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喜欢你

就像沈言曦懂季礼, 季礼也懂沈言曦。

所以，如果她想要，他愿意道歉。

可是,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不会提前告诉她。

她想要的和他想给的在经年累月的习惯下构成了一个困境, 沈言曦坚持立场, 而季礼不知道要怎么去说，怎么去做。

沈言曦出于宣传, 早已把微信头像换成了《寻安》海报, 季礼没有这方面的工作需求，微信仍保留着和她的粉色情头。

沈言曦论坛小号再没更新, 季礼知道, 她应该在忙《寻安》后期的事。

好几次, 季礼主动给沈言曦发消息说早上好。

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再过几天, 华视对《寻安》提出重新签约的邀约，沈言曦工作室直接拒绝。

华视知道沈言曦工作室和MRV存在版权对赌, 提出可以帮《寻安》解决和MRV解约的全部问题包括违约金, 这在华视的商业合作中是前所未有的。

沈言曦工作室却表示她们感谢MRV雪中送炭给的机会, 她们尊重合同契约精神, 并没有和MRV解约的意思。

程胜收到安洁发来的回函，前后看了三遍, 没忍住皱了眉, 在电话里不太确定地问安洁：“沈小姐的措辞是不是在内涵季总？”

内涵, 程胜最近刚学会的流行语。

安洁翻了个白眼：“非要指名道姓直男才看得懂吗？”

程胜语塞，把回函给季礼看时，态度格外小心。

季礼也前后读了三遍, 然后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在几条单向的“早上好”之后，给沈言曦发了一条长微信。

【季礼：曦曦你一向希望公私分明，这点我赞同，所以在《寻安》重新签约华视这件事上，我希望你权衡利弊，华视本土平台比MRV全球频道更适合《寻安》，方方面面都稳妥一些，我知道《寻安》剧组在被拒这件事上受了不该受的非议，所以华视给出的新收购价是原来的两倍，华视也在促成《寻安》重回卫视黄金档……你和我之间的矛盾归你和我之间的矛盾，《寻安》是你的心血，也是你第一次尝试，我不希望你拿《寻安》去冒险。】

【季礼：我知道你能看到，希望你认真考虑。】

这段时间里，沈言曦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你和他之间的矛盾归你和他之间的矛盾”，听一次，气一次。

从某人那边亲口说出来，效果格外明显。

沈言曦手指在屏幕上按得飞快。

【沈言曦：关你什么事？】

删掉。

【沈言曦：哦，那你希望吧。】

删掉。

【沈言曦：不会比有比全网抵制《寻安》更难的时候了，请放心，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删掉。

字少显得叛逆，字多显得在意。

不行，不行。

沈言曦删删减减，最后索性不回。

华盛总部顶楼办公室，季礼看到了很多次“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怀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愉悦等待她任何回复，哪怕只是一个句号，可她输入着输入着，人就不见了。

圣诞节即将来临，各大APP都在推送圣诞相关主题。

她可能内心千转百回，那他就再主动一些。

季礼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季礼：曦曦，有想要的圣诞礼物吗？或者想去哪里吃饭？】

这次，对方连输入的动作都没有。

季礼等了好久，顶上那个备注简单、孤单又不曾变化。

老婆。

有那么一瞬间，季礼想给她打电话，听听她声音，听她发脾气，哪怕听听她沉默。

可他也知道，她看到了信息，没回复就是不想回复。

季礼盯着系统自带的通话图标看了好久，手指好几次挪到上面，可最终，他还是退出了界面，默默垂下手。

楼下车水马龙，楼上凛风簌簌。

也正是在圣诞节即将来临这时候，网友们惊奇地发现，顶流沈言曦已经在热搜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止微博，还有微信、论坛，沈言曦及其工作室都如消失般没有任何动静。

沈言曦在做什么呢？

有博主说沈言曦在忙《寻安》后期拍摄，由着配角大换血，《寻安》要补好多镜头，进度又被推迟，博主还顺便扒了《寻安》出事时和沈言曦解约、《寻安》现在前景明朗又想回去抱大腿的几个艺人。

有博主说沈言曦患上抑郁症，靠吃药缓解神经焦虑，激素让她发胖、无法正常进行工作，《寻安》全剧组已经搁浅。

还有博主说沈言曦出国了、隐婚了，甚至之前就怀孕了，现在在生小孩。

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就在“沈言曦退网”相关话题以调侃的姿势被送上热搜时，一条消息宛如石子扔进平稳如镜的湖面，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MRV官宣《寻安》定档MRV全球频道，12月28号一次性更新第一季总三集！

MRV是扛起好莱坞半壁江山的神级制作公司，旗下有平台有剧目系列宇宙，MRV是保证是风向是标杆代名词，而在MRV官宣措辞里，极其肯定地给到了《寻安》首次华语合作的关键词，晚八点黄金位，大牌导演联名推荐。

联名推荐是MRV传统，联名咖位决定了MRV对项目的评估。

当VCR放出来，联名导演出镜，热搜和沈言曦所在的艺人微信群同时炸了。

“卧槽，又一次集体下凡，沈老板还是沈老板，牛逼。”

“《寻安》在MRV内部评估拿的S+？？？B卫视和华视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首次华语合作！！MRV首次！！早知今日我愿意零片酬啊！！！”

“我之前在MRV过过一个项目，他们条件很过分而且都要对赌，我估计沈老板也签了。”

“沈老板是狠人好吗，被华视和B卫视双拒之后还能卖到MRV。”

“……”

沈言曦转发官宣微博，圈内好友纷纷祝贺转发。

季礼猜测沈言曦收到的道贺很多，随大流地给沈言曦发了“恭喜”。

点出去的一瞬间，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可，仍旧单向。

沈言曦没给回应。

当晚，MRV官博和官网同时发布《寻安》预告片，沈言曦的流量在于，MRV宣传部还没把买热搜这件事弄明白，预告片后缀已然加了“爆”的字眼。

《寻安》预告片剪辑是电影剪辑，擅长把控节奏放大张力铺垫悬疑，短短两分钟，精彩纷呈高潮迭起，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沈言曦嚎啕大哭的画面，共情和感染力被撑到了极致。

弹幕密密麻麻。

“卧槽泪目，受不了这种题材，知道结局满目疮痍但没想到会这么残忍，有一说一，沈老师演技很细腻啊。”

“陶然爆发力超强，但没想到被沈老师压了一头，郁景出场太惊艳了啊我死了！”

“《声声慢》到底怎么压的《寻安》？年度迷惑。”

“这是什么全员神颜大佬啊啊啊！《寻安》冲鸭！”

但总有不一样的声音。

“精华都在预告片，不知道三集能讲出个什么来。”

“加一，总感觉要翻车。”

“……”

讨论越多，热度越高。

商场外墙放着《寻安》的巨幅海报，电视、电梯、高塔播放着《寻安》的15秒预告，手机、网页，甚至各种APP的开屏都是《寻安》。

好像只要有网的地方，就有《寻安》，有《寻安》的地方，就有眼神极具力量和故事感的沈言曦。

还有无数品牌在乔悦提前布局下，赶在圣诞当口争相推出和《寻安》的联名周边。

华视董事会嗅到《寻安》的爆款潜质，敦促程胜拿下《寻安》的国内版权，程胜却遭遇了工作以来第一次进度滞后。

对方油盐不进，他真的毫无办法。

《寻安》播放当日白天，华盛总部顶楼办公室。

有董事小声议论季礼和沈言曦的恋爱关系，沈家大小姐心软且恋爱上头，让季总去说，肯定能行。

程胜心说，沈家大小姐不肯把《寻安》国内播放权给华视就是因为季总，在迁怒呢。

还有久居深山别墅的董事只从季妈妈宋宁雅那知道季礼和沈言曦在一起，不知道两人后面闹的这一出，问季礼和沈言曦还好吗。

季礼总保持着清润平和的姿态，点头淡淡道：“好。”

但好不好，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董事们寒暄两句，离开办公室。

有董事想请季礼吃饭，季礼委婉推掉。

在逐渐拉黑的天幕中，季礼靠在宽阔的黑色皮椅上，遥遥望着CBD另一地标外墙上循环播放的沈言曦巨幅海报。

她的笑，她的怒，她的目光所致，她的思虑哀愁。

季礼眼神一点点放空，耳边好像萦绕着她的声音。

她颐指气使叫“季礼”，撒娇的时候会叫“季礼哥哥”，再甜一点会叫“老公”。

旁人只道沈言曦眼里有星星，只有季礼，在沈言曦盛满璀璨星辰的眼里看到过自己。

从前小姑娘倔强，季礼总削了她身上的刺。

这次小姑娘倔强，季礼拉开抽屉，里面是给她买的圣诞礼物，圣诞过去了，礼物还没送出去。

刺就刺吧，季礼想。

这次他服软，想让她开心。

而此时，沈言曦正在大洋彼岸参加庆功宴。

《寻安》和MRV签的对赌协议是分账过亿，根据MRV全球频道历史数据，一小时内点播量破五百万的话，基本没问题。

《寻安》在风口浪尖和紧张期待下熬了三天，今晚上线后，乔悦生平第一次一边准备庆功宴一边紧张得不敢看数据，沈言曦心里有谱，仍免不了忐忑，不过她胆子大，眼睁睁地看着《寻安》播放量破一百万，三百万，半小时内到了五百万。

数据实时飙升！

七百万，一千万，还在涨。

一小时卡点结束时，《寻安》播放量直接冲破两千万大关！

爆了！

彻底爆了！

外网好评如潮，国内论坛预估开分9.5！

《寻安》第二季预订人数冲破十万！

MRV顶楼观影室。

沈言曦看到安洁发过来的数据时，整个人愣在原地。

乔悦和沈言曦待在一起，看到数据时，同样没做出反应。

现场安静了足足一分钟。

沈言曦和乔悦爆发出尖叫，激动地紧紧抱在一起，身后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和笑。

沈言曦闭着眼，眼眶热热的。

不容易。

真的不容易。

太多非议，太多困难，倾家荡产一场豪赌。

她在乔悦耳边轻声道：“谢谢。”

谢谢乔悦陪她站在这里。

乔悦眼眶同样湿着，她也给沈言曦说：“谢谢。”

谢谢沈言曦带她走进这场仙境。

两人松开，对视，喜极而泣。

MRV高层纷纷过来道贺，他们希望和沈言曦及沈言曦工作室有更进一步的合作。

沈言曦从容言笑，八面玲珑。

有个MRV高层觉得沈言曦说话做事的胆识魄力隐隐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沈言曦笑问是谁，对方道：“季礼，你应该不认识。”

沈言曦微怔，很快回神：“认识。”

高层惊讶：“这么巧。”

沈言曦笑得回避，高层也有眼力见，只当两人不熟，不再多说。

当地时间晚十一点。

酒店宴会厅灯光明亮，花团锦簇，艺人、制片、投资商、广告商来来往往，香衣鬓影。

无数遍的“恭喜”“祝贺”不绝于耳，沈言曦颔首碰杯。

“谢谢，真的谢谢，国内播放权暂时未确定。”

“……”

“哈哈哈说笑了，谢谢，您才是老师，您叫我老师我担待不起，嗯，可能还要待几天再回国。”

“……”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剧组上上下下都提着一口气在拼命。”

“……”

“我悄悄告诉你，惨，真的惨，一半以上配角解约，MRV又催着要前三集，我和乔悦机房片场两地跑，连轴转，将近一个月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熬过了就好了，剧有剧命，哈哈哈谢谢！”

“……”

在推杯换盏酒液晃动的清声中，沈言曦红唇黑裙白肤地游走，构成了最迷人的光影。

“嗡嗡嗡”，手机震动。

沈言曦紧了紧手包，待和面前人说完后这才放下酒杯，边朝外走边把手机拿出来。

来电显示，季礼。

出宴会厅，寒风立马卷走热意。

原处灯火寥落，热闹在身后构成一道白噪音，沈言曦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接起：“喂。”

————

季礼给沈言曦打了两次电话，都无人接听。

第三次时，他心里莫名有种预感，不由自主屏了呼吸。

一秒，三秒，三秒。

等待结束，手机里响起一道清丽的、久违的、让他很想念很想念的女音：“喂。”

季礼心跳停了半拍，声音平和：“在庆功宴？”

沈言曦：“嗯。”

季礼：“恭喜。”

沈言曦：“谢谢。”

季礼滞了一秒，两人无声一刹。

季礼喉结微微伏动，问：“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

沈言曦：“嗯。”

看到了不回复说明不想回复。

季礼知道了答案，又问：“什么时候回国？”

沈言曦：“过几天。”

季礼：“那边天气好吗？”

沈言曦：“在室内。”

季礼：“吃晚饭了吗？”

沈言曦：“不吃晚饭。”

一问一答让气氛变得尴尬。

季礼知道沈言曦不想挂电话，他应该主动找话题，他不明白自己经历过很多事情，为什么此刻、在他家曦曦面前还表现得像愣头青。

沈言曦是季礼带大的，和季礼一样目的明确，在她想要的得到之前，她不会妥协。

季礼为自己的无措感到好笑。

沈言曦没主动开腔。

季礼点了支烟，细长的衔在指间，正酝酿着情绪想说什么。

沈言曦问：“我在忙，你还有事情吗？”

季礼：“没事。”

他不知道该说想她还是该继续问问题。

沈言曦：“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季礼只当沈言曦吓吓他，想要得到他的在意，哂笑一声正要继续，沈言曦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他刚开口还没发声，回答他的是一串电话忙音。

“嘟嘟嘟”。

和曾经的他一样，冰冷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