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凯再度梦见自由坠落。梦中他独自在丘罗峡谷攀岩,手指一个没抓牢,山壁立刻在他眼前急速向上移动,地面朝他加速逼近。最后一刻,闹钟响起。他擦去嘴边的蛋黄,抬头看着乌拉。乌拉站在他身后,拿着咖啡壶正将咖啡倒进他的杯子里。乌拉早已学会辨认米凯什么时候要进食,什么时候要喝咖啡,早一秒都不行,咖啡必须是滚烫的,倒进蓝色咖啡杯中。这是米凯感谢乌拉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乌拉将身材保持得非常好,在宴会上依然可以吸引艳羡的眼光,而他们受邀参加宴会的机会越来越多。毕竟,他们交往时,乌拉就是曼格鲁区名副其实的选美皇后,当时米凯十八岁,乌拉十九岁。第三个原因是乌拉二话不说,就把继续升学的梦想摆到一旁,协助米凯冲刺事业。而那三个最重要的原因,正围坐桌前,吵着谁可以拥有玉米片包装盒里的塑料玩偶,以及今天妈妈载他们上学时谁可以坐前座。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一共三个值得感谢乌拉的完美原因,而且乌拉的基因跟他非常协调。

“你今天晚上会晚回家吗?”乌拉问道,偷偷抚摸米凯的头发。米凯知道乌拉爱他的头发。

“审讯的时间可能会很长,”米凯说,“我们今天要开始讯问嫌犯。”他知道今天报纸会登出大家早已知道的事实:警方逮捕了东尼·莱克。但他自己定出原则,绝不要在家谈论机密公事,这也让他经常用“这我不能说,亲爱的”来解释他加班的原因。

“为什么你们昨天没讯问他?”乌拉问道,一边替孩子的面包涂上奶油,包起来当作午餐。

“我们必须收集更多事实,把他家搜索过一遍。”

“有什么发现吗?”

“我不能说得这么详细,亲爱的。”米凯说,露出“这是机密”的遗憾表情,却也正好不必坦承事实,那就是乌拉说中了他们的尴尬之处。毕尔·侯勒姆和犯罪现场鉴识员在搜索过程中,并未发现可以把东尼和任何一起命案联结在一起的证据。幸好现在这件事的重要性并不高。

“把他关在拘留所一个晚上,挫挫他的锐气也无妨,”米凯说,“这样开始侦讯的时候他比较能够听进我们说的话。第一阶段的侦讯是最关键的。”

“是吗?”乌拉问道。米凯听得出她只是刻意说得好像感兴趣似的。

“我得走了。”米凯站起来,吻了吻乌拉的脸颊。是的,他的确感谢她。要他抛弃乌拉和孩子,以及抛弃支持他在警界里晋升、在社会阶层里向上迈进的基础和架构,当然是荒谬的想法。跟随自己的心,为爱或任何东西抛弃一切,只不过是可以想一想和说一说的空想和梦想,而聆听这番话的人就是卡雅。但如果要做梦的话,米凯喜欢做比这更辉煌的梦。

他对着玄关镜子检视牙齿,检查丝质领带是否笔直。媒体记者一定会围在克里波的大楼外。

他还能把卡雅留在身边多久?昨晚他察觉到卡雅起了疑虑,做爱也缺少热情。但他也知道,只要他继续朝金字塔顶端迈进,一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他就能控制卡雅。这无关卡雅是不是捞金女,是不是有清楚的目标,认为米凯大权在握之后将有助于她的事业。这也无关聪明才智。这是纯粹的生物学。女人可以尽可能变得现代化,但在臣服于至尊男性这件事上,女人仍处于原始阶段。然而,如果卡雅之所以产生疑惑,是因为她觉得他永远都不会为了她抛妻弃子,那么也许是时候给她一点儿鼓励了。毕竟他还需要卡雅提供犯罪特警队的内部情报,直到一切了结,直到这场战争落幕,直到他赢得最后的胜利。

他一边扣上外套纽扣,一边走到窗前。他继承自父母的这栋房子位于曼格鲁区,如果去问西区人士,他们会说这一区不是奥斯陆最好的地区,但在这一区土生土长的人,多半会选择留在这里。这有关灵魂的归属。这里是他的归属。这里可以将整个奥斯陆尽收眼底。这座城市很快就会属于他。

“他们要来了。”站在克里波新侦讯室门口的制服警察说。

“好。”米凯说。

有些讯问者喜欢让被讯问者先进侦讯室等候,清楚地表示在这里谁是老大。如此一来,讯问者可以享受大摇大摆走进侦讯室的滋味,以雷霆万钧之势,在被讯问者心防最重也最脆弱的时刻,将他们一举攻破。米凯则喜欢先在侦讯室里坐好,看着嫌犯被带进来,此举等同于标示这里是他的地盘,宣布这间侦讯室是他的。他依然可以翻看文件,让嫌犯等待,感觉房内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等时机成熟,再抬起头来,开始出招。这些都是精细的讯问技巧,他很乐意跟其他优秀的主管级讯问者讨论。他再度查看显示录音中的红灯是否亮起。嫌犯进来之后再调整器材,会破坏建立好的地位。

米凯透过窗户,看见瘪四和尤西走进隔壁办公室,两人中间是他们从警署拘留所带过来的东尼·莱克。

米凯深深吸了口气。是的,现在他的心跳有点儿快,混合了攻击性和紧张。东尼拒绝行使让律师陪同讯问的权利,当然这让克里波占有优势,享有更大的回旋空间,但这同时也表示东尼有恃无恐。可怜的家伙,他不知道米凯握有他曾在艾里亚斯遇害前打电话给他的证据,这家伙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

米凯低头看着文件,听见东尼进入侦讯室。瘪四依照之前收到的指示,关上房门。

“请坐。”米凯说,头也没抬。

他听见东尼依言坐下。

他随便翻到一页,停了下来,用食指抚摸下唇,心中开始数数,从一慢慢数起。寂静颤抖地降临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一、二、三。米凯和同事都收到上级指示,必须采用名为“调查性检视”的新侦讯方法。依照毫无根据的学者所述,这种新方法着重于开放、对话和信任。四、五、六。米凯只是闭上嘴,聆听上级指示,毕竟这个侦讯方法可是最高层亲自选择的,但高层究竟认为克里波讯问的都是什么样的人?难道都是一些敏感又和善的人,为了换取一个可以哭泣的肩膀,什么事都愿意说出来?他们坚称迄今警方所使用的美国FBI传统九大步骤模式缺乏人性、操控性强,逼使清白之人供认不曾犯过的罪,因而招致反效果。

七、八、九。好吧,就算传统模式逼人入罪,难道让人渣大摇大摆地离开,嘲笑所谓的“开放、对话和信任”就比较好吗?

十。米凯十指相触,抬起头来。

“我们知道你在奥斯陆打电话给艾里亚斯·史果克,两天后你去过斯塔万格市。我们知道你杀了他。这些是我们掌握的事实,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或是你有什么杀害他的动机,莱克?”

这是FBI探员英博、里德及巴克利所制定的九大步骤之一:“对质”,运用冲击效果,直接给予压倒性的一击,宣告警方已掌握一切,否认犯罪是没用的。这个步骤只有一个目标:要嫌犯招供。米凯结合了第一步骤和其他侦讯技巧:联结一个事实和一个或多个非事实。此例中,米凯联结无可置疑的电话通话日期和东尼去过斯塔万格市及他是凶手的论点。东尼听见第一句话的陈述,会自动判定警方也拥有其他陈述的确切证据,而且这些事实是那么简单且无可辩驳,以至于警方会直接跳到唯一需要回答的问题上:犯案动机是什么?

米凯看见东尼吞了口口水,看见他露出亮白的贝齿,试着微笑,看见他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米凯知道他们已经赢了。

“我没打电话给艾里亚斯·史果克。”东尼说。

米凯叹了口气:“你要我把挪威电信的通话记录拿给你看吗?”

东尼耸了耸肩:“我没打给他。不久之前,我掉了一部手机,会不会有人用那部手机打给他?”

“别耍小聪明,莱克。我们说的是室内电话。”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打给他。”

“我听见了。根据正式记录,你一个人住。”

“对。那是……”

“你的未婚妻有时会去过夜。有时你比她早起去上班,她依然在你家?”

“有时是这样,但多半都是我去她家。”

“呃,这位高桐家的女继承人,家里比你家还豪华,是不是,莱克?”

“也许吧,反正比较舒适。”

米凯交叠双臂,微微一笑:“既然你没从你家打电话给史果克,那一定是她打的啰。我给你五秒钟时间,好好说明白,莱克。五秒之后,奥斯陆街上一辆警车就会接到命令,打开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前往她舒适的家,给她戴上手铐,把她载来这里,让她打电话给父亲说你指控她打电话给史果克。如此一来,安德斯·高桐就会替女儿请来挪威最精悍的律师,而你就会树立一个可怕的敌人。四秒、三秒。”

东尼耸了耸肩:“如果你认为这样就可以对一个毫无犯罪记录的年轻女子发出逮捕令,那请便。我怀疑这样做,树立可怕敌人的不会是我。”

米凯观察着东尼。他是不是低估了东尼?东尼变得有点儿难以捉摸。无论如何,第一步骤结束了。嫌犯没有招供。好,接下来还有八个步骤。九大步骤的第二步骤是用正常化来同情嫌犯,但前提是米凯知道犯案动机或有个可以让他正常化的东西。杀害刚好下榻同一栋滑雪小屋的滑雪客的动机,并非不证自明,而且大家都知道,连环杀手的杀人动机隐藏在内心深处,多半不肯透露。因此米凯在做讯问准备时,决定轻轻带过同情步骤,直接跳入动机步骤:给嫌犯一个认罪的理由。

“莱克,在我看来,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只是想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什么会惹你生气。你显然是个有能力、有头脑的人,看看你成就的事业就知道了。我总是很欣赏那些不管他人如何看待,坚定实践目标的人,这种人和愚昧平庸的一般人截然不同。我甚至可以说,我觉得自己也属于这种人。说不定我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东尼。”

米凯甚至叫一名警探打电话去问东尼的股票贸易伙伴,看东尼喜欢人家怎么叫他,是“东东”“东尼”,还是“小东”。答案是“东尼”。米凯字正腔圆地叫出东尼的名字,和他目光相触,直视他的双眼。

“现在我要说几句我可能不该说的话,东尼。由于我们内部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没办法花很多时间在这件案子上,因此我需要你认罪。通常在警方掌握这么多不利嫌犯的证据之下,我们不会开出条件,但这样做可以加速整个流程。只要你认罪,我们就不必证明你有罪,因此我愿意开给你减刑的条件,而且我们会慎重考虑减刑的程度。我受到法律限制,无法给你一个精准的数字,但我可以跟你说,我们一定会慎重考虑。这样可以吗,东尼?这是个承诺,而且有录音为证。”米凯指了指他们之间桌子上亮着的红灯。

东尼若有所思地凝视了米凯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带我来的那两个人说你姓贝尔曼。”

“叫我米凯就好了,东尼。”

“他们说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很强悍,可是很值得信赖。”

“是的,你会发现这些话非常禁得起检验。”

“你说你们会慎重考虑,是吗?”

“我跟你保证。”米凯说,感觉心跳加速。

“好。”东尼说。

“很好,”米凯轻声说,食指和拇指轻触下唇,“我们从一开始说起好吗?”

“好,”东尼说,从后口袋拿出一张纸,显然楚斯和尤西没搜到这张纸,“哈利·霍勒给了我日期和时间,所以很快就能说完。博格妮·史丹密拉死于十二月十六日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地点是奥斯陆。”

“正确。”米凯说,感觉内心开始一阵狂喜。

“我查过日程表,那个时间我在希恩市易卜生之家的皮尔金厅,说明我的钶钽金属计划,负责订下皮尔金厅的人员和现场大概一百二十个潜在投资者可以证明。我想你应该知道从奥斯陆开车到希恩市大概要两小时。接下来是夏绿蒂·罗勒斯,她遇害的时间是……我看看……上面写的是一月三日晚上十一点到午夜。这个时间我在哈马尔镇跟几个小投资者吃晚餐,从奥斯陆开车到哈马尔镇要两小时。对了,我是搭火车去的,我找过车票,可惜找不到。”

东尼对米凯露出抱歉的微笑,米凯已停止呼吸。东尼第二次露出一口贝齿,做出结语:“那天晚上和我一起吃晚餐的大概有十二个人,我希望他们之中有些人的证词对警方来说有可信度。”

“然后他说他有可能被指控杀害梅莉·欧森,因为当天晚上他虽然跟未婚妻在家,可是他跑去索克达山谷的泛光灯滑雪道,滑雪两小时。”

米凯摇了摇头,双手深深插入外套口袋,眼睛看着挪威表现主义画家爱德华·蒙克所绘的《生病小孩》(The Sick Child)。

“正好是梅莉遇害的时间?”卡雅问道,侧过头,看着生命可能来到尽头的女孩的苍白嘴唇。每次他们在蒙克博物馆碰面,卡雅的视线都会集中在画作上的一样东西,可能是眼睛、背景的景物、太阳,或只是爱德华·蒙克的签名。

“他说他或那个姓高桐的女人……”

“她叫莲娜。”卡雅指正说。

“都不记得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去滑雪的,但时间应该很晚。他通常都很晚去滑雪,因为他喜欢享受独占滑雪道。”

“所以东尼·莱克有可能去维格兰雕塑公园。既然他是去索克达山谷,来回一定得经过收费站两次,如果他车子上的挡风玻璃贴有电子缴费芯片,那时间就会被自动记录下来,然后……”

卡雅转过头,倏地停步,因为她看见米凯冷冷的目光。

“当然你们都已经查过了。”她说。

“我们不必去查,”米凯说,“他没有办自动缴费卡,他停车付现金,所以那趟车程没有记录。”

卡雅点了点头。他们漫步到下一幅画作前,站在几个日本观光客背后,那些日本观光客正叽叽喳喳地指来指去,做出手势。工作日相约在蒙克博物馆见面有两个好处,第一是它位于布尔区的克里波和格兰区的警署之间,第二是它是观光景点,绝对不会碰到同事、邻居或熟人。

“莱克对艾里亚斯命案和斯塔万格市的事怎么说?”卡雅问道。

米凯又摇了摇头:“他说他也可能被指控杀害艾里亚斯,因为那天晚上他一个人睡觉,没有不在场证明。我问他隔天有没有去上班,他答说不记得,但他说他可能跟平常一样七点进公司。他还说如果我认为这件事很重要,可以去问分租办公室的接待员。我去问过了,对方说那天早上九点十五分,莱克订了一间会议室,并和几个像是投资者的人在办公室交谈。我发现其中两个人跟莱克一起去开会。如果他在凌晨三点离开艾里亚斯的住处,那他一定得搭飞机才赶得及,而他的名字不在旅客名单上。”

“这不代表什么,他可能用假姓名和假证件搭飞机。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掌握他打过电话给艾里亚斯的证据,这件事他是怎么解释的?”

“他连试着解释都没有,直接否认。”米凯哼了一声,“为什么大家都说蒙克的《生命之舞》(The Dance of Life)画得真好?里头的人连一张正常的脸都没有,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说他们看起来像僵尸。”

卡雅细看画中跳舞的人。“也许他们真的是僵尸。”她说。

“僵尸?”米凯咯咯笑道,“你真的这样认为?”

“人们可以跳舞,内心却一片死寂、荒芜、腐烂,毫无疑问。”

“很有意思的想法,索尼斯。”

卡雅讨厌米凯叫她姓氏。每当米凯生气,或觉得应该提醒她说他比较聪明,就会叫她姓氏。卡雅也让他这样叫,因为这对他来说显然很重要,而且他也许真的比较聪明。她之所以爱上他,有一部分原因不就是他那引人注目的聪明才智吗?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得回去工作了。”卡雅说。

“做什么工作?”米凯问道,看着站在展览厅远处栏索后方的警卫正在打哈欠,“清算档案,等犯罪特警队吹熄灯号吗?你知道莱克的这件事,你给我惹了一个大麻烦吧?”

“我有吗?”她冲口而出,觉得不可置信。

“小声点儿,亲爱的。是你给我情报,说哈利查出莱克的事,还说他就要逮捕莱克。我相信你。我是那么相信你,以至于我根据你的情报逮捕莱克,还对媒体说破案指日可待。现在这团臭屎就在我面前爆炸。这家伙至少在两起命案上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今天就得放了他。他的岳父高桐无疑正在考虑找顶尖律师来告我们,司法部会想知道我们怎么会捅出这种娄子,而且倒霉的是我又不是你,也不是霍勒或哈根,而是我,索尼斯,你明白吗?倒霉的只有我。我们得采取行动。你得采取行动。”

“采取什么行动?”

“只是个小行动,其他的事就好解决。我要你今天晚上把哈利带出去。”

“带出去?我?”

“他喜欢你。”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不是跟你说我看见你们两个人在露台上抽烟吗?”

卡雅面色发白:“那天你很晚才到,可是你没说你看见我们。”

“你们只注意彼此,所以没听见车辆接近。我把车停下来,看着你们。他喜欢你,亲爱的。我要你带他去外面,只要几小时就好。”

“为什么?”

米凯露出微笑:“他花太多时间坐在家里,或躺在家里。哈根不应该让他放假的,霍勒根本不知道假期要干吗,我们也不希望他在奥普索乡喝酒喝到死吧?你带他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喝个啤酒,只要让他八点到十点之间不在家就好。还有小心点儿,我不知道他是机警还是偏执,那天晚上他离开你家以后,仔细查看了我的车子。小心点儿好吗?”

卡雅没有回话。米凯因为工作或家庭义务而无法跟她碰面的无数时光,她所思所想的尽是他的微笑,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的微笑却令她胃部翻搅?

“你……你是想……”

“我只是想做我该做的事。”米凯说,看了看表。

“什么事?”

他耸了耸肩:“你说呢?不就是把倒霉的人换一换。”

“别要我去做这件事,米凯。”

“我不是要你去做,亲爱的,我是命令你去做。”

卡雅的声音细若蚊鸣:“如……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不只会毁了霍勒,也会毁了你。”

天花板的灯光照着米凯脸上的细小白斑。真英俊,卡雅心想,应该有人来替他画一幅画才对。

傀儡木偶都乖乖地跳起了舞。哈利·霍勒发现我打电话给艾里亚斯·史果克。我喜欢这个家伙。如果我们在小时候或青少年的时候认识,应该会成为朋友。我们有许多相同之处,比如说聪明才智。他是唯一一个似乎可以看穿面纱的警探。当然这也表示我得小心这个人。我带着孩子般的欢喜心情,期待事情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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