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西,你知道我为什么说犯罪心理师这职业可悲吗?”

“啊?不知道。”艾西听麦涛讲述三年前的悬案,听得正过瘾,冷不丁被这么一问,顺口答道,“你说吧。”

“嗯。”麦涛招招手,酒保又添上了一杯,两人已从喝咖啡变为喝酒,并且都有些醺醺然了,“东方人和西方人的思维方式有区别,这你是知道的。”

“嗯,西方人讲究推演,而东方人讲究总结。”

“推演就是由A推导出B,然后再推导出C的过程,这种逻辑过程相对于总结法来说更为严谨。不过犯罪心理这门学科有所不同,犯罪心理很难产生合理的推演。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罪犯的头脑有时候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这已经被现代医学所证明。比如这里……”麦涛指指自己的脑袋,“杏仁核,附在海马体末端,边缘系统的一部分。医学已经证明,杏仁核与调控情绪有密切联系。正常情况下女性杏仁核比男性要大,所以女人能控制暴力情绪,而男性控制性较差,一些罪犯则更差,这也被认为是暴力犯罪的根源。当然了,这些东西你都懂。”

“嗯嗯!”艾西打了个手势,催他赶紧往下说。

“由于犯罪心理师并非罪犯本身,不可能完全依照罪犯的思维方式去看待事物,这就给工作带来了不准确性。譬如我刚才的分析吧——凶手与被害的女孩密谋,去老太太房中偷钥匙,被发现后失手杀死老太太,随后两人反目——这解释在多数情况下也算合情合理,但对于不同的凶手来说,其实可能的解释会有很多。谁也不敢排除纯粹夜盗杀人的可能。

“犯罪心理师的工作常常建立在对大量案件的交叉比对、总结其可能存在的联系的基础上。西方学者也是这么做的,这本身便有悖于西方人的思路。你见的案子越多,你的经验越丰富,你的判断往往就越准确。但是这同时就存在一个悖论:

“如果某一类凶手从未被你抓获,那么你永远不可能了解这类人犯罪的模式,因此你想要抓到这类人,就必须碰运气。即使你侥幸抓到他,也很可能错误地将他分到了其他类别里。

“西方社会中死刑较少,这意味着学者有大量的时间对已被抓获的犯人进行追踪研究。并且FBI这样的组织实际上由中央调控,他们也有权限插足地方的罪案调查。咱们国情有别,某一类别的案件也许成百上千件,但是我无从查证。即使我找到了,罪犯也许在好多年前就被执行死刑了。更何况大量的卷宗让人很少进行交叉研究。于是,国人搞犯罪心理研究,便不得不借助西方现有的结论,而且是善于推演法的西方人根据总结法得出的结论,所以在实际应用中就免不了出错。

“即使判断没错,”艾西接着说,“成功地分析出凶手,也很难抓到他,对吧?”

“是的,本案正是如此。”

回忆起三年前的事情来,麦涛总是那么无奈。既然已经得出了凶手当夜的犯罪模式,警察局的调查工作也就有了明确的方向性,然而这个方向只不过是大势所趋而已。

麦涛把嫌疑人的年龄往下压了压,变成十五到三十岁。因为他觉得,与女孩密谋作出如此案件的人,思维方式应该不够成熟。警方先是排查了女孩家聘用的家庭教师,这没花多长时间,因为人家的嫌疑很快就被排除了。家庭教师是正在某名牌大学就读的学生,闲暇时间勤工俭学,四处接一些家教的工作,即使暑假也没有回家。案发当夜他回到宿舍休息,有同屋室友证明。

随后的排查工作则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凶手既然是被害人熟悉的人,鉴于班主任的说法,凶手有可能是校外游手好闲的男青年,警方不得不传讯地面上的所有混混,挨个审问。

两三个礼拜的时间,警察局里天天人满为患。如此庞大的排查行动,毫无疑问会造成巨大的舆论效果,好在被调查者多是混混,媒体也就不好意思兴风作浪。

局里到处是黄毛、蓝毛、绿毛等染着发的青年,嘴里时常骂骂咧咧的,整个警察局乌烟瘴气。

折腾了快一个月,收效甚微。

其实警方的审问方式是很明智的,“出卖朋友”——他们用的就是这样的原则。小混混被叫来了,警察并不把他当成凶手,态度也很和气,而是问他:“你是否注意到身边的人曾和这女孩交往?”不涉及自己的利益,被询问的人也就很难产生防御心理。更何况杀死老太太和小女孩绝非英雄所为,没人愿意包庇凶手。

警方利用了这样的心理暗示,也成功地得到了部分线索,不过深挖下去,线索却断了。

除了排查带来的人力消耗之外,对这么多人、这么多证据的检验,也损耗了大量的时间和物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拖着,愣是耗费了一个月,直到凶手再次犯案。

在这期间,有三位少女被报失踪,警方高度紧张。结果发现,三位都是离家出走。然而接下来的一宗却成为了悲剧。

8月24日下午,一位无助、绝望的母亲走进警察局,声称女儿彻夜未归。由于凶杀案的存在,警方已将报告失踪案的时效缩短至十二小时。

陪着这位母亲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个女孩以及她们的家长。

“她们昨天晚上去唱歌了。”几位家长的说法如出一辙,“八点半前后从歌厅出来,由于并不同路,失踪的女孩邱丽萍说她自己打车回家。”

另外两个女孩目送她上了车,可是半小时后再打电话,手机就关机了。女孩们没多想,以为只是手机没电了,可随后便接到了邱丽萍家长打来的电话——女儿还没有回家,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是千真万确看着邱邱上车的。”女孩们急得快哭出来了。

……

刘队不以为然。人们无心犯下的小错,如果引发了严重后果,他们往往会隐瞒事实。于是,他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邱丽萍到底是在哪个路口打的车呢?”

结果,两个女孩没串好供,说岔了。

“她到底去了哪儿?”刘队声色俱厉,稍微一吓唬,一个女孩就忍不住哭出来了:“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妈管她挺严的,她不会不回家啊!”

再吓唬孩子,她们也说不出什么了。

刘队挺可怜邱丽萍母亲的,因为她是单亲妈妈。不过发生了这种事,也许单亲反倒成了安慰。

出了这样的事,父母很容易互相指责,至少,这个母亲顶多是自责吧。

他很快下了命令:“查,给我挨个儿查!从歌厅到女孩家,所有的大路、岔路,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大海捞针,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西方的犯罪心理电影中,常有这样的说法,十二小时内的存活概率是多少,二十四小时内的存活概率是多少。在中国,在B市,存活概率有多大,没人知道,反正抓紧时间呗。

8月24日一晚,谁也回不了家!

麦涛去了邱丽萍家,他看到的是一个家教甚严的女孩的房间。也许是母亲的约束太多,小小的卧室里规规矩矩的,墙上连一张海报都没有,写字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摞教科书和练习册,旁边的书架上放着各种“考试宝典”之类的书籍。看起来,母亲为了女儿的学业,是下了工夫的。

可悲的是,中考结束,女儿考上了重点高中,开学在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对这位单亲母亲的打击可想而知。

如果现在就说这一案的受害人与上一案不同,未免有些太过敷衍了。的确,两个孩子的家境不同,一个富有却不受关注,另一个平凡却总被看管。乍看之下,两个孩子没什么共同点。

麦涛从柜子里取出几本考试宝典,信手翻看着,忽然停了下来。他注意到翻书的那一侧有一个共同点。

最初的几十页由于被翻得多了,纸页边微微发黑,而后面的几百页都像从未看过似的,依旧雪白。麦涛笑笑,没吭声。征得人家同意后,他坐在女孩的小床上,把书架上所有的考试用书都翻下来,一本一本地逐个查看。类似的情况几乎泛滥到每一本书。

在用功学习的乖乖女身份之下,似乎也掩饰了一个心猿意马的躁动灵魂。

这种现象在单亲家庭里也很常见。单亲家长往往不是过度放纵,就是过度看管。邱丽萍的状况显然是后者。而孩子到了青春期,过度看管其实也没什么用——她学会了伪装,假装每天在用心学习,其实书翻开了,可没怎么认真看。她能考上重点中学,应该是靠着纯粹的小聪明。

手机随身携带,自然是和女孩一起失踪了。麦涛提议要看看孩子的电脑。

只需几个小小的隐藏文件夹,就可糊弄大多数家长了,可这瞒不过麦涛。可是文件夹里也只是些漫画和动画。回去请人破解一下她的QQ号吧,麦涛这样想。

麦涛在这里还算清闲,警察同志可是累得焦头烂额。

从歌厅到女孩家,打车二十分钟,走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岔路无数,沿街小商店、小饭馆也无数,愣是没人注意到昨天晚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太他妈扯淡了!刘队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如果邱丽萍是连环杀人案的第二位被害者,那么凶手到底是怎么带走她的,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难道真像一些电影那样,路边停着个车子,把人劫持上去就跑?

可是对交通监控录像的分析也没太大收获。当然了,总有几辆车子停在树荫下,那大概也只是司机累了,休息休息而已。

查!给我挨个儿查!

行啦,领导放了话,于是,几十位不小心在路边小憩的车主也被请了来。

没人有嫌疑……这时候,小混混的说法俨然也站不住脚了。小混混都是分片的!这就意味着,如果你是南城某地的小混混,大约不会到北城某所中学门口去站着,因为在人家地头上,你的同行是不欢迎你的。小混混经常带有较为浓重的地域色彩,就像还在上学的孩子也带有浓重的地域色彩那样。B市的面积可不小,十几岁就想跑遍全城,纯属做梦。

那么,互联网……有没有可能是互联网的作用呢?网络的联系功能很强,聊天、视频、语音、游戏,孩子们接触起来是如此简单,且家长往往毫不知情。时下,“网友”都快成一切贬义的代名词了。

然而互联网在本案中竟然也没有派上作用,两个女孩的QQ好友中无一人重复!

查,接着给我查!网游、网页,挨个儿查!

查网页,当然是比较“梦幻”了。不过两个孩子装的电脑网游也不相同。这一次用不着领导大喊大叫了,工作人员面对不同的网友,也分别调出了好友记录,仍无一人相同。

刘队慌神了,他感到自己面对的是犯罪史上的一个奇才,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把他给揪出来!

麦涛同样也慌神了。这是怎么回事呢?疑问太多了,仅信手拈来的几条便让人捉摸不透:

1.既然连路边的车辆都被排查过了,那么凶手一定认识邱丽萍。如果不认识的话,怎么能顺利带走她呢?总不能说掏出个大垃圾袋,把她装进去背走吧,这也太离谱了!

2.如果邱丽萍认识凶手,那么就像贾珍珍认识凶手一样,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呢?住址相隔遥远,学校不同,生活圈子不同,性格不同,一切的一切,两个女孩都没有交集,那她们怎样认识了同一个凶手?

3.进行被害者对比的时候,麦涛也一筹莫展。现在除了被害人年纪都是十四五岁之外,再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了。当然,反过来说是共同点太多了。西方国家红头发的、蓝头发的、褐色头发的,各式各样,什么都有。中国不同,一水儿黑头发黑眼珠,大家外观上都差不多。说到穿着,邱丽萍失踪的时候穿了一件蓝格子的连衣裙,而贾珍珍穿了什么,没人知道,也很难产生对比。两人的脸部轮廓、眼型、嘴巴,几乎没有一处相同,甚至连体形都不同,贾珍珍瘦些,邱丽萍略丰满——凶手到底是根据什么来选择被害人的呢?

当然了,又过了几天,等到邱丽萍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麦涛可以加上一条共同点:她的尸体也是全身赤裸的……

这一次的弃尸地距离女孩家并不算远,往南步行一刻钟就到了。

尸体被发现时,距离女孩的失踪日已有四天。偌大的一片废弃住宅区,放眼望不到边。

这一片地区号称南城改造,拆得挺快,东边半个房顶,西边一面山墙的,满目疮痍。拆得快,盖得可不快,于是乱草蓬蒿的一大片,成了野狗野猫的乐园。

夜晚,猫儿求欢的叫声和狗狗疯狂的吠叫此起彼伏。可是一到了白天,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一片静谧。

不过想想也知道,猫儿狗儿的大概没干好事,看看尸体的残缺不全就知道了。天气太热,又过了好几天,腐臭的味道隔几百米都能闻到。附近还未搬走的居民实在受不了了,过去一查看,吓得魂飞天

外自不必说。警察在五分钟内就赶到了。

有了上一次的磨炼,麦涛看到这具尸体时没太大反应,不过也还是吐了一会儿。

刘队怒火中烧,气得想骂街,连老法医都很难保持平时优雅的无动于衷的表情,连声说太惨了。

的确,凶手的手法可以说是惨无人道。这倒不是他毁尸灭迹,因为那些都是猫狗所为,不能扣在他头上。然而凶手几乎在这里活生生地摆了一个犯罪现场。

此处位于这一大片拆迁房的中心地带,大概是由于不急着动工,这一小块区域的房子保存相对完好,只是窗户玻璃都被砸了,墙壁上一个个大黑圈里写着“拆”字,还历历在目。

其中一间屋子的正中端正地摆放了一把椅子,椅子有些脏,木头破烂了,八成也是这户拆迁时的遗留物。椅子上的污物除了尘土之外,还有些斑驳的呕吐痕迹。毫无疑问,邱丽萍曾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了块破布。这一次,凶手几乎没带走任何东西,因为破布也扔在了一边。破布边上是捆绑她用过的绳索。

尸体脱水,手腕上有明显被捆绑过的痕迹,经过啃食之后残留在皮肤上,却没有经受虐待的痕迹。并且,同上次一样,尸体没有遭受性侵犯。

即使再愚钝的人也能意识到,警方面对的的确是犯罪史上罕见的奇人:绑架未成年女性,但不采取性攻击;掐死被害人,象征着极度残忍的性格;反社会人格障碍,标志着他完全没有任何怜悯;扒光死者的衣物,往往象征着性的意味,却与他从未采用性侵犯的手段形成悖论;凶手应该很有魅力,容易获取女性的信任,这表明了他很好的社会交际能力;然而没有性行为的现实,似乎又意味着他存在着某种程度的性功能障碍。

如果把这样一堆自相矛盾的特征整合在一起,他到底有着怎样扭曲的灵魂,尚且是个未解之谜。

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第一被害人贾珍珍指甲里残留的DNA与在第二被害人邱丽萍受害现场找到的DNA完全相同,本案是同一人所为。也就是说,矛盾的性格出自他本身!并且所有事情都是凶手一人亲力亲为,没有帮手!

调查工作顺理成章地陷入了僵局。

这也标志着犯罪心理师的第二大局限性——不能照搬西方经验,又不能在国内整合各个地区的资源。犯罪心理师们不得不等待凶手犯下一案又一案,才能找出其中的规律。

警察们的状态则更糟:第一案的时候,大家虽然工作忙碌,却至少信心满满,每天都满怀着期望;第二案的调查忙碌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谁都没了底气,有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意味,为了调查而调查。

……

“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艾西忽然不愿意只做听众了,“我记得贾珍珍的班主任老师说过这样的话。在贾珍珍向他求助的时候,问他离家出走之后,自己可以干点什么来维持生计。班主任曾让她去做美甲。这本来只是个玩笑,因为富家千金小姐大概不会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没想到贾珍珍好像挺高兴的,说:‘这样离他更近一点。’是有这样的话吧?”

“是啊!”麦涛笑了,这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理解和少许的自嘲,“你是想说,也许这正是她们认识凶手的途径吧?”

“对啊。孩子们的生活可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除了上学之外,男孩子有游戏、聚会、喝酒、抽烟,女孩子有逛街、购物,特别是买衣服。一般这个岁数的女孩子,父母都不会给太多零花钱对吧?所以她们也就不可能去大商场里面买衣服。那会去哪里呢?应该是小商品市场和专门的服装批发市场,比如说动物园那样的地方。”艾西说得两眼放光,“那种地方买衣服,你就得砍价。砍价本身很伤和气,不过遇到好一点的老板,也能给你一个合适的价位。一来二去变成了回头客,双方的关系自然也亲近起来。会不会是这样呢?”

“的确如此,你说得不错。在第二案,也就是邱丽萍一案发生后,警方想到了这个问题。”

艾西得意地吹着口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贾珍珍消失的衣服不也有解释了吗?”

“嗯?你慢一点,我没有跟上你的思路。”

“哦,你不是说过吗,贾珍珍的房间里没有发现外衣。这外衣可以回收了再卖啊!”艾西一不小心暴露了他小小的扭曲的灵魂。

“你这想法可真够变态的!”

“不会的,你想啊,如果凶手回收了衣服,摆在自己店里继续卖的话,那么谁把这件衣服买走了,谁就成了下一个目标。”

……

“哦!”好一会儿麦涛才说,“你比我更适合做犯罪心理师,我推荐你去吧。”

“不不,我可没兴趣,这活儿不太挣钱吧?不挣钱我就不去了呗。”

艾西的本性彰显,麦涛倒觉得此人有时候实在是让人发笑。

“哦,不过,你的思维有些跳跃了。刚才的假设并非不可能,不过我怀疑贾珍珍这样的富家女是否真能看上卖衣服的小老板,两者差异未免太大了。”

“不不不!”艾西举起左手食指,一边招牌式地摇着,一边夸张地说,“不会的,这种事一点也不新鲜。去年我有个客户,富家女,自己的工作也很不错,居然看上了电脑大厦一个保安,爱得死去活来,家里怎么劝都不行,结果被送到我这里了。哦,当然了,我这话说得不恰当,有点势利眼了。不过这样的势利眼,每个人都有吧。虽然话说得轻巧,人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力,不过在找对象的时候,总有些挑三拣四。其实据我观察,多数人都是这样,成年人尤其如此,但未成年人就不好说了。特别是贾珍珍这样的,家里虽然有钱,但父母并未把她当回事,至少父亲对她很冷淡。慑于父亲的淫威,母亲也不可能对她很亲切。这样的女孩特别急迫地需要得到一个听众,不管此人身份是高是低,是贵是贱,而且日久难免生情。至于这凶手嘛,从你的分析来看,本来也是真心。直到他夜闯住宅,犯下凶案,思维方式也就变了。一方面他怀念贾珍珍,另一方面也急切地寻找一个替代物,于是……”于是什么呢?艾西忽然说不下去了。他忽然想起凶手应该有反社会性人格障碍,但是这样的人,会真心爱上某人吗?

艾西陷入了沉默,麦涛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后他才说:“嗯,你的说法有一定的根据。三年前警方也曾怀疑过,当然并未锁定是卖衣服的人,不过鉴于不少小商品市场里确实也有美甲专柜,倒是与班主任的说法相吻合,所以也展开了一些调查。不过这次调查可谓步履维艰。”

“因为怕打扰市民的正常生活,对吧?”

“正是这个原因。像英国风铃草那样著名的案子,十余名女性遇害,后来警方万不得已,才对六十万人作了DNA比对,耗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然而这比对毫无结果,一个嫌犯也没确认。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凶手找了个借口,花了点钱,找人替自己提供了DNA样本。这样浪费了纳税人的钱且没有任何结果的行为,也是在连续十余名女性被害的基础上展开的。我们想要照猫画虎,必然也要冒同样的风险,甚至更大!咱们市有多少小商品市场,只怕咱俩也说不出个数来。涉及人数众多,而且还不止是商户,因为很多小商铺都要雇人,那么被雇人员也需要排查。检验时间自不必说,仅取样就要耽误好些天。如果这些天里小商品市场关张,势必也会对B市的消费者造成影响。所以,局里考虑再三,没有作出这个决定。”

“是啊,比起上百万人的生活不便,死个把人不算什么。”艾西常常一针见血,尽管这话听起来冷酷无情。

麦涛笑了一声,没说话。

这时候酒保走过来,拍拍艾西,“艾老板,您别打岔了,让这位先生继续说。”

“哟!”艾西夸张地叫着,“哟哟!你这酒保是怎么当的,有点职业道德没有,怎么还偷听客人谈话啊!”

“呵呵。”酒保讪笑着,“没法子,谁让您二位说的东西这么吸引人呢!”

麦涛也笑了,然后讲述三年前的案子——没想到,第二被害人死后不到两周,第三个女孩消失了。而这一次消失,竟为连环杀人案画上了休止符……

如果将男人比作狗,那么女人更像猫。

猫儿爱干净,总是舔舐自己的身体;猫儿阴晴不定,愿意跟你好的时候,会趴在你的膝盖上,不愿意的时候,宁可独自找地方趴着;猫儿的性格也比狗狗孤僻,这意味着狗狗通常亲近人,而猫儿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通常会保留它的矜持与桀骜。

麦涛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他经常喂食流浪的小动物,按他的说法是:“领养它们,我可能做不到;但只要让我碰见了,我总要喂它们的。”这一举动被他老婆刘安心称为“同情心泛滥”。

麦涛既喂狗,也喂猫,如果黄鼠狼和小老鼠能在他面前停留一会儿,他八成也要喂它们。于是,下班回家的路上,他便常常会耽搁一些时间。

狗狗很单纯,喜欢与人交往,除非受到虐待,否则你给他吃的,它们狼吞虎咽之后,就愿意跟着你走。但是猫儿有很大不同。

最多的一次,麦涛同时喂过六只流浪猫。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似乎是附近居民家养的大猫下了一窝小猫,主人嫌麻烦,就把它们全都遗弃了。

麦涛买了三四根香肠。喂它们的过程有点讨厌,因为他往这边走,猫儿们便往那边逃。逃也并非彻底逃走,而是躲在车子底下、大树旁边,偷偷瞪着他瞧。麦涛只好将香肠掰成一个又一个小块,隔着老远扔过去。

小猫看看没有危险,又禁不住香味的诱惑,引发一番争抢。猫儿有聪明的,也有傻的,几番下来,有些小猫一口都没吃到。麦涛便有意偏心地扔,可还是有些小家伙抢不到。

末了,手里的香肠扔完了,麦涛站起身,拍拍手,小猫儿一哄而散。

这,通常就是野猫的状态——即使得到食物,也不见得轻信于你。

然而也曾有过一次例外。

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下班回家的路上,他穿过一条长长的、曲里拐弯的胡同,听见一只小猫戚戚然的悲鸣。顺着声音抬头看,在两米高的房上,蹲了只三个月大的小猫。

“饿了吧?”麦涛冲它笑。

小猫不会说人话,继续冲他叫。

“你等着啊。”胡同口有一家小商店,麦涛返回去买了香肠。

猫儿还蹲在墙上。这是一家小院的院墙,麦涛经常从这里路过,很少见里面有人居住。这小猫是谁家的?为什么会趴在这墙上呢?三个月大的小猫,照例是没这个本事的。

他想把小猫抱下来。与平时一样,小家伙就伸“手”打他的手,躲躲闪闪的。

“随便你吧。”靠着高墙有一摞红砖,大约有1.5米高,他就把香肠掰碎了,往那摞砖上放。小猫禁不住诱惑,试探着下来,可是又怕高,不断地探着小爪子往下够。

“下来吧你。”麦涛瞅个机会,一伸手抓住小猫,把它放在砖墙上,这期间小猫还很不高兴地叫了两声。

等到挨着了食物,小猫就低下头,一边吃,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麦涛看着有趣,继续把香肠掰成一块一块的。“慢点吃,”他说,“要不然撑死了。”

鱼这种生物很傻,通常你喂多少就吃多少。初次养鱼之人,总是在水缸里添加太多的食物,第二天鱼就肚子朝上,翻了白。

其实年幼的猫狗也是如此,麦涛时不时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肚子,见它圆圆地鼓了起来,就不喂了。

他拍拍手,冲它笑笑:“拜拜!”

他转身离开。

通常,这不会引发什么反应,猫儿冲他叫两声,就不叫了。然后他安心回家,当这事情从未发生过。

不过这一次不同。他走出了几十米,那猫还在身后叫。

没吃饱?他想,没吃饱也不给了,吃多了才是麻烦。反正那么高的墙,这么小的猫是跳不下来的。

突然身后“咚”的一声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是“啪嗒啪嗒”的动静,猫的叫声越来越近。

啊?麦涛回头看,小家伙在他身后不远处站住了,“喵”地叫一声,继续往前走。

“哦,你不能跟我回家,知道吗?不过你也很厉害啦,竟然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麦涛把它抱回去,放在两米高的院墙上,笑着说,“这回下不来了吧?去院子里面玩吧,找个地方睡觉。”

他转身走了几步,小家伙故伎重演,又跳了下来,“啪嗒啪嗒”地跟在他身后……猫能从多高的地方跳下来而不会摔死,这个问题众说纷纭。其实高度不是问题,而是这个小家伙跟着自己走的决心不得不让麦涛有些钦佩了。

“行,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看你能走多远。”

小猫跟着他穿街过巷,遇到了

车子便往后缩。麦涛隔了一条马路,看看没事,小家伙又连蹿带跑地过了马路。路边正在散步的狗看见它,就冲它叫,猫儿一边兜着圈子盯着狗,一边继续跟着麦涛。甚而连过路之人也侧目观察——遛狗常见,可没见过遛猫的。

麦涛自然也不敢快走,唯恐它遭遇危险。

就这样走走停停,慢慢悠悠地经过了无数小饭馆香香的诱惑,小猫跟麦涛到了家。

“既然你有这番勇气,没得说,跟我上去吧!”

当然了,因为麦涛工作忙,又是一个人住,不方便照顾小家伙,后来就送了人。从此小猫过着幸福的生活。

回忆起这件事来,麦涛常啧啧称奇。因为猫不同于狗,是不常跟着人走的。

也有些人把这样的小猫称为“贱猫”或“笨猫”。前者是说它的性格与众猫不同,喂点吃的就跟人走,这行为很贱;而后者是说,人群中总是藏了些虐杀小动物的人,而跟人走的举动弄不好就会让它丢了卿卿性命。

麦涛忽然意识到,这猫的举动在人身上出现的概率其实更大。

野猫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而社会上的人对其他人的警惕性却较低。

贾珍珍如此,邱丽萍也是如此,两位花季少女的人生都断送在了轻信他人这件事上。

最糟糕的是,第二案发生之后,几乎所有办案人员都相信,凶手会再次出动的。

这期间麦涛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像后来艾西说的那样:假如几个被害人的生活圈子并没有交集,也许其他的生活行为中会有相关性,如日常购买的小物件、服装、文具、手机,潜在的行为方式,吃饭、喝咖啡、娱乐活动……里里外外这许多事,总该存在交集。

好极了,在这个提议之下,人力物力再次呈现了极大的浪费。这也是无奈之余的笨办法,办案人员着实忙了两周。

直到——第三个女孩出了事……严格地说,第三个女孩的失踪是否与前两案存在联系,至今仍是众说纷纭。

产生不同看法的主要原因说来也比较可笑,因为第三个女孩没有死,或者说第三个女孩的尸体至今未被发现。

所以,这始终是起失踪案,官方记录中未被并入“少女杀手”系列杀人案。

并且,为了减小舆论的影响,官方也始终没有对外宣布此事。

“只有……”麦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只有孩子的父亲一直咬着不放。”

“哦,他去找媒体了?”

“不,他没有那么做,而是每天到警察局来。”

“哦,那你们岂不是现在还能见到他?”

“那倒不会,他只来了三个月,随后就再也不来了。我曾经对此很好奇,唯恐他出什么意外,还给他打过电话,不过他好像把手机号给换了。”

“这就很奇怪了。”艾西转了转眼珠,“你刚才不是说,孩子失踪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吗?”

“是的。”

“那就是说,孩子只是失踪,至少有一线希望她还活着。”

“是,你这么理解没错,当然也只是一线希望。”

“那就有问题了。我没孩子,不过干我这行的,多少也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只要孩子没被确定死亡,他们是不会放弃希望的,至少不会换手机号。”

“应该是。”

“不不,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而是肯定是的。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换手机号?”

“你在暗示父亲是凶手吗?”麦涛忽然抬起头,斜眼看着他。他也有了些醉意,因此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难道不可能吗?你刚才说,第三个女孩的失踪和前两个并没有必然联系。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人冒用‘少女杀手’之名,做些非法的勾当呢?”

“可是他来了三个月,到警察局,每天都来,整整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哪个凶手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成天和自己的对手泡在一起?话说回来,案发时警方也曾把他列为嫌疑犯。”

“这话怎么讲?”艾西被弄糊涂了,既然警方怀疑此案系“少女杀手”所为,为什么又要怀疑痛失爱女的父亲呢?

“这是因为案件本身很奇特。”

麦涛再次把艾西带回了三年前的第三宗案件中。

邱丽萍死后的第三周,一个叫方晓晓的十六岁女孩与母亲一起在咖啡厅里喝茶。

“咱们晚上吃烤肉吧?”女孩笑着向妈妈提议。

“行啊!想去哪儿吃?”妈妈也笑。

母女二人商量好地点后,女孩又说:“给爸爸打个电话吧,咱们晚一点去,不要让爸爸又吃剩饭。”

“你打吧。”

“不嘛,我不要,必须你打。”

“哦?”妈妈掏出手机,笑了一下,“干吗非让我打,刚给你买了新手机,你不过过瘾?”

“手机的话,我有的是时间过瘾,用不着现在吧?”

“好吧。”母亲拗不过,只好给自己的老公打了电话,“晚上早点回来,你女儿想吃烤肉了……呃,对,有病人我知道,可也别拖得太晚。要说病人,永远都会有的,可你也总要有点自己的生活……呃,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当然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是工作狂……嘿,你这话怎么说的,女儿叫你,你爱来不来!”

电话打成这样,女儿方晓晓摇了摇头,拽了拽蓝色连衣裙的衣领。

……

“你说什么?”艾西睁大蒙眬的眼睛,“蓝色连衣裙?格子的?”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跟第二被害人身上的那件差不多,但不是相同的款式,更不是同一件。”

“真可惜。”

“也没什么,我查了一下,前一年流行某大品牌的衣服,叫爱恋还是什么牌子的,格子的。到第二年,你也知道的,街头巷尾都是这类仿货,也不足为奇。”

……

方晓晓拽了拽蓝色连衣裙的衣领,不满地责怪说:“妈妈,为什么你总要和爸爸吵架呢?”

“这不是我的问题。你知道你爸说什么吗?我让他早点回家,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是女人,我应该关注得更多,而不是成天往公司跑。”

“行啦,妈,别得理不饶人了。”女儿嘟起了嘴,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个本子,“看看,你上个月加班五十八小时,比正常人工作一周的时间都多了吧。我再看看爸爸,他上个月加班二十三个小时,比你少了一半还多呢!”

“哪有你这么比的?你爸是大夫,正常工作时间谁都比不了。你现在上高中了,功课他也不管管,总不能指着你妈我这个学文科的吧?”

“你爸”、“你妈”,这是人们常使用的字眼,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推卸责任的感觉。特别是在父母双方互相指责的时候,当着孩子就老用这个字眼,就好像父母做得不对,因为他们是孩子的父母,而并非对方的配偶。

“你爸、你妈”,为什么就不能说是“我老婆、我老公”呢?!

于是,中国的孩子,特别是年轻一代的孩子,跟父母不那么亲,也便有了解释。因为从小言谈话语之间,他就被限定了太多的责任,等他们长大就学会了推卸责任。

倘若父母都在推卸责任,那么孩子能学到什么?让孩子按你做的去做,而不是按你说的去做——以身作则,这个最古老、最简单的真理,如今已被太多国人抛到脑后去了。

于是,女儿方晓晓和她的母亲,就在咖啡厅里拌了几句嘴。

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大事。吵着吵着,母亲忽然拿起手机。“等一下。”她接听了电话,随后对女儿说,“你自己先回家吧,我还得去趟公司,老板那边有点事。”

“可今天是你休假。”

“可我是在给人打工。”

母亲走到门口,回头说:“晓晓,账我已经结了,一会儿再歇歇,你就回家吧,晚上肯定跟你一起吃饭。别忘了再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回家。”

吃什么啊!女儿赌气不理她。一个去公司,一个在医院,九点前能到家就不错了,还吃烤肉?那么晚吃饭,谁睡得着觉啊!

方晓晓这样想问题实在是大错特错了,因为她的父母都在晚上六点赶回了家。只有她,从咖啡厅出来后,就再也没回家,至今一晃三年。

“等等。”在咨询中心,艾西是个很好的听众,工作之余他就算不上了,他又插嘴说,“这我就搞不懂了,尽管父母吵架,不过看得出,他们对女儿都挺好的,为什么会怀疑父亲呢?”

“也只是怀疑而已,他并未被列为嫌犯。最主要的问题是,你注意到当时的时间了吗?晚上六点,她的父母都到家了,但是晓晓没回来,而且打她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新买的手机,电量不足,自然是关机喽。”

“不然,是因为SIM卡还没有换过去,至少母亲离开的时候是这样。”

“也许她就是不想接电话。”

“也许吧,但据她父母称,她还从未干过这种事。”

“凡事总有个第一次。”

“嗯,你总是喜欢狡辩。”

两人一阵笑,笑完了招一招手,还继续添酒。

“艾总。”酒保提醒他,“你们今天喝了一瓶啦,还喝?”

“喝,有什么不可以?”艾西又问,“你们怀疑做父亲的,到底有什么理由吗?”

“哦,是这样,因为他老婆后来也失踪了……”

“啊?!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呗。他老婆后来也失踪了。这个时候我们才开始怀疑他的,但是……该怎么说呢,这事说来也蹊跷。”

当晚的六点钟,父母先后赶回家,不见女儿的身影,起初还没着急,以为是女儿生气了。女儿的气自然是从他们两个身上来,俩人互相推卸责任,又是一番小小的争吵。

吵着吵着,他们发觉不对劲。天色越来越晚,女儿依旧没回家,也不打个电话。

挨到晚上九点,他们打电话报了警。警方这一时段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接到电话后马上赶到女孩家,详细询问了情况之后,人人心里都冒出了不祥的预感。

如果方晓晓的失踪与前两案并无瓜葛,那么还好;但假如系同一人所为,那么这家伙的动作越来越快了。他的技术也越来越高超,青天白日之下就能把人带走,太可怕了!

寻找方晓晓的第一天,众人还心存幻想,期望女孩能侥幸逃生。

第二天大家就放弃了自我安慰:好学校的好孩子,没有任何离家出走迹象的好孩子,不会简单地依照自己的意愿就这么凭空消失的。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大家已经不是在找人,而是在找尸体了。

到了第七天,忙碌之余,大家回头想想,也总觉得不可思议:过了这么久,怎么没人发现尸体呢?

诚然,像B市这样一个大城市,想要弃尸又不被人发现,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这些沟沟岔岔的河流与水脉就可以简单地满足需求。

但是这不符合杀手作案的风格。他总是得意洋洋地向世人宣告他的罪行,而不是偷偷摸摸把尸体抛进小河沟,再在下面坠上一块大砖块。

倒不是说凶手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犯罪风格,而是这改变看似毫无来由。

警方还好说,方晓晓的家里可是闹开了锅。

闹,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打骂。她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是动口不动手的。女儿失踪之后,他们其实连口也不动了,完全依靠能杀人的眼神。

在父亲看来,如果当时母亲开车带女儿回家,而不是去该死的公司开会,那么女儿就根本不会失踪。

这样的指责合情合理,任何人都没话说。

冷战到了第二周,男人看女人就厌恶,女人一边伤心一边厌恶自己。

第三周的某一天,两人正式分居。

女儿失踪的第八周,住在娘家的母亲也失踪了。

母亲的失踪还是邻居报的案。她的父亲,也就是女孩的姥爷,挺早就过世了;孩子的姥姥瘫在床上,迷迷糊糊的。

孩子的母亲忽然从某一天开始就不回家了。保姆想了想,得,走为上策,于是她卷了家里值钱的东西,跑了。又过了一段时间,老太太无人照顾,死了。

这一死,用不了几天,邻居就知道了,警方随即也就知道了。

先是女儿失踪,现在又是老婆失踪,不得不引人怀疑。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又让人联系起了河沟子。

不过警察还未对父亲展开认真的调查,就被叫了停。因为在母亲失踪的那几天,曾有人目击,有个中年女人拎着个酒瓶子,失足掉进河里,被人救上来后,一直喊着“让我死,我不想活

了”这样的话,并拒绝别人送她回家。这个女人的形象描述和方晓晓的母亲吻合。至于她家里的那一堆酒瓶,也与后来酗酒的形象不谋而合。

估计这女人是真的掉进河里淹死了吧?

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案,竟比之前的两案来得更悲惨:这一家人算是灭了门,只剩下胡子拉碴的父亲浑浑噩噩地在世上苟且偷生。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方晓晓的失踪竟是少女杀手的最后一案。三年内,再无任何少女以类似手段被杀,也再没有人失踪过。就好像少女杀手把自己也沉到了河里,销声匿迹了。

凶手不再作案,警方的工作可不能停下。他们把所有在这段时间入狱或进过看守所的人的名单都找出来了,继续进行着复杂的比对工作,可惜也没有找到有利的证据。

人活着总要向前看,不看也得看,因为不管你们怎么想问题,时间始终向前奔流不息。

到了这一年的年末,警方承认破案失败,只是没作官方声明。其他的罪犯与时间老公公的思路一样,他们可不管这凶手是否被抓到。于是,他们继续犯他们的罪,而少女杀手一案就算永远地搁浅了。

讲到这里,麦涛总算是把案子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瞧瞧时间,都快夜里十二点了,人家咖啡馆也要打烊了,两人各自回家。

临走前,艾西建议麦涛:为了不留下遗憾,还是回头去帮警察为好。只不过,帮警察并不意味着非要做犯罪心理师,当个顾问就好了,来去自由。什么时候这案子破了,或者再一次宣告失败了,退出就好。反正现在还是假期,身份为大学老师的麦涛也还是有空闲时间的。

麦涛道了谢,就回家准备跪搓板了……至此,第二天也就算结束了。

陈真佳子的男人找到了唐彼得,被他制伏。而后,唐彼得呆头呆脑地回家睡觉了。

王昭继续在警察局加班,晕头转向的,又睡在警察局了。

麦涛回家,被老婆骂回家太晚,不过没让他跪搓板。他洗了澡,和老婆做了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艾西也回了家。他倒是还好,没心没肺,只是心里也有些紧张,因为明天有一位特殊的客户也许会找他来做咨询。

只有古德曼律师不知道在背地里鼓捣什么。

这些人,将迎来更为惨烈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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