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权势的面前,人性到底能有多恶劣,胆小的人又能变得多么的大胆。

这一点一直到皇帝被围在大营之中,看着他心目中胆小如鼠的太子手握宝剑,才终于有些明白过来,或许他不应该小看这个儿子,虽然他有诸多的缺点,但到底流着萧家的血。

“太子,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皇帝的声音低沉,即使太子身边的人是他的两倍,也依旧不见丝毫的慌张,反倒是面对他的责问,太子殿下变的闪躲起来。

永宁侯知道开枪没有回头箭,一手扶住太子的后背,低声说道:“殿下,快行动吧!”

太子猛地回过神来,他回头看着拥戴着自己的人马,又看了看皇帝身边的形单影只,似乎人手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太子脸色慢慢镇定下来:“父皇,三位弟弟居心叵测,竟然在秋猎之时带兵入境,想要谋害孩儿的性命,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萧叡眯了眯眼睛,只是问道:“哦,你想要朕如何为你做主?”

在太子看来,这就是皇帝软化的征兆,是了,父皇一定也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弱势,不得不对他妥协。太子露出一丝笑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如父皇下令处死三位弟弟,也就算为儿臣报仇了。”

萧叡看着太子,几乎快要认不出这个儿子来,说起来太子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只是他年轻的时候征战南北,虽说教导,其实更多的还是依托于身边的幕僚。

从章元敬的异军突起不难看出,当年镇北王身边能用的文臣还是少的,而不被带走留在当时还是世子的萧靖身边的大约是不出色的。

若刚开始那几年萧叡能像后来那般信任镇北王妃,完全将世子交给她来照顾,说不定以那位王妃的心机倒是能教出一个好孩子来。

只可惜这些都是若能,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刻,萧叡自己也觉得心中后悔,只是后悔是最为无用的情绪了,也就是最为心软的时刻他才会这般想起。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萧叡还是忍不住有些懊悔和愤怒,扪心自问他从未亏待过这位太子,他从来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慈善之人,但作为一个父亲,也不会想要看见其中一个孩子想要其余孩子的命。

皇帝冷漠的眼光似乎让太子心中不安,但不安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愤慨,他甚至忘记了恐惧,责问道:“父皇,难道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要护着那几个吗,难道在你的心中,三个弟弟是儿子,儿臣就不是了吗?”

对于他的责问,皇帝只说道:“到底是你那三个弟弟想要你的命,还是你想要他们的命?”

太子这时候也不再伪装了,直截了当的说道:“父皇也是从皇子过来的,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们都想要了对方的命,如今就看父皇如何选择了。”

萧叡差点没气笑了,他目光阴冷的问道:“如果朕选了你三位弟弟,莫非你还要弑君不成?”话音刚落下,禁卫军纷纷拔出随身的配剑来。

太子脸色也是一冷,带着几分寒意说道:“父皇真的这般绝情?”

萧叡看了一眼亲生儿子,又说了一句:“朕若是愿意惩治三位皇子,太子,你可愿意放下手中兵器,随朕回京?”

太子似乎有些意动,但这个时候永宁侯怎么会让他后退那一步,连忙低声说道:“殿下,这必定是皇上的缓兵之计,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太子立刻反应过来,看向皇帝的眼神带着几分敬畏,却又有几分反抗的疯狂,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与平时的清润十分不同。

“父皇,只要你下诏书退位让贤,儿臣一定会奉你为太上皇,此生此世恭敬孝顺,决不让父皇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便知道这对父子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太子想要的不仅仅是三弟弟弟的性命,还有皇帝屁股下头的皇位!或者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气氛顿时变得僵持起来,危险的感觉一触即发,侍卫们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似乎都做好了拼死厮杀的准备。

萧叡心中越是生气,脸上反倒是镇定如常,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盛放着怒火:“太子,你这是打算犯上作乱,逼宫弑君吗!”

话既然说出口,太子倒是不再畏惧了,甚至带着几分快意说道:“父皇,儿臣也不想与您兵戎相见,所以您还是痛快的写下诏书,不要逼得儿臣不得不动粗。”

萧叡冷笑了一声,只道:“那你就尽管来试试看。”

太子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有想到皇帝居然毫不退让,但随即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以他这位父皇的脾性能对人示弱才怪,他猛地抬起手来,身后的侍卫们都举起武器:“父皇,儿臣问您最后一遍,可愿意写下退位诏书!”

萧叡却亲自抽出身旁侍卫的利剑来,剑锋指向自己的太子:“想要皇位,那就自己来拿,拿走了那算你的本事,那才是我萧叡的儿子。”

这话刺耳,震动着太子的心,他不顾永宁侯的阻拦也抽出一把利剑,嘶吼了一声朝着对面冲过去,一时之间竟是有几分当年萧叡的气势来。

萧靖是太子,即使是个已经谋反的太子,侍卫们也不敢直接砍杀了他,这会儿他气势如虹,竟是一下子冲入到侍卫的包围圈内,将原本拱卫着皇帝的盾牌撕裂开来。

太子冲了出去,后面的侍卫们也不甘落后,一时之间双方侍卫厮杀缠斗在了一块儿,鲜血的味道再一次澎湃起来,将整一个林场都要染红。

萧叡十几年未上战场,但当年的底子还在,这些年也从未断了训练,更别说真敢对他动手的毕竟是少数,倒是也杀出威猛来。

双方气势都不弱,一时之间竟是不分上下,只是顾廷安身体不行,只能被护着躲到后方,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惊不已,他可以确定如今的场面绝不是萧靖想要看到的。

血液溅到了他的眼角,顾廷安顺手一擦,担忧的朝着萧叡看去,别人不知,他却知道萧叡的身体大不如前,觉不如看起来那么康健。

原本只是想要试探一番皇子们,或者用林场决斗出一位合格的太子来,谁知道永宁侯竟然有这般的能耐,不但带兵了进来,还将皇帝给围了。

太子是胆小,但永宁侯可是胆大包天,顾廷安心中忐忑不安,很快,他的担心成了事实,只见太子后方一群侍卫浴血而来,手中竟是提着两个脑袋。

“回禀太子殿下,二皇子四皇子已经伏诛。”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竟然是两位皇子,这两位原本已经逃往深山,却还是被追杀的人挖了出来,反倒是三皇子不见踪影。

两位皇子还滴着血的人头,宣誓着这场动乱不再有平息的可能,原本对着皇帝还不敢用力的侍卫们似乎也崩裂了枷锁,一个个下手狠辣起来。

左右失败了都是要死的,那么杀了皇帝才是唯一的生路,萧叡方才的勇猛打了折扣,身上甚至开始出现伤痕,即使有侍卫保护也依旧如此,他就是最明显的靶子。

更别提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对他的冲击性,是,他确实是不关心这几个庶出的儿子,但好歹是亲生的儿子,哪里会完全不在意呢,即使布下了这个局,萧叡也从未想让儿子们送死。

他目眦尽裂,盯着那两个提着人头的侍卫,怒吼道:“尔等竟敢,给朕弓箭!”

弓箭上手,那两个侍卫却不会在原地等他,早已经逃匿到人群之中,只剩下两颗人头还挂在骏马之上,而三皇子不知所踪,看他那两位兄弟的下场就知道处境如何。

更让萧叡担心的是五皇子一直没有音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布局,脸上终于露出一些来。

就在这个时候,永宁侯冷笑着说道:“陛下,您恐怕也不会想到老夫能有这般本事吧,哼,在您眼中老夫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小人,却不知道,有些事情小人也能办到。”

“您也不要责怪太子,陛下您的帝位,当年先帝的帝位,哪一个不是杀光了兄弟才得来的?这大约也是萧家人的传统了,太子不过是当了一回真正的萧家人罢了!”

“殿下莫非还在等兵部尚书的救兵?”永宁侯笑得得意张狂,哈哈大笑着说道,“陛下怕是不知道,兵部尚书宠爱的通房是老夫的人,埋下这些年的旗子,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可惜啊可惜,顾廷安和章元敬都不爱美色,不然的话,老夫便一块儿送他们上西天,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不过陛下放心,老夫总不会让您走的太孤单......”

话音未落,皇帝手中的弓箭已经射了出去,永宁侯是个惜命的,飞快的躲到了后头,也不再说那些耀武扬威的话了。

未能一箭射死他,萧叡心中愤恨不已,身边的侍卫却已经护着他转移,口中劝道:“陛下,王大人不能来救的话情况危急,陛下还是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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