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罗飞的脸色却是阴沉沉的,和明朗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正端坐在办公桌前,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电脑屏幕。

今天一早,在国内某著名门户网站的新闻首页上出现了这样一条醒目的标题:“隐形恶魔惊现龙州多人吓疯情况不明”。短短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内,这则新闻稿的点击量已经上万,回帖近千。罗飞得到消息后,立即打开电脑,浏览了这篇正在网路上火热传播的文章。

不得不承认,这篇文章的文笔和结构都非常出色,作者用极具渲染力的文字详尽描述了近两天来在龙州市发生的诸多恐怖事件,其中最让罗飞惊讶的无疑是下面这段话:

“……13日夜间,龙州市刑警队的罗飞队长赶往龙州大学医学院,求助著名的精神医学专家周立纬。两人就各自所掌握的情况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病案中的受害者感到如此的恐怖?而现场的其他人为什么又能不受影响?目前仍然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解答这些疑问。难道在龙州市中,真的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隐形恶魔,而这些人,都是它所选中的祭品吗……”

很显然,肯定有昨夜在场的人向外界透露了消息。罗飞很快在心中确定了最大的嫌疑者,然后拨通了周立纬的电话。

一听罗飞提及网络新闻的事情,周立纬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对,我知道了。已经有好几个记者打电话要来采访我,真是够乱的。写文章的人是怎么知道那些内情的?”

“当时在场的就那几个人。我怀疑是你的那个学生把消息传播了出去。”罗飞不绕圈子,直话直说。

“我的学生?”周立纬的声音听起来很茫然。

“对啊,就是叫刘云的那个。什么‘恶魔’、‘祭品’,这些不都是他的话吗?”

“你说昨天晚上的那个小伙子啊?他可不是我的学生。”周立纬郑重的反驳,“他不是跟你们一块来的吗?我还以为他也是刑警队的人呢!”

听到这话,罗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我知道了。当时是我先入为主,把他认定为你的学生。我们双方都不了解,被这个人钻了空子。”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还用问吗?”罗飞苦笑着回答,“多半是个记者。他了解一些病案的事情,所以来采访你。正好遇见我们过去,他就顺势跟着进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听去了。这条新闻当然也就是他写的。”

“这事可有点麻烦。”周立纬忧心忡忡,“先不说会影响我的工作,有些事情传播开了,必然会在社会上引起恐慌。”

罗飞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口不言。不要接收任何人的采访。如今的记者可不得了,你说什么,他都能添油加醋地炒作一番。”

“对。”周立纬完全认同罗飞的说法,“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恐慌的情绪还是无可避免地传播开来。龙州并不算一个很大的城市,市民们相互打听,很快就发现新闻中所提及的那些恐怖事件并非空穴来风。越来越多的电话打向了市人民医院及公安局的刑警队,询问事态的原委和发展情况。

罗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最大限度地调集起刑警队的人手,投入到事件的调查工作中。近二十名警员被分散至城市的各个角落,就每一起发生过的病例进行详细的走访和探查。

另一边,周立纬同样忙得不可开交。对病患人员的诊查和病理分析工作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好在人民医院精神科拥有全国一流的科研诊疗设施,使得他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淋漓尽致地发挥出自己的所学和才华。

傍晚时分,外出的警员陆续回到了队里。罗飞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个案情的通报会。

大家的工作应该说是既认真又细致的,众人汇总起来的走访笔录在罗飞面前攒成了厚厚的一摞。不过发言时,每个人却说得非常简短,因为他们实在没有寻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而事态似乎还在变得更糟。截止到下午四点,类似的病案又今天又新发了四例。另外,有一些市民反映,他们也曾出现过莫名其妙的恐怖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十分强烈,而且也没有延续很长时间。

这自然使罗飞想起了那个叫徐婷的女生,她当时的描述和这些人的感觉是相符的。这是一种虚幻而抽象的感觉,没有人能说出当时让他们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又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那种压迫和恐惧感。

罗飞略倾着身体,右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张开食指和拇指轻捏自己的下巴。他并没有急于去翻阅那些笔录,要从那么多的资料中剔拣出有价值的信息,那必定是一件需要大量时间和足够耐心的工作。而在目前这种茫然一片的状态下,作为刑警队长,最重要的事情是给下一步的工作指出一个清晰的方向。

警员们也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罗飞,会场内一时寂静无声。

正在这样的气氛中,会议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罗飞办公室的秘书张成林走了进来。

“罗队长,有你的一个电话。”

“谁?有什么事情?我正在开会。”罗飞因为思路被打断,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从云南打过来的长途。说是看到了网上的新闻,有线索要提供。”

“云南?”那可是距离龙州千里之外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提供线索?虽然是一头雾水,但这个不寻常的电话还是引起了罗飞的极大兴趣,他立刻站起身,离开会场,向着办公室快步走去。

电话听筒闲搁在办公桌上,来电显示中出现的果然是来自云南的区号。

罗飞拿起听筒:“你好。我是罗飞。”

“你好。我叫许晓雯。”出乎罗飞的预料,柔和悦耳的声音显示:站在电话另一端的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你在云南?”罗飞首先点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是,我在网上看到了龙州发生的事情,这些……这些都是真的?”自称许晓雯的女子反问罗飞。

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来意,罗飞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

许晓雯立刻捕捉到了罗飞的情绪:“你不用顾虑,我并没有猎奇心理,更不是无聊的记者。”

对方的敏锐和直率打动了罗飞,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坦言:“文章当然是做了渲染,但基本的事实,确实是存在的。”

“它居然真的发生了,不可思议,我真是无法相信。”许晓雯急促地说道,虽然相隔千里,但罗飞还是能够想象出她说话时那种激动的表情。

而对方话语中的潜台词更是引起了罗飞的关注,他立刻追问:“怎么?你此前就知道它会发生吗?”

似乎是不知怎么开口,许晓雯在听筒那端犹豫、沉默着,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地,用一种刻意保持出来的平静语气说道:“下面我给你讲的,是我半年前经历过的一件事情。它听起来会很荒谬,尤其是现在的状况下。不过,我可以用人格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你,会相信我吗?”

虽然未曾谋面,但罗飞心中却产生一种奇怪的直觉:这个女人是真诚且值得信任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回答:“你说吧,我相信你。”

“谢谢。”对方很有礼貌地表达出对这种信任的感激,然后她开始讲述那段在自己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记忆。

“我是云南省民族大学语言专业的研究生。在云南境内有很多少数民族,我学习的主要内容就是他们日常使用的那些土著语言。大约半年前,我接到省城一家精神病院的求助……”

“精神病院?”罗飞不解地插了一句,他想不出这和许晓雯所学的专业有什么联系。

“对。这家精神病院收治了一个奇怪的病人,他的病症……我想你应该能够猜到了。”

罗飞脱口而出:“过度惊吓造成的精神分裂?”

许晓雯“嗯”了一声,以示肯定:“院方在给他做治疗的时候,遇到了难题。这个病人说着一些令人无法听懂的话,因为一直是几句在来回反复,大夫判断这并不是无意识的胡言乱语,而很有可能是某种少数民族的土著语言。”

“所以他们请你过去,就是想知道那个人在说什么?”

“是的。”

“那你听懂他的话了?”罗飞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一些非常关键的东西就隐藏在这个人的话语中,他屏息静待对方的下文。

“他说八月份,恐怖谷的恶魔将来到龙州。”许晓雯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八月份?现在正是八月份!罗飞呆呆的怔住。

他原本满怀期待,以为能得到一些与致病原因相关的线索。可谁知道这个远在云南的病人说出的居然是一句预言。

神秘的、诡异的,让人无法理解但又极为准确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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