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天夜里员警的调查并无任何结果。

搜查主任为岛田警部补①。他又矮又胖。罗圈腿,脸圆得象十五的月亮,与金田一耕助是老相识。过去,金田一耕助曾经侦破过绿丘发生的两起犯罪事件,那时,总是岛田警部补和他一起行动。

①译者注:警部补为日本员警官阶。

岛田警部补为金田一耕助发案时能在场感到特别高兴。

岛田听耕助讲完大致情况后,又开始向在场的人询问情况。

做这种事情,岛田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他的目光象羊一样温和,提问方式非常稳妥,一举一动简直使人感到他不象员警,而象大商店的老板或经理一样周到。当然,岛田警部补今晚处事也格外小心,因为这里聚集的都是绿丘的名流。

“啊,那么软冰糕是……”

对于岛田警部补的提问,泰子低低地,但却异常沉着地回答:

“多美子夫人让她的丈大藤本先生去拿软冰糕,于是藤本先生到那里……到招待员那里拿来了。藤本先生考虑得很周到。给我也拿了一份。接着我和多美子夫人井排坐到了沙发上……”

“请稍等一下。”

岛田警部补插嘴说:

“软冰糕是夫人……也就是被害者直接从藤本先生手中接过来的吗?”

泰子有些吃惊地望了望警部补,苍白的脸止突然涨得通红:

“不!这,是我从藤本先生手中接过后递给多美子夫人的。”

“啊,是这样。接着呢?”

“我们俩个人正吃着,突然,多美子夫人手里的软冰糕掉到了地板止。我吃惊地扭头一看。只见多美子夫人的脸令人恐怖的抽搐着。我刚想开口,只见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接着就象砍断的朽木一样,咕咚一下栽倒了。……那以后的事情人家都知道,我好象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这么说,过程是这样的。藤本夫人请丈大拿过来两份软冰糕。你接过来之后递给藤本夫人一份……可是。藤本先生为什么不直接递给夫人呢?”

“当时的位置正好是这样的。藤本先生隔着桌子把冰糕递了过来,因为我离得近……再是正好这时中井夫人邀请藤本先生跳舞,所以我就……”

泰子站起来,指着三人当时的位开说。

“那么,当时三位旁边是……”

“这……”

泰子歪着头略加思索地说:

“这张沙发上只有我和多美子夫人,木户奶奶离这不远,中井夫人站在藤本先生身后。再是山本老师正在旁边和别人谈话……”

因为泰子跟山本三郎学习英语,所以称他为老师。

“那么,藤本先生递过来软冰糕之后父做了什么呢?”

“没做什么。他接连递过两份软冰糕之后,便被中井夫人邀去跳舞了。”

“当藤本先生递给你冰糕时,井出先生也在旁边吗?”

“摁。”

“请你原谅,冒昧地再问一下:听说在一年以前你还和藤本先生一起生活?”

“摁。”

泰子鼻梁上聚起皱纹,脸上浮起一丝飘忽不定的笑:

“我被他抛弃了……”

说完之后,泰子轻轻地,但是迅速地问正关注着自己的玛卡丽特夫人望了一眼。这使得金田一耕助心里纳闷:那目光中包含着什么意思吗?

可是,岛田警部补却毫无察觉……

“提这样的问题实在失礼,我所以要这样提问,原因不在于了解你们离开的原因,而是从你的口气中感到,你似乎并不熟悉藤本先生的朋友井出先生……”

“摁。他是多美子夫人的朋友吧。据说是这样的……”

“啊,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也吃了软冰糕吧?”

“摁。”

“没什么异常感觉吧?”

“摁,现在感到身体蛮好……”

说着,泰子脸上又浮现出飘忽不定的微笑。

秦子觉察到警部补对有的问题故意不明确提出,她想,这可能是警部补觉得自己可怜。

可是,警部补终于涉及到了实质性问题:

“这样就是说,只是藤本夫人吃的软冰糕里掺进了番木?硷,你认为这究竟是谁的所作所为呢?”

泰子又歪起她那妖精似的长脖子考虑着:

“这样的事,我不知道!”

泰子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气。

“对不起,是我提问的方式不当。我的意思是,谁能有机会往冰糕里投放番木鳖硷呢?”

“这……”

“招待员不会有问题,除掉她们,就剩下我和藤本先生。……啊,对,还有多美子夫人。”

“可是,藤本先生说,藤本夫人不可能是自杀的……”

“既然她那么说,就算是那样吧。”

“这样一来……”

“三减一剩二,就是说不是藤本先生就是我了。”

“藤本先生有必须杀夫人的动机吗?”

泰子脸上流露出迟疑的神色,过了一会儿她否定说:

“这非常不可能的……”

金田一耕助对泰子一瞬间的犹豫不决感到怀疑。

“这样一来……”

“二减一剩一,就是说,结果就是我了。”

“不!请等等。”

这时金田一耕助抢着插上了话: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藤本先生本想对你下毒,结果让她夫人错吃了……”

金田一耕助的话对泰子如同巨雷轰顶。在这之前,她以顽强的意志克制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听到这话以后,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她仿佛遇到魔鬼似的,直盯盯地望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苍白的脸上闪现出痛苦的神色:

“这样的事……这样的事……”

她断断续续地自语,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说得这么可怕啊?我是被他遗弃的人啊?是的,当时我感到很痛苦,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死心塌地了。他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对他毫无干扰并已经死心的女人呢?这样的事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泰子大声地叫着“绝对不可能”,但这话似乎不是讲给金田一耕助听,而是自己为自己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该解释解释你本身……?”

岛田警部补有些摸不透对方其意似的拧起了眉头。

“摁,是的。在一般人看来,我好象该有作案的可能。正如我方才说过的那样,对藤本我已经断念,情绪已平静下来,对多美子夫人也没有什么妒意,但在别人眼里也许并不是这样。这一点,在金田一先生抢救多美子夫人时。我就已经感觉到,因此,我在这里一直也没有动,并且极力避免别人靠近我。不必客气,请搜查我的身体……为了说清这不明不白的嫌疑,即使在众人面前一丝不挂我也无所顾虑。正是抱着这种决心,我才直挺地一直站到现在。”

“这,这么办怕……这么办怕……”

到底还是自己可怜起了自己,泰子黑白分明的眠睛里涌出了泪水。看到这里,木户奶奶再也不能沉默了,她有板有眼地、郑重其事地开了腔:

“岛田先生,我想请教您一下……”

木户奶奶在绿丘是颇有影响的元老,区区的一个警部补根本不在她的眼里。

“哎。”

岛田警部补心想:好家伙,到底来了。他只是一个劲地缩着脖子。

“尽管说藤本夫人吃下了番木?硷。但也不能肯定毒物就在软冰糕里。……看样子她很能喝外国酒,今天晚上好象就喝了鸡尾酒和其他的什么东西。”

“可是,夫人!据木下大夫说,吃下番木?硷后会即刻出现反应……”

“奶奶,谢谢您了!对您的关怀,我感到高兴,但我还是要请他们搜查身体。”

“啊,是吗?那么只搜查你自己是不公平的。大家考虑考虑,怎么办好?我们也请他们搜查搜查吧!”

“对!当然要这洋做了。”

-中井夫人向前扭动着她圆鼓隆隆的膝盖:

“检查我们,也请搜查搜查藤本先生和他的夫人,为了防止疏忽,我提醒一下。”

这样,包括藤本夫妇在内,当晚在场的人都接受员警严格的搜身,但结果却一无所获。搜身的同时,员警还无一遗漏地搜查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番木?硷。

搜查的结果,使人感到有以下两种可能:一是犯人只携带了最小限度的番木?硷;二是在投毒之后到搜身之前曾离开客厅销毁罪证。

如果第二种可能成立,那么谁属于这个范围呢?首先应该是安永,因为他曾跑出去打过电话;其次是客厅的主人和鲁宾孙,他俩曾带着抬多美子的藤本皙也和井出清一离开客厅;最后应该是鲁宾孙的夫人玛卡丽特,她曾领着木下大夫离开过客厅。这些人中间,客厅主人、鲁宾孙夫人似乎可以略去不算,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三名日本人,即杰克·安永、藤本哲也、井出清一。可是,这三个人不论是谁,都没有可以确认的作案动机和罪证。

于是,搜查陷入了搁浅难航的状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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