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里的这一天还不算特别冷,但莱姆市区住宅里的老炉子却坏了,所有人都裹着厚厚的外套挤在他家一楼的实验室里。他们每呼吸一下,嘴里就喷出一团雾气,手脚也被冻得通红。艾米莉亚·萨克斯穿了两件毛衣,普拉斯基身穿一件有衬胆的绿色外套,前面还挂着奇灵顿滑雪场的索道票,像是老兵军服上的战争勋章。

莱姆心想,这家伙像个滑雪警察。这看起来很奇怪,但他也说不清原因。可能有一种危险,那就是穿着肥大的外套,怀揣一把一触即发的九毫米口径手枪,这样冲下山可不安全。

“那个修炉子的家伙呢?”莱姆对他的生活助理大声问道。

“他说会在一点到五点之间来的。”汤姆穿了一件粗花呢大衣——是莱姆去年圣诞节送给他的,还戴了一条深紫色羊毛围巾——这是萨克斯送他的礼物。

“哦,一点到五点之间。一点到五点。你明白吗?快打电话给他,再——”

“这就是他告诉我的时间——”

“不,听着。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们接到报案,说他的社区有一个疯狂的杀手,我们会在一点到五点之间去抓捕凶手。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林肯,”耐心的助理说,“我不——”

“他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他知不知道,我们的任务是服务并保护他们呢?打电话给他,把这些都告诉他。”

普拉斯基注意到,汤姆并没有去打电话。他问:“嗯,你要我去吗?我是说,打电话吗?”

啊,这真是年轻人的诚恳……

汤姆对年轻的警官说:“别理他。他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狗。不理他,他就不会烦你了。”

“狗?”莱姆问道。“我是一只狗。这真讽刺啊,是吧。汤姆?你真是恩将仇报啊。”他很喜欢这样的反驳,然后又说:“告诉那个修理工,我觉得我发低烧了。顺便说一下,我真有这种感觉。”

“那你能感觉——”新手问。他刚想问下去,突然又打住了。

“是的,我真的能感觉到不舒服,普拉斯基。”

“对不起,我没想到。”

“嗨,”汤姆边笑边说。“恭喜啊!”

“什么意思?”新手问。

“他开始称呼你的姓了。他开始把你当作高级别的人才了……他就是这么称呼他所喜欢的人的。比如说,我就只是汤姆。永远都是汤姆——他从不用姓氏来称呼我。”

“不过,”萨克斯对新手说,“你得再次向他道歉,否则你会被降级的。”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总被人叫唤小名的汤姆赶去开门。

莱姆看了一眼钟,时间是1:02分。那个修理工这么快就能来吗?

当然,不会这么快的。来人是隆恩·塞利托。他走进来,脱下外套,但紧接着又穿上了。他瞥了一眼嘴里喷出的雾气。“上帝啊,林肯。你知道的,市政府随便打个喷嚏,就能抠出点钱,帮你支付暖气费。有咖啡吗?是热的吗?”

汤姆给他倒了一杯咖啡,塞利托一手拿咖啡,另一只手打开他的公文包。“终于搞到了。”他点头示意他手里拿出的东西,一本旧的雷德威文件夹,上面有退色的墨水印和铅笔标注的符号,很多条目被画掉了。这些都是市政府为节约开支而重复使用纸张的证明。

“这是吕庞特档案吗?”莱姆问道。

“是的。”

“我上星期就想要的,”犯罪学家咕哝道,他的鼻子被冻得生疼。或许他会告诉维修工,他将在一到五个月内付清维修款项。他瞥了一眼文件夹。“我几乎已经放弃了。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那些陈词滥调,隆恩。你想到‘亡羊补牢、杯水车薪’这些成语了吗?”

“没有,”侦探温和地说,“我在想的是,‘如果你帮了别人的忙,而这人还在抱怨,那就得说,操他妈的。’”

“这句话说得好。”林肯·莱姆让步了。

“好了,你并没告诉我这份档案有多机密。我不得不亲自去找,我还让罗恩·斯各特帮我去查。”

莱姆一边看着探员,一边打开文件浏览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份文件里找到什么,于是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毁灭性的。“应该有一份官方报告,找找看。”

塞利托在文件夹内翻找。他举起那份文件,封面上有一只老式的打印标签:安东尼·C.吕庞特,副专员。文件夹用一条退色的红胶带封住了,上面写着:机密。

“我能打开吗?”他问。

莱姆的眼睛转了一下。

“林肯,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心情才会好起来,行吗?”

“把它放到翻页架上。麻烦你了,非常感谢。”

塞利托撕开封条,把小册子递给汤姆。

生活助理把报告放在一个像是用来放烹饪书的装置上,该装置和橡胶翻页齿相连。当莱姆用手指轻触马达控制单元触摸板时,橡胶翻页齿就会翻动书页。现在,他开始翻看文件,同时试图控制内心的紧张感。

“吕庞特?”萨克斯从证据表上抬起视线。

他又翻了一页,答道:“是的。”

他一段接一段地看着市政府报告中密集的文字。

哦,快点吧,他生气地想着。赶紧说重点啊……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关于钟表匠吗?”萨克斯问。

目前无论在纽约还是加州,都没有这个人的消息。凯瑟琳·丹斯已经在加州展开调查了。

但莱姆却说:“和他没关系。”

萨克斯摇摇头。“那可是你找这份文件的原因呀。”

“跟他没关系,你以为那就是我找这份文件的原因吗?”

“那你要它干吗,是别的案子吗?”她问。她的目光又转回到证据表,表上记载了他们曾经一起调查过的几桩未结的案子。

“不是那些案子。”

“那是什么?”

“如果你不打扰我的话,我可以早点告诉你。”

萨克斯叹了口气。

最后他翻到要找的那部分,停了下来,看看窗外中央公园里稀疏的棕色树枝。他相信,一定能从这份报告中找到他要的东西,但林肯·莱姆首先是个科学家,他不相信内心的情感。

真相是唯一的目标……

他会找到什么样的真相?

他转过头看着翻页架,快速地把这一份文件看了一遍,接着又看了一遍。

过了一会,他对萨克斯说:“我想读给你听听。”

“好的,我在听着。”

他的右手手指在触摸板上移动,文件翻回到前几页。“这是第一页。你在听吗?”

“我说了,我在听。”

“好的。‘这一记录现在、且将永远保密。自1974年的6月18日至7月29日期间,十二名纽约警察局的警察被大陪审团起诉,原因是他们敲诈勒索曼哈顿和布鲁克林的商店店主和商人的钱财,并收受贿赂来中止对犯罪行为的调查。另外,四名警官因与该敲诈勒索相关的伤害罪而遭到起诉。那十二名警官是所谓‘第十六大道俱乐部’的成员,该俱乐部名称已成为可耻的警察腐败案的代名词。’”

莱姆听见萨克斯急促地喘息着。他抬头看看,发现她正盯着那份文件,就像小孩在后院里发现一条蛇那么专注。

他继续读道:“‘美国公民与负责保护他们的执法人员之间的信任感应该胜过一切。第十六大道俱乐部的警员触犯了这一神圣的信任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不仅犯下了他们本应阻止的罪行,还给那些勇敢而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警员兄弟姐妹们带来无限的羞辱。

“‘因此,我,纽约市市长,在此,对那些将罪犯绳之以法的警官们予以表彰,授予他们英勇勋章。他们是:巡警文森特·帕奇尼、巡警赫尔曼·萨克斯和三级探员劳伦斯·科佩尔。’”

“你说什么?”萨克斯问。

莱姆继续读道:“‘所有这些警官皆以卧底的身份屡次冒着生命危险,提供有益的信息来锁定罪犯,并收集审判所需的证据。由于此次任务极为危险,为保护这三位英勇的警官和他们的家庭,本嘉奖将作为机密记录予以封存。但他们尽可以放心,尽管没有公开宣扬他们追查罪犯的英勇行为,但本市对他们的感激之情丝毫不减。’”

艾米莉亚·萨克斯盯着他:“他——”

莱姆冲着文件点点头。“你父亲是个好人,萨克斯。他的确是脱身的三个人其中之一。只是他们并不是罪犯;他们为内务部工作。他去第十六大道俱乐部,就像你去圣詹姆斯酒吧一样,只不过他是卧底。”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关于吕庞特报告和腐败案的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你父亲也参与其中。这就是我要看这份文件的原因。”

“怎么样了?”塞利托嘴里含着咖啡蛋糕问。

“还在看呢,隆恩。还有些别的东西。”

警探又在文件夹里翻找,找到一张证书和一枚奖章。这是纽约警察局的英勇勋章,是警局颁发的最高奖赏之一。塞利托把它递给萨克斯。她接过这张未装框的羊皮纸文件,上面写着她父亲的名字,她丰满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眯了起来。勋章上的饰带从她颤抖的指间垂了下来。

“嗨,真漂亮啊,”普拉斯基边说边冲着这张证书点头。“看这些卷轴,这一切都太棒了。”

莱姆点头指指滚动架上的文件夹。“都在那儿了,萨克斯。内务部的长官必须确保让其他警察都相信他已卷入腐败案中。他每个月给你父亲几千美元来挥霍,让人觉得他在收受贿赂。他必须赢得信任——如果有人认为他是报信的人,那他可能就被杀了,特别是托尼·加兰特也涉及此案。内务部开始假装对他进行调查,所以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这桩案子之所以停止了,是因为他们缺少足够的证据。他们与犯罪现场调查部门达成协议,这样证物追踪链卡片就丢了,或者填错了。”

萨克斯低下头,接着温柔地一笑:“爸爸总是最谦虚的。这奖章就像他的性格——没有人知道他得过最高奖赏。他也从来没有提过。”

“你可以读读这些细节……你父亲说,他当时身上装了窃听器,可以提供所有他们需要的关于加兰特和其他涉案警察的信息。但他没有当庭作证,因为不想连累你和你母亲。”

她盯着那枚来回摇晃的奖章——莱姆有些不悦地想着,这样就像钟摆一样。

最后,隆恩·塞利托搓着双手说:“听着,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他嘟哝着,“但我们能不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去曼妮餐厅好吗?我该吃午饭了。还有,知道吗?我打赌,他们店里一定付过暖气费了,林肯。”

“我也要去,”莱姆真诚地说,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好地掩饰了真实的想法,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出去,不想坐在轮椅上吹冷风。“但我要给《纽约时报》写一封读者来信。”他朝电脑点了点头。“还有,我得在这儿等修理工。”他摇摇头。“从一点等到五点。”

汤姆想说些什么——毫无疑问,肯定是想催莱姆出去——但是萨克斯却说:“对不起啊,我还有些别的计划。”

莱姆说:“如果又是冰又是雪,我可不感兴趣。”他猜想,萨克斯和那个女孩,帕米·威洛比,正在计划出游,同行的还有被帕米领养的哈瓦那犬杰克逊。

但很显然,艾米莉亚·萨克斯有不同的打算。“当然了,”她说。“我是说,当然有雪和冰了。”她笑笑,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但我要做的事和你无关。”

“感谢上帝。”林肯·莱姆边说边朝天花板呼出一股热气,然后将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

“是你。”

“嗨,警探先生,你还好吗?”艾米莉亚·萨克斯问。

阿尔特·施奈德在他房门口看着她。他看起来比上次他们见面时精神多了——那会儿,他正醉卧在小货车的后座上。但他现在还是很生气的样子,用红红的眼睛瞪着她。

但当你的职业意味着你时常会被人用枪瞄准时,这种虎视眈眈的怒视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萨克斯微笑着说:“我只是来道谢的。”

“哦,谢什么呢?”他拿着一只咖啡杯,但里面显然装的不是咖啡。她看见餐柜里又出现了很多酒瓶。她也注意到,从家得宝建材家装商店里买来的翻新材料根本没有多少进展。

“我们把圣詹姆斯酒吧的案子结了。”

“是,我听说了。”

“这里有点冷,警探。”她说。

“亲爱的?”一位女士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她身材健硕,留着棕色短发,面容愉悦而开朗。

“城里来了个熟人。”

“请她进来。我来泡咖啡。”

“她很忙,”施奈德酸溜溜地说,“她总是满城乱跑,什么事都做,还喜欢问问题。她不能久留。”

“我都快冻死了。”

“阿尔特!请她进来。”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里走,萨克斯跟着他,并关上门。她把外套脱下,放在椅子上。

施奈德的妻子走过来,她们握了握手。“让她坐那把舒服的椅子,阿尔特。”她批评自己丈夫不好客。

萨克斯坐在那把旧的巴卡隆奇椅子上,施奈德则坐在沙发上。沙发被他压得吱吱呀呀响。他把电视音量调高,那里正在播放疯狂而刺激的篮球赛。

他妻子端来两杯咖啡,并把电视声音调低。

“我不要。”施奈德边说边看看自己的咖啡杯。

“我已经倒了。你要我扔了它吗?浪费这么好的咖啡?”她把咖啡放在他旁边桌子的杯垫上,然后回到厨房。

萨克斯一言不发地呷了一口浓咖啡,施奈德则盯着ESPN体育频道,眼睛注视着三分线外的投篮点;当篮球刷的一声投中时,他轻轻握紧了拳头。

插播广告了。他切换到“名人大比拼”节目。

萨克斯记得,凯瑟琳·丹斯提到过,沉默能有效地让某人开口说话。她于是坐在那里,喝咖啡,看着他,却什么也不说。

最后,施奈德恼火地说:“圣詹姆斯的案子?”

“嗯。”

“我看到报道,丹尼斯·贝克尔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还有副市长。”

“是的。”

“我和贝克尔接触过几次。看起来还行。他竟会卷入这件事情,这真让我惊讶。”施奈德一脸担忧的样子。“还有谋杀案吗?萨克斯基和另外一个人?”

她点点头。“还有一起谋杀未遂。”她没有说,她自己就是那个几乎送命的受害人。

他摇摇头:“搞钱是一回事。但是杀人……这就完全不同了。”

阿门。

施奈德问:“罪犯中有没有我告诉你的那个人?他在马里兰有房产,或者别的什么?”

她觉得,他也应该获得一些功劳。“那是华莱士的地方。但那不是房产,而是一样东西。”萨克斯解释了关于华莱士游艇的事情。

他苦笑了一下:“没开玩笑吧,梦露号游艇?真恶心。”

萨克斯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们可能还破不了案。”

施奈德表现出短暂的满足感。接着他想起,自己真是疯了。他用力站起身,叹了口气,往杯子里又倒了些威士忌,然后又坐下来。他的咖啡一口都没喝过。他又开始换频道了。

萨克斯说:“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我会阻止你吗?”他咕哝着说。

“你说你认识我父亲。认识他的人剩不下几个了。我只想通过你打听一下他的事情。”

“第十六大道俱乐部的事吗?”

“不是的,我不想知道那些事情。”

施奈德说:“他很幸运,脱身了。”

“有时你得避开子弹。”

他点点头。“至少后来他不再那么干了。听说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惹什么麻烦了。”

“你说你和他一起工作过。他不太谈他的工作。我一直想知道,那时候是什么样的。我想写点东西。”

“写给儿孙们看吗?”

“差不多吧。”

施奈德不情愿地说:“我们从来没有搭档过。”

“但你认识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你只要告诉我:那个指挥官的事……那个疯狂的家伙?我一直想了解那件事的内幕。”

“哪个疯狂的家伙?”施奈德轻蔑地说,“这样的人太多了。”

“就是那个把战术部队派到错误的公寓的家伙?”

“哦,你是说卡卢瑟吗?”

“我想是他吧。爸爸当时在巡警队工作,他有一次尽力拖住绑匪,直到紧急勤务组找到正确的案发地点。”

“是的,是的。我也在场。真是个混蛋,那个卡卢瑟。白痴……感谢上帝,没有人受伤。哦,就是那天,他忘了带扩音器的电池……还有一件事:他让人给他擦靴子。他总是派新手去做这种事,你知道的。还给他们几分钱小费。我是说,给穿警服的人付小费,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但他就付五分钱?”

施奈德把电视音量调低了一些,笑着说:“嗨,还想听个故事吗?”

“当然。”

“好吧,你父亲、我和其他一帮人下班后打算去花园运动场,看一场拳击赛、球赛什么的。有个小家伙冒了出来,拿着一把土枪——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明明知道,但嘴上却说不知道。

“就像那种自制的手枪。只能装一发.22口径的子弹。这个可怜的家伙想抢劫我们,你能想到的。他就在第三十四大街马路中间要抢劫我们。我们把皮夹递给他。然后你父亲假装无意中把皮夹掉在了地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那家伙弯下腰去捡皮夹。当他再站起来的时候,他完蛋了——直勾勾地面对着我们的枪口,四把史密斯警用手枪,都上了膛,随时准备发射。瞧那家伙脸上的表情……他说:‘今天真不是好日子。’这是不是很经典?‘今天真不是好日子。’老天,为这事,我们乐了一晚上……”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哦,还有件事……”

萨克斯边听他说,边点着头,同时做着记录。事实上,这些故事中的大部分她都知道。赫尔曼·萨克斯不是那种不愿意和女儿谈工作的人。他们会接连几个小时呆在车库里,修理汽车传动装置或燃油泵,这时父亲就会向她叙述警察在街上巡逻时发生的故事——为她今后的事业播下了种子。

她向他提了更多的问题,他都一一作答——有时很急切,有时很生气,有时又心不在焉,但都能告诉她一些事情。施奈德站起来几次去倒酒,还时常看看表,再看看她,意思很明显:你难道没有别的地方要去吗?

但她只是舒舒服服地坐在巴卡隆奇椅子上,问个没完,甚至还讲了一些她自己的战斗故事。艾米莉亚·萨克斯哪儿也不想去;她有无尽的时间来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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