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一共有三幢计算机教学楼,屹立在学校最北边, 背对山, 教学楼后面栽满了梧桐树,这片漆黑一片, 显然都停电了,梧桐叶飘了几片,落在杨清河脚边,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一到周末学校晚上会特热闹,可这块区域不然,这里幽静又没有路灯, 年久的栅栏上覆满爬山虎, 传说这里曾有学生自杀过,所以晚上学生都不会来这闲逛或是约会。

自杀这个事情还是杨清河前两天听苏妗说的, 她说机房的走廊里总是阴气森森的, 夏天不开空调都特凉快,到别的学院的教学楼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苏妗平日上课在哪个楼来着?

杨清河仔细回想一番,似乎听她说过什么s1。

她兜了一圈, 教学楼侧面墙壁上印着金色的凹凸标志, 杨清河走到正门, 底下小方格似的地砖松动,咯嗒一下,细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s1栋楼楼底大门敞开着, 像一个四四方方的黝黑洞口。

大门边上就是监控室, 窗户开着, 杨清河凑过脑袋,轻轻喊了声老师,无人应答。

一般这里都会有老师看守值班,也许是出去查看断电的源头了。

杨清河借着月光看墙面上的楼层分布图,一楼是教师办公室,二楼三楼四楼都是机房。

杨清河一层层的找过去,喊苏妗的名字都没人回应,走廊尽头乌黑不见底,仅有的光是两边机房窗户外的月光,一缕一缕,若有似无。

爬上第四层时杨清河有些微喘,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哒哒两声,像是什么磕撞到地面的声音,有点清脆又有点闷。

她想细听,但那声音再也没有了。

“苏妗?”

杨清河沿着机房一间间找过去。

一排排黑屏的电脑死气沉沉,肃穆的立着。

杨清河走过s1-403号机房,走了两步蓦地怔住,转身快步走进去一看,第二排第三个电脑桌上放着个红格子的小背包。

这是苏妗的包,上面还挂了个小狗的钥匙圈。

“苏妗?”杨清河试探的叫道,依旧无人回应。

她猛然想起电话里苏妗倒吸气的声音。

她看到了谁?

正常的老师同学为什么要害怕?

杨清河不敢多深思,拿起苏妗的小包一路奔向宿舍。

她想,也许苏妗害怕的包都来不及拿就跑回去了呢,指不定她现在缩在寝室里瑟瑟发抖。

......

赵烈旭打了一路始终打不通。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杨清河离开他家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足够她到学校了,她在这儿没有什么交际圈,所以毋庸置疑,她离开后肯定回了学校。

如果曾国发把目标锁定在她身上,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

他越是想理智的分析越是难沉静下来。

如果曾国发下个目标真是杨清河,那么她回去的路上,每一分每一秒曾国发都有下手机会,就从她跨出他家门口开始。

赵烈旭单手扶着方向盘,右手紧紧按压着太阳穴,上下颚抵着,面色沉重如凝土。

他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回去,先前次次都送她回学校就是怕有个万一,偏偏中了这回。

“对不起,您所——”还是打不通。

赵烈旭烦躁的按断了电话,换挡加速。

蒋平的电话插了进来,赵烈旭戴上蓝牙耳机。

“你说。”

蒋平:“我们在地下室里发现了大量血迹,还有一把带血的尖刀,在柜子里发现了近数百件的水手服,像是那种啦啦队的服装。”

“啦啦队?”

“是,还有一些遗弃在蛇皮袋里的破损的服装,根据服装上的裂痕判断,像是用鞭子抽裂的。据调查,曾国发妻子丁美在大学时期曾是校篮球啦啦队的队长,因为长相身材出众还被封为校花,而曾国发和她同属一个学校,学的是计算机,因成绩优异连连获奖,毕业后自己创业开了个公司,没多久便和丁美注册结婚,但没过几年,公司突然倒闭,还欠了一身债,也是那个时候夫妻感情出现破裂。张宏患有精神病史,独居,这些年一直在靠曾国发救济生活,我看他只是曾国发用来杀人的工具。”

赵烈旭:“曾国发住处派人去了吗?”

“局里另外一个分队赶过去了。”

“张宏肯定会想办法出淮城,大巴公司和轮船摆渡那里加强检查。”

“那曾国发呢?他下个目标是小嫂子?郭婷和徐玉玉都暂且说的通,可小嫂子既不是啦啦队成员也和丁美长得不像,选择她的理由是什么?”

这点赵烈旭也想不通。

照蒋平的说法,曾国发蓄意绑架杀人,他在报复几十年前他妻子抛弃,他幻想那些女生就是他妻子,他绑架徐玉玉后给她换上啦啦队的服装,对其进行虐待和侵犯,得到报复的快感。

可杨清河和这一点边都沾不上。

赵烈旭眉头皱成川字,脑子像短路了,眼下怎么都没聚精会神的去分析。

他口气略微有点浮躁,“如果目标真是杨清河,他就会想方设法实行自己的计划,曾国发是个聪明人,我们下午去他家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现在对他来说是破罐破摔。”

“那小嫂子岂不是很危险!赵队,你在赶去中际大学吗?联系到小嫂子了吗?”

蒋平的问句字字都戳赵烈旭的心窝。

他声音低的可怕,“暂时联系不到。你们立刻带人赶过来,曾国发一定还在中际大学附近。”

“是。”

挂断电话赵烈旭减速,转弯,进入学校右侧的车道。

宽敞的校园路上学生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他的速度不能加快,绕了半圈终于到了她宿舍楼底下。

赵烈旭解开安全带,拿上手机迅速下车。

电话仍然打不通。

宿管阿姨还在嗑瓜子看电视,眼见一个大男人闯了进来呸呸呸吐了瓜子,“你有什么事?”

赵烈旭掏出工作证,问道:“这栋里有个女孩叫杨清河,麻烦把宿舍号查一下。”

阿姨瞅瞅那工作证,再瞅瞅人,捉摸不定,心想他是不是假警察。

可转念一想,楼里都有监控,谅他也不敢。

阿姨说:“等会,我查查啊。”

赵烈旭神色凝重的嗯了声。

杨清河从北面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脸煞白煞白的,也没在意边上的人,一头扎进宿舍楼就想往楼上冲。

宿管阿姨生察觉到一阵风,抬头,指着道:“诶诶诶,那姑娘等等。”

阿姨又以为是来偷偷发传单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杨清河猛地急刹车,赵烈旭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

两人都愣住了。

阿姨见她面熟,摆摆手,“没事了,上去吧,跑慢点,别摔了。”

杨清河望着他,不知道他怎么来了,又隐约觉得哪儿不对,赵烈旭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她似乎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平常他总是温和的笑着,天塌了都不为所动的那种,沉着冷静,处理事情有条不紊。

赵烈旭长腿迈过去,仅仅五步,他一把拽住杨清河的胳膊,手指发力狠狠攫住她,漆黑如墨的瞳仁紧紧盯着他。

他眼中的情绪太复杂,杨清河看不透。

杨清河挣了挣手臂,挣脱不开,他似要把她骨头捏碎。

“杨清河。”

对持许久他只沉沉的叫了声她的名字。

杨清河细眉微蹙,前一个小时还和她谈笑风生的人这会跟丢了魂似的。

“怎么了?”她问。

赵烈旭沉着眸子不说话。

杨清河:“你在紧张什么?”

赵烈旭看向自己拽着她胳膊的手,手上小姑娘肌肤的温热悉数传递到他手心,真实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眼前的人完好无缺的站在他面前,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渐渐平下心,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他慢慢松开手,组织好措辞,开口道:“手机没电了?”嗓音还是那么哑那么沉。

“嗯。”

“路上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杨清河摇头。

能有什么奇怪的人。

赵烈旭舔了舔上唇,点点头,叮嘱道:“你现在回寝室待着,我没让你出门你就别出来知道吗?”

杨清河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暂时没法三言两语和她解释清楚。

赵烈旭摸了摸她的头,“听话,好吗?”疲倦的嗓音带着一丝温柔。

杨清河头一撇,躲开他摸头的动作,“我为什么要听你话?”

赵烈旭凝视着她,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了,浅浅的笑着。

显然,她因为刚刚的事情在生气。

可他哪有一个字是拒绝她的,又有哪次他拒绝过她的请求。

六年前厚颜无耻的要跟着他,六年后自作主张的在他家洗澡穿他的衣服,三天两头往他那儿跑,想要吃他做的饭,他做,想要奖品,他陪着玩,想住他家,床让给她。

这份耐心,都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

只是他害怕自己是一时冲动,也害怕她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听到杨清河那句‘我能接受你的所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动摇了。

而现在,是彻彻底底的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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