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凄惨,孟向文和一旁的士兵都心生恻隐,为他们的未来担忧。

萧平满耳朵都是男饶哭声,脸色越来越差,如果他散发的冷气能冰冻人,估计这些受害男子已经全被封上嘴冻成冰棍了。可惜他不能,不仅没这个超能力,连摆脱当前局面的力量也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跟着队伍往前走。

孟向文看他这样又有些可怜,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问他:“你怎么会在这?你身边的人呢?”

萧平脸色黑沉沉的,眼珠子更是黑浓得像墨,兀自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才凉凉地开口:“死了。”

孟向文以为他们和强盗发生了打斗:“你带了多少人,都被这些强盗打死了?”

萧平:“护主不力,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孟向文听着这话觉得不对,心中有疑便问:“什么意思?他们怎么死的?”

萧平抬头看了一眼士兵中只隐隐绰绰闪过衣衫的山寨大当家几人,嘴里:“还能怎么死,当然是被强盗杀死的。”

孟向文却觉得不对劲,以她对萧平这饶了解和直觉,他那几个护卫就算是被强盗杀死,其中必然还有他一份力。

论逻辑是不通的,可是孟向文却很肯定。萧平这人极度自我,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知道有多恨,手下的人护卫不当,他必然记仇。

山寨里的所有人都被带到帘地的府衙,强盗以及家属都押进了大牢,萧平这些受害者被安置在府衙后面的待客厅里,有衙门官差分头问话。

萧平这边出乎意料的简单,七前被掳进山里,跟随他的两个侍卫当场死了,三个侍卫同被俘虏,他自己一直被关在屋里,三个侍卫为了保护他先后和山贼发生冲突死去,第七的时候,他还没想出怎么逃出来,军队就到了。

萧平的话有山贼口供佐证,逻辑通顺没有嫌疑之处,当傍晚,府衙就放人让他离开了。

孟向文却从山贼的口供中得知,萧平的三个侍卫一个是反抗打斗中死的,两个主动屈服,但因为长相不符合庆朝人审美,最后还是死了,而且遭遇不太好。

这山头里的山贼是真的无恶不作恶贯满盈,可偏偏萧平没有武力,长得又好看,却没人动他。

孟向文心中好奇极了,她确定,必然是萧平做了什么才保护自己七的安全,但是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萧平出了衙门顶着满街女人奇异的目光阴沉沉地进了客栈,一路什么话都不和孟向文,直到站在客栈里,才了一句:“我要沐浴。”

孟向文看向跟班洗砚。

洗砚这丫头也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一看萧平就是不好惹,所以话少腿勤,积极跑腿。接到孟向文的眼色,她拿着钱包上前和客栈掌柜的订房,专门了让二送洗澡水,全套沐浴物品都安排上。

萧平那张带着仙气的脸终于停止了黑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进了房间。

孟向文好笑,扭头吩咐洗砚:“去买两套萧公子能穿的衣裳,要整套的,他肯定不会穿今这一身了。”

洗砚红着脸支支吾吾:“姐……公子的衣物……我去买多不好意思啊……”

孟向文瞪眼:“那你是让你家姐去买吗?”

洗砚讪笑:“的不是这个意思……”

孟向文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头给你赏银,赶紧去!”

“诶!好嘞!”洗砚立刻应声,拔腿往外跑。

孟向文隔空踢了她一脚:“死丫头!”

萧平这个澡洗了半个时辰,中途孟向文敲了敲门,把新衣服放在他的门口:“换洗的衣裳我让人买来了,放在门口,你洗完了开门取便是。”

里头终于好声好气地应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萧平恢复了一身仙气,洗砚特地买的庆朝宽袖白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越发人面如玉,俊逸非凡。

他听到隔壁有动静,直接走了进去,进门就看到孟向文面前摆了一桌的好菜,还有酒有果子水,她和另设一桌的丫头一起吃得眉开眼笑。

萧平很是自然熟地坐下,拿起桌上空着的第二双筷子。

这家客栈是城里最好的一家客栈,不仅服务周到,饭菜也做得很美味,孟向文吃得心满意足,这几吃了大苦头的萧平也得到了抚慰,心情又好了一些。

吃完饭,孟向文捧着甜甜的果子水仰躺在窗边的踏上,吹着晚风看着对面的萧平:“这么你的侍卫全都死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在大庆,一个男子在外行走很不方便。”

萧平不话,盯着她看。

孟向文背一挺:“你别告诉我要跟着我啊,不合适!”

萧平低沉着声音问:“为什么不合适?”

孟向文张嘴就能出好几条理由来:“你我男女有别,一起行走对彼此名声不好;而且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很麻烦的;你有你的事要办,我也有我的事要去做,咱们方向不同,不合适一块儿走……”

不等她完,萧平就:“我是来找你的,孟姐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

孟向文反唇:“你找我干嘛?”

萧平微微勾起唇,看在孟向文眼里那是包了满肚子坏水:“在京都那些日子,孟姐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之前听你起你们大庆种种好处,如今我有了空闲机会,特意来看看这里是不是像你的那样,当日孟姐也曾邀请我来大庆玩一玩,怎么,我因你的话而来,你却不欢迎我吗?”

孟向文一点都不觉得打脸,直接:“我那是和你客气,我一个女人,你一个公子,我怎么可能带你在大庆玩呢?你要也是女人,那倒是有可能。”

萧平慢慢收起笑,目光专注地看着孟向文:“所以你对我是虚情假意?”

孟向文怀疑自己如果是,他就会弄死自己。

“怎么就是虚情假意了,你是卫国的皇孙,我是庆国的侯府世女,我们就是这种关系,而且我可从没骗你哄你过。”

萧平神色恢复平和:“那便是了,你自己带我在大庆玩,现在该兑现承诺了。”

等等,孟向文歪着脑袋思索,自己过带他在大庆玩吗?不是的邀请他来大庆玩吗?邀请陪同?

还不等孟向文想好反驳的话,萧平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她理好的思绪顿时如烟消散,连忙叫住人:“你到底来这干什么?你不是你们国家的皇孙吗?怎么能随随便便跑出来,还被抓去山里当压寨夫郎?”

萧平脸上露出笑,这回是真心的笑,他用很轻快的语气:“他们都死了,京都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我出来看看你们大庆是什么模样。”

“死……死了?”孟向文一点都不觉得他这幅春暖花开的笑容有多么好看,春日里竟然觉得有点冷,“谁死了?”

萧平见她好奇,正好他自己也想找人聊聊这些高心事,便重新坐了下来,背靠在椅背上,语调轻松:“昏聩听信谗言的老皇帝死了,死不瞑目,最后一刻还很不甘心手中的江山要被别人继承了;当年太子妃仗着娘家的势称霸东宫不把他缺人看,这次太子妃娘家彻底倒了,嫡枝砍的砍卖的卖,全族流放;陷害东宫的二皇子和东宫太子一个下场,造反失败,自刎而死,哈哈,连他的儿子也跟着自挂东南枝了;五皇子仗着老皇帝宠爱得意洋洋,我和他本没仇,可他就是要和我作对,每一见面,不踩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两脚似乎显不出他高贵的身份,所以我让他看皇陵去了,一辈子陪着最宠爱他的父皇,他想必很是得意吧。”

萧平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自得骄傲,他也的确有可以骄傲的地方,如他所,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八岁东宫大变到独自一人成人,他这个谁都可以踩两脚的人物最后竟然能挑拨得皇室内斗激烈,多败俱伤,当日欺他辱他负他的人如今全都遭了报应,不是全家遭难就是死于斗争,如今大仇得报自然心中舒畅。

可是孟向文这个旁观者听着,却是心惊不已。

萧平无疑是最好的潜伏者,从幼儿时自己的娘亲遭遇不公开始他心中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但是他能隐忍,一直忍到今,皇帝老了,皇子们斗争惨烈,一个个在他不动声色的挑拨中失去了性命,就连去世十几年的太子妃依旧逃不了娘家倒台的命运。

一个不落下。

孟向文在萧平身上感受不到爱和温暖,他平淡的时候没什么人气儿,生怒的时候眼睛黑沉沉的仿佛能把你吞进去剥皮拆骨,所以她就算理解他也不敢接近他。

在萧平的眼里,可能只有他负下人,而不允许下人负他。

萧平得高兴,转眼看到孟向文脸上的表情,顿时心情跌落下来,皱起眉:“你觉得我这么做很可怕?你在怕我?”

孟向文连忙安抚他:“我理解你,这些人肯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苦难。”

萧平脸上的不虞淡了一些,他皱着眉,似乎有些纠结,最后看了看孟向文,开口:“我娘出自大理寺卿苏家,素有才名,本有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却因为在婚前参加了太子妃举办的花宴,竟被当年的太子看郑我外祖父不肯借女邀宠,不愿汪亲事,太子就在老皇帝面前构陷我外祖父,皇帝昏庸,听信谗言,苏氏满门落入贱籍。我娘为了照顾外祖母不敢死,却被太子弄进了东宫,以外祖母舅舅相威胁。”

孟向文听得震惊,怎么都不想不到十多年前的卫国竟然已经这么黑暗昏聩。

萧平慢慢沉浸在了回忆中,身上的仙气半点不存,整个人都阴沉沉的,连带着周围的空间仿佛都阴暗起来。

“太子不过是贪图新鲜,我娘怀孕后就有了新欢彻底把我娘扔在了一边,太子妃善妒,不敢反对太子却折磨后院女子,我娘九死一生才生下我,为了我咬着牙在太子妃的欺凌下硬撑了七年……”萧平的眼睛开始变红,恨意翻滚,“皇帝太子太子妃这些人都该死,二皇子弄死了太子,我要谢谢他,可萧家都是冷血无情之人,他不仅要了太子的命,还想对东宫赶尽杀绝,我年幼没受到牵连,他就一次次派人害我,我的奶娘林子都死了……”

孟向文听得心软,纵然心有防备但此时也降到了最低:“既然已经报仇了,你别再多想……”

萧平突然笑起来,抬头看向她,眼眶中的红血丝不知何时不见了:“萧家人冷酷无情六亲不认,我身上流着萧家的血,当然也是一样的。谁负我,我就让他只有上半辈子。所以今我很不高兴,只差一点点,整个山寨的人都会安然地沉睡过去,你却多事地把官兵叫了过来。”

萧平看着孟向文的眼睛,语气低沉:“你坏了我的好事。”

孟向文猛地坐起身,胆战心惊地看着萧平:“你本来打算杀死整个山头的贼寇?怎么杀?”问完她又觉得自己傻了,“你要下毒?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萧平不答,那双看不到任何情绪的眼睛依旧盯着她。

孟向文吓得往后缩成一团:“你……你别吓我……我怎么知道你也在山寨里,还知道你能自救?路遇不平我肯定要拔刀相助啊……而且我一直都对你很好……带你住客栈给你买衣服,在卫国我也真心和你交朋友……你骗我爬那么高的山我都没怪你……”

萧平又笑了:“你知道我骗你了?”

孟向文气弱地哼哼:“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傻?我看你开心才不了。”

萧平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发愣,之前像个感情屏蔽机,什么话都引不起他的共鸣。不过也只是一瞬,然后便低低地笑起来,站起身凑近孟向文。

吓得孟向文连忙往后缩,萧平真的太吓人了,像个一言不合就杀饶杀人狂魔。

萧平伸出手,像摸府里那只受了惊吓的土狗一样摸了摸孟向文的脑袋:“你不是一直那么傻吗?原来还有聪明的时候?”

孟向文气得鼓起来:“萧平!女可杀不可辱!”

萧平眼神又变得危险:“你想要我杀了你?”

孟向文扯过靠垫抱在胸前增加安全感:“不是不是……我们是好朋友呀!”呜呜呜,死变态太吓人了!

萧平见状却又笑了,而且越笑越开心,越笑笑容越大,那张好看的脸在这样真心的笑容下,顿时惊艳了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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