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不足,没有冥思苦想的必要,谢池也懒得头疼,安安静静吃面。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再次上路,一路畅通无阻,晚九点前后,他们到达了赵家门口。

赵家是意料中的煊赫,宅子占地极广,朱漆红门前的地上,摆放着个铜盆,盆里正烧着纸钱,带着火星的灰烬飘飞,在夏夜里有点像萤火虫。

站在外面,众人便能看见赵家内高高悬着的白『色』魂幡,魂幡在夜风中缓慢摇曳,乍一看去,像无脚的白衣女鬼。

大门紧掩,玄诚道长正要上去敲门,门从里面开了,门房模样的人一看到他们,刚要舒心地笑,想起主家刚死了人,立刻又收敛,迎上道:“消息传过来了,说道长到了,小的正要领人出去迎道长,帮道长抬棺,没想到道长就到了,惭愧惭愧。”

就要完成雇佣,玄诚道长压力顿减,语气轻松:“无碍,幸亏我们赶上了,没耽误雇主时间。”

“是啊,”门房深以为然,苦笑感叹道,“我家少『奶』『奶』日日等夜夜等的,道长要是再不来,她怕是要叫人去寻你了,她这几日因为少爷的事,本就……悲恸难当,道长又迟迟未到,她更是情急焦切,几日都未合眼了,满脸憔悴,我等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也不敢劝一字半句的……”

严镜暗啧了声:“看样子赵娘子人缘很好呀,连门房都这么关心她……”

门房耳朵灵,听到了严镜的话,看向他,感叹道:“这位小道士,你是不知道,我家少『奶』『奶』真真是菩萨心肠,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她和少爷这些年救济过的穷人没上万也有几千了,前些日子,镇上不知为何失踪了好些个孩子,她听闻了,几日吃不下饭,后来干脆到佛堂吃斋念经为那些孩子祈福了……唉。”

谢池意外地挑挑眉了,挺善良?

门房越说神情越黯淡,苦笑道:“你说这老天爷,怎的不收恶人,反倒将咱少爷收去了,他二人先前那般恩爱,如今……唉,少『奶』『奶』也是命苦……”

门房说得都两眼通红,喉头哽咽。

玄诚好生安慰他。

严镜叹气:“听他这么一说,赵娘子真的好可怜,又心善又年轻,和丈夫关系还好……”

谢池的关注点却不在这。

丈夫新丧,赵娘子还有闲情管迁坟?她不是很爱她丈夫么?这僵尸什么来头,值得赵娘子这么紧张?

门房叫下人抬棺进去,谢池刻意磨蹭,落到队伍最后,拉住个下人,指着铜角金棺,问:“冒昧问一句,这棺材里是你家少『奶』『奶』什么人?”

那下人本来对这些邋里邋遢的小道士看不上眼,一抬头,却见人眉目斯文,干净温柔,立即转了态度,热络道:

“我听说是少『奶』『奶』早死的亲爹,少『奶』『奶』命苦,自幼被拐,被咱少爷买下来后才过上了好日子,她这些年一直在寻亲,前两年却寻得了亲爹的……棺木,唉,满心想的是和亲人团聚,却已经是天人永隔,她这不现在正筹谋着给亲爹迁坟么?眠山那地儿虽是风水宝地,但到底离咱淮凹镇太远了,不足以解咱少『奶』『奶』的思亲之苦,咱少『奶』『奶』最孝顺了。”

陆闻道:“亲爹的话,年龄也对得上。”

僵尸死了20多年,死的时候大概20多,赵娘子估计20多,算算大差不差。

严镜『揉』『揉』头发,偏头道:“谢哥,狐狸精和僵尸是一对儿,狐狸精还和僵尸有个小狐狸精儿子,僵尸又是赵娘子的亲爹,这这这……”

严镜也是惊了:“那不成了个僵尸出轨狐狸精,抛弃亲女赵娘子的故事了?总不至于赵娘子也是狐狸精生的,赵娘子其实是个狐狸精?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谢池不语,等下人被叫走了,才『摸』『摸』严镜的头:“别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严镜瞪了瞪眼,抬头问:“什么意思?”

陆闻也投来不解的眼光。

谢池单手支颐,沉静道:“片名叫《僵尸爱人》,狐狸精如果是小三的话,会用‘爱人’来形容么?这就要打个问号,毕竟僵尸片比较传统,一般来说不会歌颂小三;至于你第二个假设,待会儿我见到赵娘子,用八卦照一照她是人是妖就出来了,我有九成把握不是。”

谢池轻笑了声:“我更倾向于,这僵尸和赵家没一点关系。”

严镜和陆闻满脸难以置信。

“为什么?!”

谢池笑了:“赵娘子自小和家里失散,潜台词是——没人知道她亲爹亲娘是谁,不是么?她想认谁认谁。赵娘子这些年一直在寻亲,如果寻的不是亲,而是……尸呢?”

谢池道:“表面上寻的是活人,其实要的是……有尸变迹象的尸,借寻亲的名义,寻找合适的尸。”

严镜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池道:“我先假设,僵尸真的是赵娘子的亲爹,那么问题来了,下人说,赵娘子两年前就找到了她爹的棺木,以她的菩萨心肠,她会忍心让她爹在遥远的眠山呆整整两年才下定决心要迁坟吗?这内里本来就有点矛盾。”

“为什么要等两年呢,”谢池脸上的笑容在扩大,“我倒是有个合理的解释——栽树林。”

严镜蓦地瞪大了眼。

谢池道:“莲溪道长说,他前两三年来眠山时,还没看见那块败坏风水的树林,突然一下子就有了,谁栽的,为何而栽?嗯?”

他那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耐人寻味。

严镜顺着谢池的思路想了想,一阵头皮发麻,那鬼树林不会是赵娘子喊人去栽的吧?

陆闻也面『色』凝重。

谢池继续道:“换一个思路,僵尸不是她亲爹,且和赵娘子没有半点关系,一切就说得通了。”

“假设赵娘子要的是有尸变迹象的强大的尸,那我觉得,可能再难找出比现在那具还合适的了,这具尸兼有三台案三气汇聚的极佳风水,又埋在灵力荟萃的眠山,还父子同棺,本身又怨气极重,简直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齐聚,更何况,赵娘子还特地令人破坏了风水。”

“她两年按兵不动,是在等有尸变迹象的尸,吸收庞大阴气,完全变成僵尸。”

“她最终要的,是强大的僵尸。”

“卧槽啊!!”严镜忍不住吼出声,“上赶着认爹!!”

陆闻也面『色』骤沉。

谢池努力绷紧嘴角:“是不是逻辑很严密?”

严镜浑身发『毛』,小鸡啄米般点头:“真相太恐怖了!”

谢池没忍住,噗嗤笑了:“别紧张,以上都是我胡扯的。”

严镜和陆闻:“……”

[哈哈哈哈是真相?不,是我胡扯的]

[哈哈我刚就在想,他们连门都还没进,果然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前面错了,这个猜测,你不觉得有点无懈可击么,大佬否认是在逗小瞎子玩儿]

[咦]

炮灰来叫他们,三人忙跟上,入了府。

谢池心不在焉,在脑海里和谢星阑唠嗑:

“哥,赵娘子真善假善,很容易能戳穿。”

“嗯?”谢星阑的声音懒懒的。

谢池忍笑,一本正经道:“毕竟论伪善,没人比得过我。”

谢星阑咳了声:“……小骗子。”

小池精通骗术,还是自学成才,骗人骗鬼骗僵尸,只要能交流的物种,都能被他欺骗利用。

谢池乖巧道:“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谢星阑显然有被取悦到,笑声低沉悦耳:“真的?任何时候?”

“嗯,任何时候。”谢池有点急于表现的意思,一幅任君拷问的样。

谢星阑笑了声,满足他:“那回答我,喜不喜欢我?”

谢池脸猛地一僵:“……”

谢星阑戏谑催促:“记得说真话。”

谢池别过脸:“……不要。”

谢星阑笑了。没脸没皮地开黄腔谢池很在行,真逗他说正经话了,又臊得说不出来。

“谢哥,到了。”严镜见他走神,小声提醒他。

谢池回神,门房引他们到放棺材处,从袖口里掏出个钱袋塞给了玄诚道长:“辛苦道长了,这是报酬。”

玄诚道长掂了掂,震惊又慌张:“使不得使不得,没那么多!”

他刚要打开钱袋还掉那部分多的,门房推回去:“少『奶』『奶』说这是你们应该的,她就是怕你不收,才只多给了一些,劳烦道长了。”

玄诚道长只好收下:“少『奶』『奶』当真菩萨心肠。”

门房道:“现在天『色』也晚了,少『奶』『奶』说,你们日夜兼程,定是劳累,她本该尽地主之谊,留你们住一晚,明早再启程回去,可她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你们,又怕下人怠慢,是以特地在府外替你们定了安适住处,好让店家代为招待你们,我马上便带你们过去。”

玄诚道长道:“少『奶』『奶』考虑得如此周到,我等受之有愧。”

门房就要令诸人离去,谢池突然问:“我们到了府上,不该祭拜下令少爷,全了礼数么?”

玄诚道长一拍脑袋:“是啊!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连礼数都忘了,幸亏你提醒我!”

玄诚道长表情有些尴尬:“我领着我弟子去祭拜一下吧?”

门房眸光躲闪,眨眼间赔笑道:“不了不劳烦道长了,少『奶』『奶』早就说了,这大半夜的,礼数倒是没什么要紧的,诸位道长好好休息方是正事,你们心意到了,她便会记着。”

玄诚道长虽心有不安,却也没再强求,毕竟赵娘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再执着就有点不给人面子了。

谢池将门房的神情尽收眼底,眉梢微挑。不让见么?是赵娘子见不得人,还是其他什么见不得人?

有点意思。

谢池正盘算着怎么去见赵娘子,众人的手机响了——

[剧情进度已更新,演员跟随门房前往仕女楼休憩。]

谢池无奈,app既然了发话,他的打算只能暂时搁置到一边。

边上陆闻趁机问门房:“为何叫仕女楼?”

门房表情神秘:“那可是个好去处,你们到了便知道了,我先说了,你们便少了诸多乐趣和新奇,我家少『奶』『奶』精心准备的,定不会叫你们失望。”

一行人跟着门房出府,朝仕女楼去。

……

同一时间,赵家少『奶』『奶』的卧房内,檀木床上,男人倚靠床头坐着,女人则一点点替自己宽衣解带。

男人偏头朝里,紧合着眼,长相看不真切,脸颊凹陷,颧骨高耸,肤『色』偏黄,瘦得皮包骨,宽大的锦衣空空落落地挂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滑稽又瘆人。

相比男人的丑陋干瘦,他对面的女人肤白温婉,显然是瘦了不少,依旧是美人胚子,只是眼神里透着兽般的癫狂,亮得骇人。

“相公,明儿就是你头七,这具壳子,明儿就彻底用不到了,这是,最后一晚。”女人哽咽,握住男人的手。

男人手上涂着厚厚一层蜡,『摸』上去光滑又油腻。

天这般炎热,这蜡是防腐的。

她已将自己脱了,巨大的羞耻感让她两颊染上一抹动人的红晕,她终于还是朝男人靠了过去,细语呢喃道:“你活的的时候,死也不肯要我,说是要了我,我就不好改嫁了,现在你死了,管不着我了,我偏要这么做,我才不要改嫁。”

女人在男人怀里静静依偎了会儿,感受不到男人心脏处熟悉的跳动,她眼里逐渐空洞:“你总说配不上我,可我这条烂命是你救的,荣华富贵是你给的,你教我读书识字,为我梳发画眉,摘星星摘月亮地宠着我。”

女人明眸里泪水萦纡,痛苦地合上眼。

“之后那具躯壳再好,也不完全是你了。”她颤着手,去脱男人的衣服。

一阵静默。

良久,女人倏然轻笑,声音婉转如莺啼:“你总推脱说,你身子弱,做不到,其实,全靠我来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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