几人身后,时不时上前帮把手。

顾丹雪好奇地跟了出来,站在山路上往下看。

“姐姐,方才你们在推什么?”孟小宇跑出来道,“我看着像是车。”

“呐。”顾丹雪往下一指。

“哇!好大啊!比我的军卡大多啦。姐姐,”孟小宇牵着她的手,往下走道,“咱们去看看。”

“等等我。”囡囡从家里跑出来道。

……

战车只有两个位置,驾驶位和副驾驶位。

赵瑾、林念营大了,坐进去,直不起腰,小黑蛋坐上去正好,遂小家伙坐上,带着小瑜儿,启动车子朝大门外开去。

林念营拍了拍赵瑾的肩:“走吧,去食堂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嗯。”赵瑾看着山间的薄雾,眼中带着抹怀念。

怀念六年前的那个夏天,跟明泽、明翰几个叔叔一起上山下溪,干活摸鱼,“也不知道明泽、明翰叔在西北怎么样?”

“念辉不是说了吗,戈壁滩开荒,风一吹,昏天暗地的,满嘴都是沙子。叫我说,他们过去就是浪费人才。大学毕业,随便选个学校教书都比开荒强。”

“胡说什么?”赵恪赶上两人,瞪了林念营一眼,“不脱下西装、白衬衣踏踏实实地干上几年,怎么入党?”

“入党?!”林念营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对赵恪竖了竖大拇指,“赵叔叔,你安排的吧,这招走的实在是高!”

依他们的学历,只要入党,那就是后备的干部苗子。

赵恪淡淡地瞥了林念营一眼:“他们是你奶奶的侄子,只要脚踏实地的做事,想要入党不难。以后再看问题,思维放宽些,别把经济学那套用在人际关系上。”

林念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我知道了。”

父子三人到了农垦食堂,赵恪找到大胖寻问了几句,看没什么事。交待了赵瑾、林念营一番,就匆匆去了军部。

……

顾丹雪带着囡囡、孟小宇下山,几人早就跑远了。

囡囡瘪了瘪嘴:“姐姐,我也要坐车。”

孟小宇:“我也想。”

“回家开上你们的军卡,咱们追他们去。”

“好耶!”两人欢呼一声,松开顾丹雪冲上了山。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顾忌,轰隆隆的一摇车子,苏梅便被惊醒了。

顾丹雪推着自行车,带着两人下山,远远便见小黑蛋开着战车回来了,后面跟着挑担背筐的张贺山父子三人。

“姐姐,”囡囡拽了拽顾丹雪的裤子,“念辉哥哥他们是要回家吗?”

“不是,看模样应该是去农垦食堂。”

“哦,”囡囡打开车门,招呼后面的孟小宇道,“小宇,快点上车,咱们走在他们前面。”

囡囡和孟小宇各自上了军卡,启动车子,一前一后,率先走在了前面。

战车过来,小黑蛋透过车窗冲顾丹雪挥了下手,越过她慢悠悠地向前开去。

“张大叔,向晨、向东,”顾丹雪跟后面的三人打招呼道,“吃饭了吗?”

张贺山对她笑笑:“吃过了。”

向晨、向东脸红地冲她点了点头。

父子仨这次之所以来的晚,是想送些鲜美的鱼儿,遂半夜亲自出海,走得远了,捕了些鲈鱼、鳕鱼、石斑、鲟鱼等。

鱼儿送到农垦食堂,司务长看了下数量,当场就拿桶装了两条石斑,两条鲟鱼和一条鲈鱼给赵瑾:“提回家,交给汪师傅。”

赵瑾点点头,提着桶,招呼张贺山父子跟他回家吃早饭。

这会儿过来,说是吃过了,顶多也就在路上啃个干饼子。

张贺山摆摆手,二话不说,拿起一把尖刀,抓着一条鱼便收拾了起来。

张向晨、张向东没找到刀,就蹲在菜筐前,帮着择菜。

赵瑾见唤不动,送了鱼回来,拿着食盒盛了些粥,取了十来个馒头出来,从中切开,夹上猪头肉,提着去了食堂。

炉上的瓦罐里,汪师傅给苏梅熬了罐鱼片粥。

苏梅洗漱后,喝了两碗,稍稍活动了一下,找了双手套戴上,打开保险柜,拿出赵恪画的图,看了看进度,在桌上铺好白纸,画起了战机的内部图。

赵恪提早下班赶到农垦食堂,军嫂们带着孩子已挤满了广场。

“怎么这么多人?”赵恪找到顾老,小声问道。

顾老点了点被军嫂们围着的赵瑾、林念营,“让王老太说着了,怕张嘴讨要学习资料不好看,都来随礼了。放心吧,我跟司务长又买了几竹筐菌子,五百斤土豆,一百斤粉条,咱也不讲究什么摆盘了,直接大锅炖菜,管够。哦,还有张同志送来的鱼,我没让用,除了先前他们宰杀的那四五条,其余的都养着了,那一锅酸菜炖鱼,我让他们去咱家水田里现捞的。”

赵恪抽了抽嘴角,过去跟帮忙的张贺山打了个招呼,四下看了看,没找着苏梅,一问,还没过来,忙骑上车子,回家接人。

苏梅是熟手,一上午画的都快赶上赵恪一夜的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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