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着整个白家兴盛的宝塔尖儿,就这样倒下了。

白家,承恩伯府,所有人都惊慌起来。

承恩伯太夫人过世,宫中毫无表示。

皇帝仿佛对这位外祖母最后的情分,都因她竟敢胆大包天将一个外室女带入宫中,彻底地湮灭。

冷酷得令人感到心凉。

特别是当太夫人过世之后,皇帝点头,命白家仅有的两个在朝中担任不大不小官职的子弟守孝三年,并没有夺情,就叫白家感到了一种风雨交加的惊恐感。

早年,在皇帝尚且看在太夫人是自己外祖母的面子上,哪怕白家甚至敢对元和长公主不敬,皇帝震怒赐死驸马,就算是这样,可是白家依旧屹立不倒,并没有被夺爵或是满门获罪。

可是当这一次,皇帝的耐心终于告罄,当皇帝用这样冷酷的态度表明了自己对白家,对白婉儿这个外室女的厌恶之后,白家上下都惊慌失措。特别是当挨了板子的承恩伯夫人大病不起,眼看也要不好的时候,所有人就都忍不住了。

“扫把星!”一贯本就不大看白婉儿顺眼的白家大奶奶就把耳刮子摔在了白婉儿的脸上。

她并不喜欢白婉儿,可是婆婆承恩伯夫人疼爱这个失去父亲的孙女儿,对白婉儿一向都宠爱上了天。

白婉儿甚至比承恩伯府几个正经的嫡女小姐都要风光体面。

可是如今,令承恩伯府遭受这样劫难的,却是因白婉儿的缘故。

白家大奶奶知道得更多有些,自然记得当日是白婉儿哭着央求承恩伯夫人,说是自己身份卑贱,想要入宫能拥有配得上燕王容誉的身份,因此一定要入宫去。

承恩伯夫人心疼她,因此带了她一块儿去,哪怕白家大奶奶觉得不妥劝了两句,说只怕元和长公主母女只怕会不快,可是白婉儿弱弱的一句话,就叫她闭嘴了。

那少女泪眼朦胧地对她哭着说道,“大伯娘不要担心,婉儿只为了燕王殿下入宫,再不敢抢堂姐们的风头的。”

若她再拦着,就是有私心,是不想白婉儿和燕王在一块儿,是恐白婉儿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光。

一念之差,白婉儿进了宫,于是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白家大奶奶肠子都悔青了。

她恶狠狠地看着披麻戴孝,一身雪白的孝衣却柔弱得如同一朵儿颤巍巍的百合般美丽动人的少女,她那柔软的腰肢藏在孝衣之中,仿佛能够透出水意来。只是此刻,白婉儿叫这迎面一耳光抽在了脸上,本就是个柔弱无骨的绝色佳人,竟无力地被抽得原地打转儿了两圈,踉跄着撞进了身后容誉温暖的怀里。

她感受着白家一向疼爱自己的长辈此刻投在自己身上的那相同的厌恶与仇恨,顿时就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婉儿也是不想的。”容誉英俊的脸也十分憔悴。

太夫人一死,白家差点儿把白婉儿给撕了。

他守着白婉儿多日,自己的脸色也疲倦极了。

他不能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到了这一步。

皇帝的降爵,竟这样就逼死了太夫人?

听着怀里羸弱无助的少女低低的哭泣,容誉只觉得痛彻心扉,可是心里又莫名地感觉到……

若白婉儿没有将白曦推入水中,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归根到底,还是……也的确是白婉儿的错。

因心底莫名地想到了这些,容誉一时身体都僵硬了。只是他心里一向是怜爱这个失去了父亲母亲,却在白家长成为心底柔软善良的少女的。如今白婉儿只剩下他了,若是容誉都不管她,那白婉儿只怕是死路一条。她的身世这样可怜,甚至,甚至没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长辈。若是换了白曦,此刻又怎么会将自己当做依靠?白曦拥有得太多,而白婉儿拥有得太少,她只有容誉。

可白曦却并不是。

心中莫名想到白曦靠在床上对自己含着眼泪努力微笑的样子,容誉下意识地垂头,看见白婉儿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衣襟里。

这一滴滴的眼泪,哭得容誉心碎。

可是他的心底却总是有一张强忍着不要落泪的娇艳的脸一闪而过。

容誉的目光恍惚了一下。

白婉儿急忙握住了他的衣摆。

“殿下。”她哀哀地唤了一声。

她是擅长落泪的,也总是会泪眼朦胧,就令男子的心为自己软下去。

容誉下意识地抱住她,抬眼,疲惫地看着那些承恩伯府的白家人,什么都没有说,就将白婉儿给带出了承恩伯府。他犹豫了一下,就将这如今无依无靠,生若浮萍的少女带进了燕王府里,将她安置在一个最清幽华美的小院子里,扶着白婉儿柔弱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就在本王的府里好好儿歇着,外头的事,本王会为你做主。”他想要回头再去跟白家人解释,白婉儿并不是扫把星。

白婉儿的眼眶发红,仰头,痴痴地看着对自己十分温柔的英俊的皇子。

“殿下。”她含着眼泪依偎进容誉的怀里,声音柔柔弱弱,带着几分哽咽地轻声说道,“婉儿如今,只有你了。”

她紧紧抓住容誉的衣摆,朦胧的泪眼里飞快地闪过一点流光,越发可怜地说道,“只是,只是婉儿是无辜的呀。老太太过世,乃是因陛下严厉的缘故。陛下又为何要这样大怒呢?还是为了,为了阿曦妹妹。”她顿了顿,感觉到容誉的呼吸一窒,就越发放软了声音轻轻地说道,“婉儿自知身份卑微,不敢与阿曦妹妹并肩。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敢在阿曦妹妹面前走动,就是怕今日之事。如今老太太过世,阿曦妹妹……”

她并未将一切都说出口。

可是容誉却觉得自己听懂了。

因白曦的逼迫,因此太夫人才会过世。

他眼神恍惚了一瞬。

“她不会这样做。”

她其实总是为他着想,一直都听他的话的。

“她没有你我想象中那样坏。若是容不得你,父皇圣寿那一日是除掉你最好的机会,可是她却为你求情。承恩伯夫人被杖责,是她也想不到的。若是她没有落水起不来身,也会为承恩伯夫人求情。”容誉不知自己这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却一直在想着白曦那倔强不肯流泪的苍白的脸。

白婉儿的脸也一下子就白了,然而她眼角一滴眼泪划过,就哽咽地说道,“我是关心则乱了,殿下不要和我计较。”

“怎么会。”容誉摸着白曦柔软的长发说道。

“既然阿曦妹妹这样温柔善良,那殿下就进宫去请她为我求求情,求陛下饶恕了我,也求陛下饶恕了白家吧?”白婉儿仰头伤心地说道,“只要白家被陛下原谅,大家就都会重新接纳我。殿下,阿曦妹妹那么美好那么善良,一定会为白家求得之前失去的一切的,是不是?”她柔软的娇躯攀附着容誉,一双颤巍巍的唇印在容誉的嘴角,带着一缕淡淡的香气,女子柔媚的香气。

容誉抱紧了这个身世可怜的少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本也想去看看她。也不知她身子可好了些。”

他没有留意白婉儿僵硬的脸色。

因白曦打从皇帝圣寿之后就住在宫中,容誉不由自主就担心她是因落水受寒病倒在床上。

他竟然会主动担心白曦,而不是对于白曦短时间没有纠缠自己松了一口气,这是一种十分新奇的心情。

因此,当容誉进宫的时候,看见御花园里高高的假山上坐着一个横眉立目,正拼命跟手中的一点针线在拼搏的娇养又充满了活力的少女的时候,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白曦没有见到。

她正在捏着一枚绣花针在一块宝蓝色的锦缎上绣一只雪白的漂亮的狸猫。

白曦:“谈恋爱真是麻烦。为什么我还要为容伶绣荷包?!”原主根本就没有点亮刺绣技能好么?

总不能到了白曦手里,刷刷刷几天就成了绣法大家了吧?

系统:“听说谈恋爱的都要绣亲。《如何在古代风靡万千美男》里说的。”

白曦觉得这书听起来不大靠谱,怀疑地捏着绣花针思考了一下。

白曦:“狐狸们也是这样勾引人的?”

系统轻松了:“哦不,她们只需要美美美,天下都在掌心哦亲。”

这么说,狐狸们是光有美色就……白曦突然阴沉脸。

这垃圾系统是暗嘲她生得没有狐狸们美貌是吧?!

系统飞快地隐身了。

因此,当容誉走到白曦的面前,垂头看着那尚未成型的荷包的时候,心里莫名一动。

他才要开口,第一次要问问白曦的安康,却见那少女霍然抬头,之后眼睛亮了,叫了声。

“阿伶!”

她目中无人地与他擦肩而过。

容誉脸上的笑容僵硬,只觉得一颗心在那一瞬间突然空荡了起来。

他转头,看见她从假山上跳下。

落入另一个英俊少年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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