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偶然被发现的。

隔壁邻居的小孩子在玩长钉,把钉子敲进了墙壁。小孩子的母亲就像相声“搬家”中的那位太太一样,赶紧去邻居家道歉,结果发现邻居浑身是血,倒在地上。鲜血从尸体的胸口流了出来,已经在胸前凝固了。而且,房门并没有锁。

她立刻向辖区的警署报警,不一会儿,大阪府警也派了侦查员赶到现场。

警方立刻查到死者是房客荒川利夫,一走进门,厨房里面就是一间两坪多大的房间,利夫仰躺在地上。

“凶器是前端锐利的单侧刃刀子。”

监识人员阐述了对尸体外表的观察意见。辖区警署和府警总部搜查一课的搜查员听取了他的报告,漆崎和新藤这组搭档也在其中。

“单侧刃……甚么意思?”

高个子的新藤探头看着漆崎的笔记小声地问。

“怎么?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像生鱼片刀、刴刀都属于单侧刃啊。”

漆崎大声回答,毫不在意周围的人。

“其次是死亡时间。”

监识人员根据尸体僵硬的情况,判断大约是四、五十个小时前死亡的。

这代表两天前就死了。漆崎暗想。但每具尸体在死后僵硬的情况不同,无法一概而论,向左邻右舍打听后,还会调整死亡时间。总之,必须等解剖报告出炉后,才能了解正确的时间。

监识人员也补充了和漆崎的想法相同的意见,结束了对尸体外表勘验的报告。

“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被害人的皮夹也在他自己的口袋里,但里面只有六百二十圆。”

辖区警署的石井刑警向漆崎他们说明了现场的状况。石井外形俊俏,如果再瘦一点,应该很有女人缘。他不停地拉裤子,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

“有没有找到凶器?”

漆崎问。

“刚才找过了,没有找到。厨房内有刀,但似乎都不是凶器。”

凶器是重要的证据。漆崎认为很可能是凶手带走了凶器。

“被害人的职业是甚么?”

石井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不是很明确,邻居说,有时候看到他去打零工,但也有人说他游手好闲。”

“原来没有工作。”

“听说他半年前搬来这里,但还没有去户政事务所办住所迁入的手续。”

“家人呢?”

“听说之前还有一个男孩。”

“之前?”

“对。”石井用自动铅笔搔了搔太阳穴。

“几天前还看到那个男孩。”

“现在不见了吗?”

“对。”

石井垂着两道眉,好像那个男孩不见是他的责任。

“他太太呢?”

“搬来这里时,就只有被害人和他儿子两个人。房东知道被害人之前的住址,目前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原来是这样。”

于是,漆崎和新藤就去向大杂院的房东了解情况。房东名叫梶野政司,五十多岁,开襟衫下的肚子好像孕妇般突了出来。

“怎么样了?”

梶野一双怯懦的眼看着漆崎问道。

“甚么怎么样?”

“有没有查到谁是凶手?”

“还要靠各位的协助。”

漆崎的嘴角露出笑容,把目光移向站在梶野身旁的水手服少女。“这位是?”

“我女儿。”梶野回答。“她是我女儿真知子。”

“喔。”

新藤斜眼瞄到漆崎整张脸都笑开了。漆崎每次看到水手服,就会露出色迷迷的样子。

“时下的中学生看起来真成熟。”

漆崎满脸笑容地说,他本来一定想说“发育真好”或是“真性感”之类的。

“那可不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

漆崎把目光移回房东脸上的同时,立刻收起了笑容。

梶野回答说,虽然知道荒川利夫之前的地址,但对他的职业和经历一无所知。对他来说,只要能收到房租就好,无意追根究柢打听房客的隐私。

“他有按时缴纳房租吗?”

漆崎问,梶野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不瞒你们说,已经有三个月没缴了。”

“所以,你有时候会上门催缴吗?”

“有时候当然……我也是在做生意。”

“最近一次是甚么时候?”

梶野想了一下后回答说:“呃……好像是一个星期前。”

“当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除了那次之外,你对荒川先生被杀这件事,有没有发现甚么徵兆之类的?”

梶野偏着头想了一下,说他甚么都不知道。

接着,漆崎和新藤又去了邻居家,见到了发现尸体的那位家庭主妇。那位主妇名叫阿部纪子,年约四十,体态丰腴,有一个国小三年级的儿子。就是这个儿子把五寸长的钉子钉在墙上。

“这孩子真的闯了大祸了……”

纪子诚惶诚恐地说,彷佛命案是她儿子造成的。

“你之前和荒川家有来往吗?”

漆崎问。她同时摇着头和右手。

“完全没有,即使在路上遇到,也不会打招呼……不光是我们家,我想,他和任何邻居都没有来往。”

“所以,你也不知道有谁出入他家吗?”

纪子想了一下后,满脸歉意地说:“不知道。”

“目前研判命案是在两天前发生的,请问你知不知道甚么和命案相关的线索?”

“两天前……就是前天吧?我甚么都……”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用力拍了一下手说:“那好像就是前天。”

“发生了甚么事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前天有人去了他家,后来听到一个好像整栋房子都在震动的声音。”

“甚么样的声音?”漆崎探出身体。纪子形容说:“好像是腌菜的压石掉在地上的声音。”这一带的房子只要有一块重石掉在地上,整栋房子都会跟着震动。

“几点的时候?”

纪子瞥了一眼旁边的时钟后回答:“差不多四点左右。”

漆崎看了新藤一眼,又将视线移回纪子身上。

“你是从说话的声音知道他家有客人吗?”

“对。”她点点头。“我听到叽叽咕咕的说话声音。”

“访客是男人还是女人?”

但纪子只发出“嗯”的沉吟,一脸遗憾地说:“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听清楚。”

接着,漆崎他们又问了几个关于这件事的问题,但纪子并无法提供进一步的消息。

搜查总部设在辖区的布施警察署内。在侦查会议刚召开不久,就接到消息说,荒川利夫的前妻千枝子来到了警署。石井、漆崎和新藤负责去向她了解情况。

千枝子今年三十五岁,或许是因为衣着朴素,再加上整个人都很乾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苍老,头发也胡乱地绑在脑后。

虽然前夫被人杀害,但她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坐在旁边的新藤他们有点难以理解,难道一旦离婚,原本的夫妻也会形同陌路吗?

她对于离婚原因的解释如下。

“他以前是货车司机,一年前因为酒驾发生车祸,被公司开除了,我们就搬到房租比较便宜的新家,我也外出工作。但他完全不想工作,我越想越生气,就提出和他离婚。”

“你先生居然同意了?”

漆崎语带佩服地说。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不答应,我也会搬出去。”

“原来是这样。荒川太太,你目前在做甚么工作?”

“请你不要叫我荒川太太,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是保险公司的外务员,女人只要有心工作,不怕赚不到钱。”

“是喔。”漆崎摸着自己的下巴。

“你对利夫先生被人杀害有甚么想法吗?”

“没有。”

千枝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回答得真干脆。”

“因为即使杀了他,也得不到一分钱。”

“你知道他和谁来往吗?”

石井问,但她仍然摇头。

“以前经常和其他货车司机一起去喝酒,但现在应该没钱喝酒了……而且我不了解他最近的情况。”

“他有没有向人借钱?”

漆崎想起他欠了房租未缴,问了这个问题。千枝子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她有点失落地垂下眼睛,然后回答说:

“对,有。”

“有多少债务?”

“总共大约有一百万左右……我们住在旧房子时,曾经向朋友东借一点,西借一点。”

“所以,没有办理户籍迁出也是因为……”

“对,”她点点头。“不瞒你们说,我们是连夜搬家逃走的。”

漆崎看着新藤,露出“遇到麻烦了”的表情,新藤也很想叹气。

“你知道债主的名字吗?”

千枝子想了一下说,只要看荒州家的通讯录,应该可以知道。

“对了。”

漆崎用比较严肃的口吻问:“可不可以请教一下前天的白天,你人在哪里?”

她拨着散乱的头发嘀咕说:“莫名其妙。我为甚么要杀他?”

“不,并不是怀疑你。”

“你要我提供不在场证明,居然说没怀疑我。算了,呃,前天我记得去跑外务了。”

“是工作吗?从几点到几点?”

千枝子从旧旧的皮包里拿出记事本翻了起来。

“十点到四点半左右。”

“你记得四点左右去哪一位客户家吗?”

漆崎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住在荒川家隔壁的阿部纪子说,四点左右有人去找荒川。

“记得,但因为是我老主顾的家,希望你们不要给对方添麻烦。”

说着,千枝子把记事本的一部份出示给漆崎他们看。上面写着客户的名字和地址,新藤把她手指的地方抄了下来。

“对了,目前你儿子下落不明,是不是在你那里?”石井问。她微微张着嘴,注视着他的脸,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不是还在荒川的家里吗?”

“不,他不在那里。”

漆崎说,“听邻居说,他两、三天前就不见了。”

千枝子的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那孩子到底去了哪里?他身上应该没钱……万一被车子撞到怎么办?”

虽然她对丈夫被杀无动于衷,但听到儿子下落不明,明显紧张起来。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她回答漆崎的问题时一脸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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