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亦风消失在门板后,不到一分钟,良辰感到身后包中的手机震动。

拿出来一看,是一条信息。虽然发信人显示的是一串号码,但那十一个数字却十分眼熟。良辰心头一动,打开来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外加一个感叹号:

“出来!”

良辰手指微微一紧,捏着手机,不禁看了看紧闭着的门。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张局长又再凑过来,和她碰了碰杯,随口问:“在看什么?”

良辰转过头,恰好对上老总的视线,那里面明显流露出无奈和忧虑,还有淡淡的拜托的意思。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良辰在心底叹气。敷衍和逢场作戏,总是无可避免的。

于是,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厌恶的神色,随便应了几句。而张局长似乎更来了兴致,干脆调转半个身子的方向,直接朝向她,大有撇下一干人等,单独和她聊天的势头。

这时,手机的铃声响起来。良辰低眉一瞥,接起来。

“还在里面干什么?”凌亦风冷冷的声音。

良辰一顿,轻轻嗯了声。

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转头对谈兴高昂的中年男人道了句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就这样,终于可以摆脱那一屋子乌烟瘴气。

然而,走到门口,迎向她的,却是凌亦风那张比声音更加冰冷的脸。

这是一家老式的港式酒楼,服务水平之好与它的装修之差和消费水平之高并驾齐驱。

两人站在拐角处,面面相对。服务员们远远地见了,也不来打扰,甚至有些特意绕路而行,为客人腾出一方私人空间。

凌亦风侧倚在墙边,盯住那张表情疑惑懵懂的脸,恨得牙都痒了。看良辰这样子,似乎下一秒便会无辜地问他:“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事实上,良辰确实有疑问,她动了动唇,却在瞥见对面男人的脸色时突然噤声。转念一想,此时此刻,不管凌亦风为什么如此语气不善地催她出来,都在无形中帮了她一个大忙,既然无法全然摆脱令人厌恶的逢场作戏,那么,少得一秒是一秒。

是以,她索性什么都不打算问,只当是暂时逃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可是,凌亦风却看着她开口了,声音低凉,其中的斥责成功地盖住了他的担忧:“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不会喝酒,还跑来和税务局的人吃什么饭?那些人都是出了名的酒鬼加无赖,你真指望他们能轻易地放过你,你说不喝就不喝?还有,”想到那只总是有意无意靠近她的手,语气不禁更加严厉起来,“我以为你一个人在社会上待了这么多年,至少也能学会保护自己。换作聪明点的,早就找个借口离开了,而你呢,就这么傻,坐在那里任他占你便宜。刚才接到短信就应该立刻出来,你却还耗在里面,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气极。然而良辰却呆呆地看他,眉心微蹙。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却一直什么都不表示,当真算得上是隔岸观火了。

想到那近一个小时的尴尬和狼狈早已被他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良辰憋了一晚上的怒气也缓缓涌上来。她咬了咬唇,冷笑地反驳回去:“是啊,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人在社会上闯荡。你能了解一个女人有多辛苦吗?我比不得你,是上宾,说一句话人人都得遵从。我算什么?不过是拿人薪水的小职员,老板有所托,我能反抗?况且,他的要求也没多过分,只不过是跟来一起吃个饭,又没让我去当三陪!”她顿了顿,双手却微微握紧,语气讥讽,“再说了,我想,这社会上的规则,也轮不到由我来教你吧。有求于人,必然不得不放低姿态,更何况如今哪家企业会傻到去公开得罪他们这种部门?这点想必你比我清楚得多,否则也不会……”

她突然停下来。

不想再说,因为心开始隐隐作痛。

否则……他也不会在饭桌完全当她是个陌生人。与此刻的怒气相比,回想方才他冷眼旁观的那份冷静和漠然,是多么可怕。

良辰喘了口气,对着沉默不出声的凌亦风,语带挑衅地笑了笑:“说我傻?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办法,能够既不得罪人,又可以让我安全脱身。那么现在又在这里生什么气?又有什么权利指责我?”

凌亦风初时还面色铁青,可渐渐地,神情却柔和下来。看着那张不服气的脸,还有那双漂亮的眼中散发出的愤然光芒,他突然低眉举步向前,在从良辰身前越过之后,轻声开口,语调还是凉凉的,却明显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笨吗?”说完,回头瞥了一眼正打算跟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吩咐,“不用进去了,在外面等我。”

看着开了又关的门,和那道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良辰背抵着墙,轻轻舒了口气。

已经能猜到凌亦风再进屋的目的,虽然不清楚他将如何向众人解释,但是此刻,却能够全然安心。

什么公事,什么老板,再不用去管那些无谓的应酬,只要将事情交给他,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一身轻松地安静等待,最终一切都能顺利地解决。

要的,就只是这种感觉吧。

一时半刻,凌亦风再度出来,手臂上随意搭着外套。

“走。”他微微低头看她,言简意赅。

一阵酒气冲过来,良辰脚步跟上,侧头只见他的眼睛在酒店灯光映照下更显明亮,似乎泛着水汽,心里立刻猜到他们今天能被准允先行退席必然是以被灌酒换回来的,口上还是不禁多问了句:“没醉吧?”

凌亦风听了侧过脸看她,半真半假地说:“有一点。”

良辰低头,暗自观察他的脚步。还好,挺稳的。回了一个不相信的眼神,也就不再理他。

出了酒店,立刻有等候在一旁的计程车开过来。

凌亦风拉开车门,让良辰坐进去。

坐在车里的良辰还没来得及报出目的地,另一侧的门已被倏地打开,高大的身躯钻了进来,挨着她坐下。

“你干吗?”她瞪大眼睛。

凌亦风闲适地向后一靠,微微合上双眼,道:“我没开车来,一起走。”

一起?他们两人的家,根本就在两个方向。

“那……”良辰侧头,就着车外的光线隐约瞥到他的脸,显露着酒后的疲倦,心里一软,还是先送他吧。

刚想告诉司机,只听凌亦风已低低地说:“麻烦去Z大,谢谢。”听那声音,似乎都快睡过去。

她一愣,声音提高:“去那里干吗?”

凌亦风皱了皱眉,这女人怎么这么吵?懒洋洋地微微睁眼,看着她,似笑非笑:“我久居国外,太长时间没回母校逛逛,恰好今晚遇上校友,突然很有兴致,只好麻烦她陪我一起重温校园回忆。我就是这么和那帮人说的,否则哪有这么轻易就脱身?”末了,看着良辰,他挑起一边眉毛,问,“我是不是比你聪明一些?”

这有什么好证明的?良辰哭笑不得,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已经喝醉。

窗外霓虹闪烁,落在脸上一片光影交错,身侧的气息靠得极近,酒精气味静静环绕蔓延。良辰侧过头去,只见凌亦风已经重新闭上眼睛,额前发丝微微垂下,柔和了眉眼间隐约的锋芒,此时就着暗光看起来,无论脸孔或神色,都出奇的安静温柔。

只是,他的呼吸有些沉,在狭小的空间内益发明显,胸膛起伏得也较平时厉害。看来,果然是喝多了。

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吧,所以今晚对于上次在公寓门口“摊牌”一事只字未提。

不过就是三四天前发生的事情,那晚他的讥诮和嘲讽还历历在目,他沉着声音说:“苏良辰,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就只有那么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其实良辰不是没有疑惑过,自从重逢以来,他屡屡举动怪异,言语上更是似乎对她恨之入骨,仿佛她才是那个真正背叛爱情的人。

再加上那晚他震惊失望的神情,怎么会没有怀疑呢?良辰也曾想,也许当年的事还有隐情,可是,怎样的猜想都抵不过亲眼所见。况且,这又不是拍电影演电视,他们只是平凡人,而同样平凡的爱情,也会这样轻易地时刻与阴谋算计同行?

车子在Z大西门外停下,良辰推了推他:“到了。”

凌亦风眉头微动,睁开眼,良辰已打开车门,说:“下去走走,散散酒气。”

清冷的夜晚,月色极好。两人并肩而行,投在地上的,是一长一短两个影子。

良辰想,爱一个人,是无法用理智强行控制的,但是,是否能够接受往日瑕疵重拾旧欢,那便因人而异了。

良辰自认做不到,就像没办法让自己不再爱他一样,倘若真相便是当年自己所见,那么,恐怕这一生,就算再寻不着第二个让她这样爱上的人,她与凌亦风之间,也终究无法回到从前。

良辰也自认为做不到情义两绝,如果能够和凌亦风平静地相处,那么,情人之外,仍是有朋友可做的。

就像此刻,陪着他,回到Z大校园里散步。

远处传来悠长响亮的铃声,隔着一片浓黑的小树林,西边最大的教学楼隐约可见。那里灯光星星点点,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便有喧闹声通过清冷的空气低低地传递过来。良辰看了看手机,看来正好赶上晚上上课的学生放学的时间。她和凌亦风正走在小道上,不一刻,已有同学三五成群地骑着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隐约还能听见哆嗦的抱怨声。

良辰不禁微笑,从前她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在最寒冷的冬天夜晚,骑着车上课、放学,速度稍快便有冷风扑打在脸上,好像快把脸颊撕裂,呼呼的风声从耳边穿过,等回到寝室,五官早已冻得僵硬,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和凌亦风在一起之后,他时常骑车载她,她正好省了力气,躲在他的身后,手里抓着他被风鼓荡起的衣摆,温暖自是不必言说。

凌亦风好像能够猜出她在想什么,两人沿着路边走着,他望着前方不远处延伸下来的一道长而陡的坡,笑道:“幸好你那个时候瘦,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有多辛苦。”

良辰瞟他一眼,遥远的记忆涌上来,也笑:“大三那年寒假回来,我长到一百斤,你不也照样载我载得好好的?”

凌亦风回过头,这才知道自己受了多年的骗:“你明明一直号称自己只有四十八公斤。”

良辰挑眉,有些得意:“以前人家总说,‘美女不破百’。况且,这也算是心理暗示,至少这样一来从没听你抱怨过我太沉,不是吗?”

那双眼睛亮闪闪的,笑意盈盈,凌亦风失笑地盯着她。其实,无论怎样,那时都甘之如饴,自己又怎么可能去抱怨。

无数次,经过那个坡,都有一生载着她走下去的愿望。

他伸手朝右前方指了指:“我们过去坐。”

这种季节,篮球场上的热闹程度自然无法和夏天的夜晚相比,但是当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还是看见三四个男生各占着一个场子,篮球此起彼伏的落地声在清冷的夜里格外清晰。

凌亦风同良辰一道,在场边的光滑石台上并肩坐下,面前这块场地里,只有一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在练球。

良辰看了看,不远处还堆着他的衣物和书包,不由得想起过去凌亦风也总是这样,一下场打球,也不管什么天气、温度多低,总是很快就把外套脱掉,剩下里面的短袖T恤。他在场上挥汗如雨,她在冷冽的空气里即使裹着厚厚的大衣还犹自打战。

那个男生的球技不错,跑两步上篮,步态利落、姿势优美,一会儿又站在三分线上投篮,力道和角度都很精准,看了十来个球,命中率还挺高。

良辰之所以会懂得看这些,一半是因为中学时电视台正热播灌篮高手,她和同学追着看了好一阵,而另外一半原因则在凌亦风身上,大学时经常看他打球,时间久了,对于那些专业术语和篮球技巧自然也就熟悉了。

想起以前,良辰不由得一笑,指着那个正流畅运球的男生对凌亦风说:“他打球倒和你当年很像。”

凌亦风看了看,琢磨道:“我原来有他这么冲动?”见良辰不解,又用目光点了点隔壁场地的另一个大男生,道:“没发现?对方进一球,他就必然以更加华丽的姿势扳回一球,花样百出,好看是好看,但明显带着挑衅的意味。”

他不说良辰还真没看出来。他们的声音轻且低,被谈论的对象自然听不见,良辰仔细观察,果然如他所说。

只见凌亦风摸着下巴,又说:“我当年好像没有这样吧。”

当然没有。良辰想,那时候他一向都以球风稳健闻名。

其实球风、酒风、牌风大抵都一样,全部都是可以从侧面反映一个人性格本质的隐形镜子。凌亦风的打法,沉稳得有别于一般热血冲动的年轻大学生,只要他在场上,那便是全队的灵魂人物,他是一个发光的核心,稳定坚固。当时代表学院打校内比赛,良辰几乎每场都在旁边观看,也几乎次次都被那双异常冷静的眼睛吸引。

那双眼睛里,除了洞悉一切的了然,剩下的就是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些,良辰从来没和凌亦风说过,现在当然更不会说。可是凌亦风却好像突然来了兴致,站起身朝场中男生招手:“同学,可不可以让我玩一会儿?”

良辰一呆,也跟着起身,奇道:“你来真的?”说着指指他脚上的皮鞋,“小心受伤。”

“这有什么关系。”凌亦风稍微活动了一下,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口,下场。

好像回到Z大,那些年少时的飞扬洒脱,也全都跟着回来了。

估计那个男生也想休息一下,将篮球传过来,一扬手指着不远处的超市:“我去买喝的,你们先玩着。”说完一路小跑,脚步轻快,精力充沛。

修长的身影单立在空旷的球场上,一阵风吹过,掀动衣角轻轻飞舞。

仍旧是当年那个标准的姿势,手腕的弧线优美流畅,深褐色的球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圆润的抛物线……

篮球在篮筐上转了两圈,最终弹出来,凌亦风跑过去接住,拍了拍,笑:“太久没练,果然没手感。”

说完,转过身,第二球出手。

这一次是跳投,夜风中双脚轻轻离地,下一秒,“刷”,球应声入网,而且还是空心。

“恭喜,宝刀未老。”良辰笑道。

凌亦风又试了几球,兴致更高,转身招手,叫良辰:“你也来。”

良辰抿着嘴笑,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球在地上拍了拍,往罚球线上一站。

这是她的习惯。过去和凌亦风玩投篮,也总是喜欢站在这个方位。

凌亦风总说她不思进取,像这样固定在一个点上正对着篮筐,其实只要练得久了熟悉了力道,十有八九是会进球的。

“……连提高的余地都没有。”那时候,他轻敲她的头。

她才不想提高。提那么高干吗?本来就玩得少,属于业余中的业余。

可是,至少还有一项资本是可以让她得意的,那便是,真如凌亦风所说,在罚球线正中的位置她将手感练得极好,有一阵几乎每投必中。

可是现在,捧着硬硬的篮球,掌心触到略微粗糙的表面,她掂了掂将球转了两圈,一时连该用多大力度都摸不准。

凌亦风袖子卷至手肘,在一旁叉着腰,笑道:“让我看看,现在你还能不能欺骗外行人。”

原来他也还记得。良辰自己都觉得好笑,有一天晚上和凌亦风跑出来练球,刚巧一旁还有一对情侣,男生正手把手教女生扶球的姿势,可偏偏那女生一看就是文静派,力量也不够,投出的球多半连篮板都碰不着。良辰和凌亦风占了另半场,那天神勇无比,和凌亦风比赛,她照例定点投篮,百发百中。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惊叹,只见那个文弱女生一脸崇拜地看她:“同学,你是校队的?”

良辰一愣,摇头的同时却不免得意。

然而凌亦风却可恶地一笑:“校队的同学,请为我表演一个三步上篮怎么样?”

“回神了。”凌亦风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良辰的目光从手中的篮球上收回,只见他淡淡地道:“虽然一辈子难得碰上一个Fans,但也不用得意这么些年吧?看看,嘴角都翘到天上。”

“胡说。”良辰反驳,却开始全神贯注,用以前他教她的手势,将球慢慢举高。

……果然还是不行。良辰无奈地盯着在原地渐弹渐低的物体。业余就是业余,好几年不碰,竟连半点水准都不剩。

“角度倒是没错,”凌亦风俯身一捞,灵巧地钩过篮球,“怎么力气还不如在学校的时候大?”

“再试一次。”良辰捋捋袖子。

凌亦风手一扬,她偏头接住。

再试。

这回力量是差不多了,可是弧度却过高,向上偏了一定距离。

良辰突然不服气,那时候明明自己的水平并不算太差,凭什么凌亦风只一球便能适应,而她,连着两次都找不回感觉?

可是事实证明,人和人之间确是有差距的。接下来的几球,虽然情况在好转,身体机能也在慢慢调整配合,可是没有一球正落网中。

良辰终于气馁,将球丢还给凌亦风,拍拍手退到一边。

“不玩了?”凌亦风挑了挑眉,好笑地看她沮丧的样子。

“过来。”他招手。

“干吗?”良辰眼尖地发现之前的男生已经远远地走过来。

下一刻,球被递回她手中。

“今晚总要进一球你才会甘心。”

她一撇嘴:“你倒是了解。”说完之后才突然醒悟,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他们目前正处于不尴不尬的关系中,这样的语气听起来未免过于亲昵。

想去看看凌亦风的反应,可是他已经举步绕到她身后,清冽的声音低低传入耳中:“集中精力。”

背后的人就这么轻轻贴过来,修长的手臂绕到她身前,若有若无地挨着她的手臂,一双温热的手静静覆在她扶着球的手背上。

良辰用眼角余光瞟到篮球的主人拿着一瓶水,远远地站在场边,完全没有走上前来的意思,显然是因为此刻他们的亲密姿态看起来容不得他人打扰。

良辰有些不自在,身体不由得动了动,凌亦风却立刻在她耳边说:“叫你集中精神。进了这一球我们就走,人家还等着呢。”声音中微微含着戏谑的笑意。

我又没说非要投不可!良辰在心底小声嘀咕,却不禁真的全神贯注起来。从前初学时也曾用这种“贴身教法”,事实证明还是命中率颇高的。

球出手的那一刻,良辰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后的人也僵了僵。

球场旁的路边立着一排灯柱,光线明亮,篮球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从篮筐边沿轻轻擦过,堪堪砸中篮板的底缘,反弹了回来,落向他们右侧的场外。

良辰一愣,力道看来是恰到好处的,可是角度有些偏差,而高度更是偏得明显,差了近大半个球身的距离。

这些,全都是因为投球那一瞬间,凌亦风的手突然一晃,带动她改变了之前的瞄准定位。

场外的男生正好跑过去捡球,良辰笑了笑:“看来你也被我拖累了水准。”

回过头,却见凌亦风的脸上已无半点笑意,不禁微微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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