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眉。

繁星点点。

品花楼的后花园中,山水亭阁显得出奇得宁静,似乎同大堂内的热闹喧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月光下。

如歌对着前方的白色清影,提高声音喊道:“有琴先生,请您等等。”

那白衣背影略微慢些,却未停下脚步。

如歌只恐被他走掉,连忙拉高裙子,一路快跑追上去,边跑边喊:“有琴先生,等等我,有事情请您帮忙!”

有琴泓眉头微皱,只觉有一团火焰向他冲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拦在他面前,清水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地盯着他看。

原来是个红衣裳的小姑娘。

晶莹剔透的小脸儿,乖巧的笑容,清脆的声音:“有琴先生好!”

如歌笑吟吟地瞅着有琴泓。

他很清瘦,眉头好象很习惯皱起来,已经有了浅浅的褶纹。他的目光疏离,象是不喜欢别人的打扰。他站在那里,象一泓被世人遗忘千万年的泉水,无波无痕,无爱无恨。

“有琴先生,我是品花楼的丫头,我叫做歌儿。”

“不认识。”

“呵呵,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她笑得纯净无邪。

“走开。”

如歌的笑容垮下,沮丧道:“先生,你难道不晓得跟陌生人说话是很需要勇气的?你这样冷冰冰,会非常打击我以后跟人交往的信心。”

“与我无关。”对品花楼的姑娘丫头来说,每日里接待的不都是“陌生人”吗?这小丫头说什么笑话。

“我是新来的。”如歌挤出“惨兮兮”的表情,希望能争取到他的同情。不过,好象没什么用。

那么,她决定单刀直入——

“我们小姐请您为她伴曲一首。”

是啦,这就是风细细的“完美”计划。

风细细擅长舞蹈,曾有才子题诗,赞她舞姿优美如“清风扶弱柳,彩蝶戏芙蓉”。今晚这种场合,她自然要舞上一曲来吸引众客目光了。只是,在品花楼舞艺出众的并不只有她一人,薄荷姑娘、紫蜻蜓姑娘和香桃姑娘也甚为出色。要拔得头酬,就必须要出奇招!

让有琴泓为她伴曲!

世人皆知,有琴泓孤傲清高,向来不肯为人做和。如果能说动他,请他帮忙,风细细就可以趁着他的声名,成为全场最瞩目的亮点。

不过,要说动有琴泓是一件万分困难的事情。

风细细也只有赌如歌能够成功了。(说来奇怪,她对如歌却很有信心。)

如歌与有琴泓站在后花园中。

从大堂方向忽然飘来一阵丝竹之声,有女子婉转低回的歌唱,曲意缠绵,撩人心脾。

她知道,现在品花楼内众姑娘间的争才斗艺、展现才貌的角逐已经开始了。风细细肯定在等她的好消息。所以,她必须成功!

她低声央求:“拜托了,有琴先生,为我们小姐弹奏一段曲子吧,不用很长,很快就可以结束的!”

“做梦。”他绕过她便欲离去。

如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道:

“请你答应我!”

她的手心很热,透过衣衫,熨在他右臂的臂弯。

有琴泓微怔。

然后,甩开她,怒道:“放肆!”

“好不好,答应我嘛。”如歌吐吐舌头,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屈不挠继续做工作。

有琴泓心下一阵烦乱。

她明明已经松开手了,他为何还是觉得臂弯处火烫烫一片,象是被她留下了烙印。

“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心愿哦。”

月光柔和地洒下来,如歌笑得象个精灵的仙女,好象在郑重地等待他许愿。

“我没有愿望。”

“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有心愿的。你肯定也会有。”

有琴泓冷笑。

“即使有,你也实现不了。”

如歌小小地可爱地微笑:

“那可不一定。你千万不要小看世上任何一个人,每一个人的能量都可能是无穷的。”

“成交吗?”

*********

如歌一只脚刚踏回品花楼,眼珠子就险些掉出来。

天哪,百合姑娘在做什么?!

只见百合粉脸含春,杏眼微眯,丹唇微启,一袭娇黄薄纱绸裙慵懒地半褪着,飘坠在地板上。她的粉肩赤·裸,胸襟敞开,艳黄色的抹胸清晰可见,娇白的乳沟诱人地颤抖。

这,难道就是风细细告诉过她,而她却还无缘一见的“脱衣舞”?!

如歌睁大眼睛,看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百合媚惑翩舞着,纤纤细腰摇摆如水中灵鱼,一手轻褪着所剩无多的衣裳,一手轻抚着酥乳般的胸口,伴着乐师们的曲子,一路向刀无暇三人的桌子行去!

如歌站回风细细身后,压低声音道:

“办好了。”

风细细点头,轻道:“先看戏吧。”

百合翩翩旋舞如九天飞花,忽然,又如断翅的蝴蝶,失魂般跌落在刀无暇的身上。

品花楼一阵惊叹!

几乎所有的客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盯着刀无暇,恨不得把自己换作他,好一饱如此艳福。

但——

刀无暇面容一板,眉头紧皱,“霍”地一声立起,硬生生将百合甩倒在了地上!

“啊!”

很多客人惊得站起来,不会吧,这样糟蹋美人儿。

“蠢货。”

风细细轻不可闻地冷笑。

如歌知道她的意思。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场合,天下无刀城又素讲体面和规矩,百合想用近乎淫荡的脱衣舞来引诱刀无暇,是不可能会成功的。

也许,这也是百合在赌呢?以百合的姿色,在品花楼顶多中等偏上,排名一直徘徊在二十名上下,要想出名,只能一博了。成者王侯败者贼。可惜,百合失败了。于是,她成了蠢货。

百合却仍在媚笑,灵蛇一般又扑住了刀无暇的身子,白葱似的指尖儿爱抚着他的大腿,缓缓地、柔媚地向上游走。

朱唇呢喃道:“刀公子……”

她既然已经赌了,就要彻底赌上一把!

另一边。

如歌望着仍在努力争取的百合,心中忽然一阵凄然。

她想到了远方的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有着幽黑发蓝的卷发,幽黑发蓝的眼睛,右耳有幽蓝的宝石。她忽然很想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可曾想念过她。

无意识的,她又去看那个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正在凝视她。

他似乎一直在凝视她,眼底有淡淡的担忧。

这次,刀无暇没有动。

动的是刀冽香!

她一把揪起百合的长发,劈手两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百合的脸颊顿时肿起来,血丝顺着嘴角流出!

“贱人!”刀冽香冷喝,“你很喜欢脱衣服勾引男人对不对?好,姑奶奶今天就让你脱个干净!”

“刷——”

百合的衣裳被刀冽香扯成碎片,顷刻间,只剩下艳黄的抹胸和底裤!

“不!”

百合惊恐地蜷缩起赤·裸的身子,嫩白的娇躯在春日的夜里瑟瑟发抖。

刀冽香冷哼:“还有些零碎,一并脱了吧!”

伸手向百合的抹胸抓去!

如歌只觉有一口热血向喉咙冲!

握紧拳头便要急喝——

空中飞起一件黑色衣裳。

轻飘飘越过众人头顶,罩在颤抖恐惧的百合身上。

百合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用它裹住全身,泪水,疯涌在黑色的衣襟上。

刀冽香震怒!

凤目圆睁向大堂右边角落瞪去,见一淡眉细目男子仅着中衣,神情不卑不亢,百合身上的黑衣显是他掷来的,不禁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妹子!”

刀无痕却突然止住她的喝斥,白胖的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向刀无暇递个眼色。

电光火石间,他已认出了那淡眉细目男子正是玄璜!

玄璜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烈火山庄。

当今世上,所有人都听过一句话。

人间烈火,冥界暗河。

烈火山庄坐稳白道的第一把交椅,暗河组织则是绿林黑道的龙头,两股势力明争暗斗十数年,发生大小战役七十八起,双方共死亡七百二十六人、伤一千九百一十八人、失踪一百四十五人。

然而,十九年前暗河组织却忽然好象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任何动静和消息,一夜间在江湖绝迹。

烈火山庄从此也再没有对手。

几年后,烈火山庄就等于天下武林。

烈火山庄庄主烈明镜共有三个弟子。

其中二弟子玉自寒,甚少在江湖上行走,识得他的人很少,天下无刀城的鸽组收集到整理有关他的资料并不多。

玉自寒,二十二岁,自幼双耳失聪,双腿残废,常穿青衫,容貌温润如玉,左手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相传他有六个随仆,青圭、赤璋、白琥、玄璜、黄琮、苍璧,其中,玄璜与黄琮为世人所多见。

刀无痕正是认出了玄璜。

*********

品花楼。

静悄悄。

乐师忘记了奏乐。

宾客忘记了呼吸。

他们或兴奋或好奇或担心地等待着情势的变化。

刀无暇一振锦袍,玉面露出喜容,几个大步便行到那雕花木桌前,对木轮椅中的青衣清俊男子,一揖到地,朗声恭敬道:

“天下无刀城刀无暇见过玉公子!”

话未落,他便觉不妥,这玉自寒是个聋子,如何听得他说些什么,恐有不敬之嫌。但如何与聋子沟通,一时间又想不出好法子,竟有些怔在那里。

这时,有一股柔和如春风的力道轻轻将他的身子托起,刀无暇不敢违逆,顺着这股力道抬起头来。

玉自寒的双目。

恬淡而安适,象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

玄璜道:“刀公子,说话时请面对我家少爷,少爷自会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纸,和一支做工精细的碳笔,摆在桌上。

刀无暇心道,莫非玉自寒习得唇语,能从口型知晓话语内容,这倒需小心了。边想,他边对玉自寒抱拳连声致歉,道:“在下小妹年少气盛,行事不知轻重,让玉公子见笑了,回去必当严加管教。”

玉自寒在纸上淡如轻烟般写道:

“令妹天真,不必多责。”

刀无暇松口气,道:“是。”

玄璜道:“这青楼女子举止放荡,确有失礼之处,刀姑娘看不下去亦在情理之中。但凡事应适可而止。”

刀无暇道:“多谢教诲。”

玉自寒微微摇头,叫他不必如此客气。

这边,风细细暗想,这位玉公子不知何方神圣,竟能使得名震天下的无暇公子如此谦恭以待。只可惜,这秀玉般的人儿竟似又聋又哑又残,可见上天是见不得人完美的。

如歌却一直注意着被众人遗忘的百合。

百合彻底失败了,她娇艳的脸庞上满是狼狈的泪渍,十指死死抓紧身上的黑色衣裳,一个劲儿不住地颤抖。终于,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要离开这个带给她羞辱的地方,没有人看她,她希望能静悄悄地退场。

她低下头,咬紧牙,不想看见楼里其他姑娘嘲讽的表情。但是,当她经过时,依然听到了香桃的讥笑、曲悠悠的冷哼、薄荷飞白眼的动静、柳絮唾口水的声音……忽然,一只脚平空横出来,绊在她的身前!

百合慌乱间哪里来得及去躲闪,左腿一弯,身子失去平衡就往地上跌,她伸手想去抓个东西,却又被人推了一把,惊慌中忙抬眼,一张跋扈得意地脸,是凤凰,平日里她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落井下石?!

百合止不住坠跌的势头,身子摔下去,她闭上眼睛,胸中一片阴冷漆黑,她恨!每个人都在努力向上爬,可以用各种手段,只要能成功!她无非是选了一个错误的方法,为何就要落入被人嘲笑和践踏的深渊,她恨!

一双温暖的小手。

百合没有跌在冰凉的地上,有一双温暖的小手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将她用力地扶了起来,稳稳地站在使脚绊她的凤凰旁边。

凤凰恼怒有人扫了她的兴,低头“呸”一口,啐在百合衣角,骂道:

“贱货!”

百合好似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头看一下是谁扶起了她,僵直着身子,径直走出了品花楼,走入外面的夜色中。

如歌垂首站回风细细身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风细细扭头瞪她一眼,以手帕掩口,轻叱道:

“那种贱人,理她做什么,找一身麻烦。”

如歌不语。

“你身手倒蛮快,一溜烟就窜到那贱人后面,使得是什么功夫?”风细细狐疑道,忽然觉得自己对歌儿好象也不甚了解。

如歌向场中望了望,道:“小姐,幽兰姑娘的书画表演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是否要接着上场。”

风细细连忙整整衣裙,理好面纱,再顾不得追问如歌。

*********

品花楼内。

有琴泓正在奏琴。

风细细正在起舞。

没有人注意到少了个丫头。

后花园中。

月色淡极。

古琴之声传来,悠悠谦和,平淡雅致。

如歌仰首望着幽蓝的夜空,风,吹动她红色的衣裳,烈烈向后扬起。因为无人,她洁白的小脸上有淡淡的忧伤。

有人经过,惊扰了她。

那人手拿一只小包袱,背脊挺得极直,面容艳丽而冷峻。

如歌叹息道:“为何要走呢?”

热热闹闹的桃花树开在那人身边,花影映在她脸上,映得她左右两颊被掌掴的痕迹通红骇人。她瞪住如歌,眼中有凌厉的恨意,半晌,道:

“留下来,让你们侮辱嘲笑吗?”

“你有勇气在众人面前挑逗刀无暇,却没有勇气面对些闲言碎语?”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百合冷笑:“我为什么要对你说!”

如歌凝视她,平静道:“因为我刚才帮了你,让你没有摔倒在凤凰脚下。”

百合又冷笑:“你以为我会感谢你?”

“你会。”如歌微笑,“如果被凤凰那种女人侮辱,很丢人。”

百合眼中闪过抹奇异的光芒,唇角扯出讥笑:“不错,我再下贱也比母狗凤凰强一百倍。”

桃花树下。

百合摸着脸上火辣辣的掌痕,恨声道:

“在品花楼,只凭我的姿色想要出众,难如登天。我不甘心等到人老珠黄再没生意了,还攒不下可供一辈子花用的金银。这是次机会,我必须把握住,只要能攀上刀无暇,定能掏出个金山银矿来,他有权有势,往后也再没人敢欺负我。我当然要拼一把!呸,她们都觉得刀无暇定是喜欢假惺惺的大家闺秀,便一个劲儿扮清高。可笑,真喜欢正经人家的闺女还来青楼做什么?!凡来青楼的都是贱胚,都喜欢看女人脱、看女人浪荡!我偏偏和她们不一样!我索性就脱给他看!”

“可是,你失败了。”如歌提醒她。

百合一怔,闭上眼睛,然后,冷道:“所以我走。”

“去哪里?”

“换个名字,从新开始。”百合眼光黯然,“今夜一过,品花楼里百合的名字就会沦为人笑柄,变得臭不可闻。我,不得不走。”

“还做这行?”

“我有别的本事吗?”

“我认识一些朋友,他们或许可以帮你找……”

“算了,”百合打断她,“一朝青楼人,终生青楼鬼,我再也做不了其他的行当。再说,你若真有路子,又怎会进了品花楼?”

如歌望着桃花树下双颊殷红、眼神阴厉的百合,无奈道:

“那,祝你好运。”

百合冷笑:“好运是靠自己争取的。”

“你说的对,”如歌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递到她手中,“这是治疗淤伤的灵药,抹在脸上,一个时辰后印痕便会消失,这样,无论你到哪里争取到好运的机会都会大些。”

百合凝视她片刻,将瓷瓶收入怀中,转身离开。

从此,品花楼再无名叫百合的女子。

*********

古琴声止。

品花楼内掌声、喝彩声如雷。

如歌悄悄回到了大堂中,知道风细细在有琴泓的帮助下,终于抢得了个满堂彩,风头之劲,让其他姑娘为之侧目。

风细细娇声细喘,白纱遮掩下的脸颊娇媚粉红,她妩媚的美目飞快地遍巡全场,见众宾客皆如痴如醉地关注着她,不由喜不自禁,却立刻坐得更端庄些,摆出天山之雪凛然不可侵犯之姿。

如歌轻声道:“小姐,恭喜你,今晚的花魁非你莫属。”

风细细嗔她一眼,心中满是欣喜。

这时,场中忽然站起一人。

她内着葱绿团花紧身绸裙,外罩桃红透明轻纱,杏眸挑眉,五官艳丽绝伦,神态张扬娇纵,正是品花楼当月排名第四位的凤凰姑娘。

凤凰高声笑道:“怎么姐妹们今晚这等没出息,尽是唱歌跳舞作画的,一点新鲜的东西也没有,别让客人们都瞌睡着了!让我给大家来一段惊险刺激的提提兴致,如何啊?”

“好!!”

掌声四起!

品花楼的其他姑娘们却都侧目瞪她。

凤凰要表演的是百步飞刀!

为了更加刺激好看,她命丫头香儿在远处站好,头顶放一只苹果,来充当靶子。可是香儿以前哪里干过这种事情,吓得面如土色,双腿颤抖,头上的苹果也随之晃来晃去,让凤凰无法瞄准。

凤凰恼了,劈手一记耳光:“没用的家伙,不许抖,再抖我射穿你的脑袋!”

香儿的泪珠儿扑簌簌下来,闭上眼睛,不敢说话。

那边刀冽香却忍不住了,骂道:“喂,你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为什么要打她!”

凤凰双手叉腰,嘲笑道:“怎么,兴你大小姐抽人耳光,我就不可以?!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丫头,爱打爱骂关你屁事!”

刀冽香气得险些昏厥,怒喝道:“我方才是在收拾贱人,你却是要一个可怜的小丫头陪你玩命,怎能一样?”

“可怜?!”凤凰伸手拧住香儿的脸蛋儿,拧得煞白,“香儿,你说,你怎么可怜了,我是不给你吃还是不给你穿?!只是让你顶个苹果,就哭得象泪人儿,好象有人虐待你,存心让我丢脸对不对?!”

香儿咬牙忍住泪花,哽咽道:“奴婢不敢。”

凤凰白刀冽香一眼,道,“听见没有,这是我们主仆间的事儿,与外人无关!”

“你!”

刀冽香哪里受过这等气,立时就要出手教训她,却被人拉住。用力去甩,甩不开,这才发现阻止她的是大哥刀无暇。

刀无暇含笑道:“这位姑娘,即使她是你的丫头,随意打骂怕也不妥。”

凤凰竟好象对他完全不感兴趣,冷哼道:

“只要她是我的丫头,就用不着你管!”

刀无暇望了望远处静坐的玉自寒,见他神情温和,目中似有赞许之色,心中不由一喜,摇扇轻笑道:

“如果我买下她呢?”

××××××

那夜。

品花楼众花各展绝技、争奇斗艳想要吸引的天下无刀城大公子刀无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终却挑选了一个楚楚可怜毫不打眼的小丫头——香儿。当他将香儿搂在怀中,宣布他的所有权时,众姑娘皆脑袋一嗡,看到了“失败”两个字。

郁郁茂盛的榕树下。

有琴泓一身白衣,盘膝抚琴。

如歌在他旁边,手托腮,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双目怔怔发呆,竟似丝毫没有将那曼妙的琴声听入耳中。

有琴泓望她一眼,道:“想什么?”

如歌回过神来,对他吐吐舌头,笑得很不好意思。自从那日她出楼买东西,偶尔在这片树林里见到练琴的有琴泓,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她经常来听琴,对有琴泓也逐渐熟悉起来,发现他并没有看起来那样的冷淡与疏离。

“对不起啊,我方才没有注意听你的琴。”如歌小心翼翼地道歉,希望他不要生气。

有琴泓平静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如歌抱住膝盖,小脸儿仰起来,望着蔚蓝的天空,道:“我在想,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

有琴泓等她继续。

“那一次,就是刀无暇在品花楼第一次出现的那一次,我看到很多姑娘都下了功夫,很努力地想得到他的注意和青睐。幽兰姑娘书画一绝,气质出众;翡翠姑娘妩媚风流,歌技出色;凤凰姑娘施出奇招,想用飞刀来与众不同;百合姑娘更是大胆出位,勾魂摄魄;风细细也是足足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精心装扮,特意戴上了面纱,要扮神秘高贵,为了更引人注目,还请你为她伴琴……”

天空蔚蓝如洗。

如歌叹息:

“可是,她们全都失败了,成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香儿。为什么会这样呢?不需要努力吗?不需要努力就可以成功吗?或者说,努力了也不会成功吗?”

有琴泓抚琴道:“怎会有如此大的感慨。只是运气罢了。”

“运气?”如歌忽然悲道,“可是运气是那么难以捉摸。”

“各人有各人的命。”

如歌闻言,扭过头盯紧他,追问道:“努力会有用吗?”

有琴泓依然抚琴,垂首道:“有时有用,有时无用。”

如歌笑了:“多正确的一句话啊,有时有用,有时无用,但谁人知道何时有用,何时无用呢?”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道:“还是要努力,即使不成功,也不会后悔了。”

有琴泓仿佛被她的话打动了,停下琴,凝视着她,道:

“你说的有理。”

如歌听到他的赞同,高兴极了,笑道:“就好象你,因为总是在努力地练琴,所以才能成为名扬天下的琴圣!”

有琴泓看着她,道:“你错了,我不是琴圣。”

“什么?”她震惊,“你不是琴圣?!”

“我只是琴圣的弟子。”

青翠荫茂的榕树下。

白衣的有琴泓悠然出尘,清雅绝伦。如歌实在不敢相信,他如果不是琴圣,真正的琴圣又会是何等人物呢?她不禁向往起来。

琴声淙淙。

有琴泓回忆道:“遇到琴圣那年,我十二岁,琴圣一袭白衣,洁白得象天山上的雪,比阳光耀眼,让人简直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如歌好奇道:“他的琴艺比你还出色吗?”

“我连他一分也比不上。”

她不信。

有琴泓笑:“最起码,他奏琴时你绝对不会走神。”

如歌羞红了脸:“我已经道过歉了。”

有琴泓笑得宽容。

如歌喃喃道:“琴圣……不晓得我能否有机会见他一面……”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琴圣每年会到品花楼一次,算算时间,也就快了。”

有琴泓的声音中也似带着无限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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