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番外一（修）

沈言曦以为季礼会拍腿怒起或者继续火葬场地说她作, 没想到他认错的时候格外麻利，停都不停。

沈言曦差点就憋不住笑，幸好憋住了：“错在哪？”

季礼如罪臣拿到公主的赦免权, 稳中带急地分析：“首先我们互相喜欢，心里有彼此, 这是大前提, 其次，我偶尔强势, 如果你当场回馈了强势, 就没有问题，如果你当时表现出温柔小意没有回馈强势, 那你就会忍不住在另一个时候张牙舞爪。”

沈言曦安静等着。

季礼说：“我喜欢你张牙舞爪的样子, 喜欢的话, 就忍不住想摸摸你张牙舞爪的爪子，你娇娇气气不让我摸, 我还想摸。”

在感情上，沈言曦一直比季礼更主动赤诚。

季礼从前畏惧一切形式的瑕疵, 包括感情上的, 后来与沈言曦一同意识到——

爱是欣赏彼此的美好, 或许也是包容彼此的瑕疵。

季礼比喻得很抽象, 却把实际情况概括得准确。

沈言曦喜欢季礼的妥帖分析，本就柔软的心更软了些, 嘴上却拿乔着：“我不喜欢张牙舞爪这个词。”

季礼福至心灵：“可爱漂亮。”

沈言曦眉眼俱弯地认同：“这个词不错。”

季礼清声：“事实如此。”

沈言曦故意：“什么事实？”

她想再听一遍可爱漂亮。

季礼没有重复, 而是道：“我不该惹仙女生气, 仙女宇宙无敌第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爱漂亮……”

话未完。

沈言曦“噗嗤”一声破功了：“好了好了，我完全气不起来了。”

季礼嗓音清越如月色下的潭水：“不胜感激。”

沈言曦吃软不吃硬，见季礼态度放得低, 她也诚恳地：“其实，我也有不好的地方。”

季礼低低笑：“你哪里都好。”

沈言曦：“你这样会惯坏我。”

季礼：“我愿意。”

沈言曦心口一甜，软声软气地：“鉴于我们今晚和平解决了矛盾，下次我不会假惺惺安慰你，我愿意真心实意安慰你。”

鬼知道下次吵架在什么时候，鬼知道会不会有新的矛盾，但话要说好听。

沈言曦心里打着小九九。

季礼笑着问：“比如？”

沈言曦想回答，口没开，脸先红了：“再说。”

季礼脑海里是过几天小姑娘在C市见到他的惊喜表情，语气却从善如流：“好。”

沈言曦挂季礼电话时，司机刚好到。

沈言曦上保姆车时，赵晓磊发来了《从前慢·初霁》项目提案。

沈言曦从酒店去饭店路上看完了《从前慢·初霁》项目提案，到饭店门口，唐素已经在外面等着接沈言曦去包厢。

————

唐素本来说《不等闲》主创今晚聚一聚，欢迎救火的沈言曦，顺便批判一下给档期捅娄子的陶然，谁知录音棚那边设备出了故障，抢修了一下午，刚刚才弄好，档期排下午的演员要补进度，于是一桌人的饭局变成了陶然、唐素和沈言曦三人小聚。

陶然确定是唐素请客后，连点了好几个饭店特色菜。

沈言曦和唐素聊着闺蜜间的体己话，都对陶然万分嫌弃。

饭店上菜速度很快，陶然主吃，沈言曦主美，唐素主十指如飞敲着手机屏幕处理事情。

唐素敲着敲着，抬头问沈言曦配音之后的行程。

沈言曦道：“《寻安》电影不出意外年底开机，现在到年底这段时间我准备休息，最多接两台话剧，然后把上半年和前两年欠的杂志采访通稿乱七八糟全都处理掉。”

唐素得空当，放下手机，拿过沈言曦的碗给她盛汤：“休息是准备度假？你一个人还是季总陪你？”

陶然处于上升期，连轴转的日程让他近乎喘不过气：“我也想休息，”他啃着狮子头，眼里冒星星，“我想去黄刀看极光，想去被北海道滑雪，想去荷兰种花，还想去东非蹦极，”陶然问：“沈老师你准备去哪？”

沈言曦：“我准备参加个综艺。”

唐素和陶然齐齐望向沈言曦：“？？？”

小荧屏女王准备下场接综艺？！

沈言曦：“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从前慢·初霁》。”

饭桌凝滞一瞬。

唐素回神：“我没听过诶，赵晓磊在做？”

沈言曦：“嗯。”

陶然很感兴趣：“这个综艺名字就很好听，又清新又脱俗完全不像热搜上的工业小妖精，要是我有档期我也去，”陶然彩虹屁吹完，才想起来，“这款综是什么类型啊。”

沈言曦接过唐素递过来的热汤：“有点难定义。”

《从前慢·初霁》是一款恋爱加旅行体验类综艺，准确点说，是CP加旅行，节目组会尽量邀请明星情侣但不仅限于情侣共六人组成三组CP，一同去五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体验旅行，中途节目组会布置一些轻松的任务，全程如度假，自由自在放松心情。

来饭店的路上，沈言曦和赵晓磊通过语音。

沈言曦看重这款节目取景绝美、任务“合理”。

手机那边的赵晓磊苦笑，坦诚地给沈言曦说了他不推荐的原因——

《从前慢》是卫视为了平衡流量恋爱综快撩热爆炸输出打着恋爱综类别做的导向讨好综，基于这一点，节目组五处取景地都是重点扶贫区域，录制的交通条件、住宿条件都不敢保证就算了，上面要求还很苛刻，比如嘉宾身上配饰价格不能超过多少、嘉宾录制可携带电子设备不能超过多少……

赵晓磊描述的原话是：“整整124条，我想原地爆炸。”

沈言曦觉得惊奇又好笑。

赵晓磊说：“其实，片酬高一点的话，这些都不算事，但沈老师我不瞒你，”赵晓磊道，“这个节目总预算500万，给取景地捐300万，剩下两百万刨开前后期硬性成本，留给六个嘉宾的总片酬不到二十万，堪堪够给嘉宾团队订几次来回机票还经济舱。”

赵晓磊说：“而且，这款节目的基调是‘回归自然’，通过审核的预拍摄方案和剪辑方向几乎避开了当下大热的话题冲突和爆点，就可能悄无声息上线，悄无声息完结。”

赵晓磊说：“可能有劣迹艺人想上这个洗洗形象，但劣迹艺人过不了审根本上不了，能上的都是形象好的，可人形象好人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娱乐圈打工赚钱要上这种要钱没钱要热度没热度受苦受难还要求完整档期全程拍摄的垃圾综艺？”

赵晓磊激动起来连自己都骂。

沈言曦连连劝：“赵导你平复一下。”

赵晓磊深呼吸：“我没办法平复，要是我开口，肯定有大佬愿意空出档期来，但人一个档期就是□□位数，截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人嘴上不说什么，说不定综艺录完回去就把我拉黑删除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真的，”赵晓磊痛心，“我连这个口都开不了。”

沈言曦无心之说：“赵导不像是开不了口的人啊。”

对面默了几秒。

赵晓磊碰鼻子：“这个……是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也差不多。”

沈言曦怔了一下，随后笑：“所以你朝多少人开了口。”

赵晓磊默了会：“百来个。”

沈言曦挑眉：“所以意向嘉宾满了吗？”

“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没人愿意做，”赵晓磊道，“上升期艺人不愿意浪费自己上升的时间，顶层艺人不愿意浪费自己赚钱的时间，有顶流看在我面上说愿意来，但要资源置换，要求上我后面的综艺，我个人很排斥用节目还人情，会影响节目气运，所以……”

沈言曦好笑：“所以满了吗？”

赵晓磊不好意思道：“只有一个确定要来。”

那些和赵晓磊相熟多年有人情往来的艺人尚不愿意，更别说沈言曦和他真正认识才两天。

所以沈言曦说要上时，赵晓磊第一反应都不是高兴，而是不想坑人地让沈言曦再考虑考虑。

沈言曦说不用考虑，赵晓磊一会儿说沈言曦现在想上可能过两天就不想上了，取景地美是美，看一会儿会腻，一会儿说人凑不齐这款综艺根本开不了。

赵晓磊就是不想让沈言曦上。

沈言曦好笑，答应赵晓磊自己再考虑一周。

赵晓磊这才千恩万谢停了碎碎念，并双标表示，因为这个综艺找他他可能回消息没那么快，因为其他综艺找的话，他24小时在线。

饭桌上，沈言曦大致说完，刚才还很好奇的唐素和陶然骤然没了声音。

沈言曦看看唐素，又看看陶然，喝了口热汤。

唐素看着沈言曦，想不通：“你为什么想去？”

沈言曦知道唐素的想法：“就直觉，想去。”

唐素欲言又止，“言曦，”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我都清楚娱乐圈是怎样的生态，男顶流一年一换，你，女艺人塔尖，你是一蹴而就的吗？你不是，你出道七年，每年产出，作品连爆，才到了现在的位置，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

唐素道：“你要是花几个月拍剧我不拦你，剧算作品，花几个月拍综艺，我也不拦你，现在综艺流量大，但你花几个月去拍没有流量的综艺？首先这个事情就不太好。”

沈言曦没接话。

唐素说：“要是正常综艺，赵晓磊开价，你去，你们就算甲乙方合作关系，这个综艺赵晓磊不想你去，为什么？”唐素道，“因为这是个大人情，他还不起。”

唐素说的都是实话，沈言曦听得进去。

但是。

沈言曦：“我想去。”

唐素：“我只是说出我的观点供你参考，你去不去我都爱你。”

沈言曦心里微暖，看向陶然：“怎么说？不是刚刚还嚷嚷着有档期就去。”

唐素和沈言曦说话时，陶然在吃东西，这厢把嘴里食物囫囵咽下，轻咳两声：“我是要成为国际巨星的人，这种综艺和我狷介狂魅的国际气质就不吻合。”

唐素和沈言曦简直想把陶然扔出窗外。

陶然正经了点，说人话道：“有一说一，我上次听这种要求，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被我姐扔去参加变形计，节目组开场把我手机、钱包、表，凡是值钱的东西都没收掉，然后把我扔山里。”

陶然回忆过去，满目怆然：“你们敢想象吗，挖一筐土豆给我三毛钱，挖两筐攒够六毛钱可以找节目组换一个窝窝头，不挖土豆就没得吃。”

去的第一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陶少爷怎么可能去地里挖土豆，怎么可能吃窝窝头，就算饿死，他也会保持一个少爷的体面和尊严。

去的第三天，他饿，实在是饿，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直唱交响乐，人的求生本能驱使全身限量、球鞋过万的陶少爷扛起了锄头。

去的第七天，他成了山里挖土豆的一把好手，穿布衣短裤粗编草鞋，毛巾搭脖子上，他动作又快又利索，一筐一筐挖，挖完找节目组换钱，再用钱换窝窝头。

彼时陶然正在长身体，吃得格外多。

好几次他半夜饿醒，天还没亮，翻身爬起来就要去地里挖土豆。

他热爱挖土豆，热爱窝窝头，节目组怎么拦都拦不住。

去的第十天，他教新来的、全身限量、满脸拒绝的嘉宾挖土豆，边教边乐呵呵地：“俺来第一天也这样，后来就习惯了，俺们这啥都不多，就土豆多……”

不得不说，陶然今时今日如此抠搜且好吃，和当初参加变形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陶然描述时，语气极其悲壮。

还有下山买菜偷买一个卤鸡翅结果被野狗追了三里地；奢侈点就着榨菜吃窝窝头忘擦嘴、榨菜留在嘴边差点被鸡啄；伙同着山里的小孩去弄蜂蜜，被马蜂追着一脚踩进泔水坑……

一幕幕，往事不堪回首啊！

沈言曦和唐素互相靠着，笑得差点喘不过气。

————

沈言曦离开饭店时，安洁来了条消息。

乔悦有个电影项目也想找叶薇薇，经历了些过程，最后还是被拒了。

安洁想暗示沈言曦放弃敲叶薇薇，沈言曦却觉得，这说明叶薇薇档期还空着。

安洁和沈言曦无话可说。

沈言曦调侃安洁不爱自己了，和安洁聊完，她在回酒店的保姆车上闭目想了会儿，给几个和叶薇薇合作过或者微博互动过的演员朋友打了电话。

沈言曦曾经的红是如日中天，正午太阳虽亮，总有下山的时候，现在她是光亮本身，实打实地撑起小荧屏半边天。

朋友们接到沈言曦电话都惊喜又热情，“沈老师长”“沈老师短”，一会儿问《寻安》《她杀》，一会儿问季礼。

沈言曦笑着和人寒暄，然后，提到叶薇薇。

朋友们都是一愣，然后做出了一样的反应。

叶薇薇吧，确实封神，脾气呢，也确实古怪。

你要说她与世隔绝吧，她偶尔会发吃瓜微博或者为公益项目录个小视频。

你要说她保持热度想复出吧，无数制片人导演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

就很孤僻。

朋友们建议沈言曦换人，沈言曦不想换，一个朋友提醒了沈言曦现实问题——

即便叶薇薇退圈多年，只要她回归，就是绝对女一，沈言曦自己投《寻安》、戏份绝对女一，到头来挂女二？

这科学吗？

沈言曦甘心吗？

所以别找了，换人，一起问题迎刃而解。

沈言曦没赞同也没反驳，客客气气给朋友道了谢。

沈言曦回酒店已经过零点，简单洗漱完去床上，墙角的古董落地钟闷闷地发出一声长响。

一点整。

沈言曦身体很疲倦，后背和腿都酸酸的，她脑子里却有两个随机漫步的小人在撞击她的神经，让她睡不着觉。

叶薇薇，《从前慢·初霁》，叶薇薇，《从前慢·初霁》……

沈言曦上床时和季礼通了个电话，她准备睡觉，季礼还要忙一会儿。

这厢沈言曦睡不着，从床头探到手机，想给季礼打电话。

正要拨，想到季礼在忙，怕打扰他。

可不拨？她又想和他说话。

拨过去？她一个人睡不着就算了，为什么非得耽误季礼工作。

不拨？他说了睡不着找她，自己得听话。

沈言曦难得的“温柔体贴”终究没抵过“想他”，仙女叹气着给季礼拨了电话。

季礼，季礼，礼在干嘛！

————

A市，翡翠园。

四周昏黑，夜色如墨，二楼书房的灯光亮得孤零零。

季礼确实忙。

他先确定了两个分支子公司IPO进度，催了几个并购案，和程胜傅知易开了半小时电话会，让程胜先退了，问傅知易道：“我记得两年前傅老爷子刚到瑞士，在朋友圈晒过一张暖房宴照片？

华视参投了《寻安》电影，季礼看到了《寻安》提案上的拟邀名单，其他演员都好说，敲叶薇薇比登天难。

巧合的是，季礼有傅老爷子微信，更巧的是，傅老爷子移民瑞士后发了一张暖房宴照片，照片上唯一的女人，就是叶薇薇。

傅知易立马反应过来：“帮沈小姐找人？”

季礼：“嗯。”

傅知易：“我不清楚，但你可以联系老爷子问问。”

季礼：“好，谢了。”

傅知易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季礼：“说。”

傅知易想了想：“乔悦和沈小姐很像，就相对来说，比起开口求助她们更喜欢自己解决问题，”傅知易道，“乔悦也想找叶薇薇，她给我说的时候，我告诉她我爷爷可能联系得上叶薇薇，她说不用，她想自己找，然后再没给我说过这件事。”

季礼等傅知易说完。

傅知易斟酌道：“所以你提前说的话，沈小姐可能会拒绝你的帮忙，你不提前说，沈小姐可能会多想，要让你袖手旁观，你也做不到，”傅知易共情，“你就挺不好办的……我们情况很类似。”

傅知易揶揄看戏的意味很明显。

而傅知易说完后，季礼语气都没变。

“类似？”季礼沉吟，“没有吧。”

傅知易没来得及接话。

下一秒，便听季礼用过来人的语气云淡风轻道：“你和乔悦还在恋爱，恋爱分分合合不确定性太多，我和曦曦不一样，我们已经半只脚迈入婚姻生活，就我得想她所想、忧她所忧，我要是对她不好，父母长辈连我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的那种。”

傅知易无话可接。

偏偏季礼还叹了口气：“说来我还挺羡慕你，还能专心做事业，我以前也和你一样，但现在不行了。”季礼说，“就但凡有点空，这心啊，就忍不住到她身上去……管都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