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

朗朗上口的读书声在院子里头回荡着,章元敬难得悠闲的坐在窗口,正午的阳光把人晒得懒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打瞌睡,章元敬两只眼睛微微阖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读书的声音越来越慢,其中一个十三四书的男孩眼睛微微一动,低声叫了一声舅舅,见章元敬并无反应,顿时露出一个狡黠的眼神来,对着两个弟弟眨眼示意。

跟胆大包天的大哥不同,丁敏丁捷猛地摇头,丁敏还劝道:“哥,别捣乱,待会儿舅舅要罚你的话,我们可不会帮你。”

丁智笑嘻嘻的说道:“舅舅都睡着啦,甯皇子,你要一起出去玩儿吗?”

箫甯年纪比他们都小,但看着却像模像样的,这会儿板着脸摇了摇头,还提醒道:“丁智,好心提醒你一句,章叔就等着你犯错呢。”

他的提醒是好意,但丁智却听不进去啊,这都五年了,他还是一样的不受教训,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见三个师弟都不听自己的,垫着脚尖就往外走。

谁知道没等他踏出门槛儿呢,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聪儿,这是要去哪儿啊?”

丁智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章元敬,“舅舅,您没睡着呢,我,我就是肚子疼,想要去一趟茅厕。”

章元敬点了点头,抬手招了个小厮过来,指了指丁智说道:“丁大少爷要上茅厕,你陪着他过去,拉干净了顺便把学堂里头的茅厕打扫干净再回来。”

丁智的脸色更黑了,他为什么这么怕舅舅,还不是因为这位惩罚人的办法千奇百怪的,以前的老师他不听话,最多就是打打手心,这位舅舅倒是好,从未动过他一根小指头,但不是让他干活就是让他干活,每次都累得死去活来,还不如被打一顿痛快。

一想到茅厕的味道,丁智几乎要求饶了,但章元敬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让小厮将他拖走了,等丁智哭着被拖走之后,他才看向学堂里头剩下的三个孩子。

箫甯表情如常,丁家俩孩子缩着脖子有些害怕的样子,章元敬笑着问道:“怎么,觉得你们老师处罚的太重了?”

三个孩子齐齐摇头,章元敬挑了挑眉头,淡淡说道:“既然他自己说了要上茅厕,那就得去上,自己说的话,做的事,都只能自己担着,就算是舅舅也帮不了你们。”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还是箫甯奇怪的问道:“那,那打扫茅厕呢?”

章元敬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反问道:“身为舅舅,我让外甥替我扫一扫茅厕,有问题吗?还是你们想要一道儿去帮忙?”

要是不让丁智知道臭知道累,这个小滑头就能找出千百种理由来,明明丁聪和自家姐姐都是老实人,偏偏生下来的这个大儿子滑溜的很!

章元敬并不觉得灵活不好,只是太滑溜了不知道分寸,在亲人和老师面前也想着偷奸耍滑可不是好迹象,章铃兰既然狠下心将孩子留在京城交给自己,他总得给交好了。

章元敬平日公务繁忙,但每日也必定要抽出半个时辰来检查几个孩子的功课,除此之外没到休沐的时候必定是要亲自上阵给他们讲课的。

一开始孔令芳还担心他太累了,谁知道章元敬倒像是乐在其中,似乎觉得捉弄孩子特别的好玩儿,若不是她拦着的话,怕是章静姝都难以逃离魔掌。

有丁聪的教训在前,三个孩子果然更加用心起来,生怕下一个被抓住把柄的就是自己。

章元敬依旧靠在窗前看着他们读书,眼光在丁家两个孩子身上一扫而过,不是他不用心,实在是章铃兰的三个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子,丁聪就没有一刻能坐得住的,即使他压着劝着用了各种办法,也就是能读书识字明理,其余的便是不要想了。

丁敏略好一些,难得自己也有进取心,但他脑子有些笨,还不如哥哥弟弟灵活,死记硬背倒是还成,灵活变通上总有几分问题,将来还得看运气。

倒是最小的丁捷有一些灵气,只是年纪小性子不定,还得以后再看。

倒是箫甯让他刮目相看,当年他让箫甯跟着一起学,不过是因为三只羊也是放,四只也没差,再说箫甯是男孩,总不能如章静姝一般总是在后宅玩耍。

那时候还想着他年纪小,不一定能跟得上,谁知道如今看来,他反倒是学的最好的,许多时候都能举一反三,近两年的时候章元敬还得单独为他备课,因为丁家三个已经跟不上了。

可惜了,章元敬心中感叹了一声,这要是自家儿子或者外甥该有多好,活生生读书的料子,但箫甯是皇子,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去科举。

按理来说,箫甯不应该也不能常年住在章家,即使钱尚书告老还乡之后,章元敬顺理成章的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但皇子的身份实在是敏感。

这五年的时间,章元敬也曾经几次提过送箫甯进宫的事情,毕竟后宫虽然没有皇后,但确有一群妃子在,照顾一个孩子不在话说,再说了,那些宫女太监难道是摆着看的吗。

一开始皇帝也是有这个想法的,毕竟是自己嫡子,他又有几分惦念纪氏的恩情,但每次这个话题才刚提起,太子便会好巧不巧的病倒了。

太子的身体不好,这是满朝都知道的事情,但太医院也曾说过,这是胎里头带出来体弱之症,幸亏后天调养的好,只要不过度劳累的话并不影响寿元。

不过体弱这事情很难说,反正百官都习惯了太子时不时生病,只是每次一提接回箫甯他就病倒,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最近的一次就在三个月前,皇帝亲自来章家看了儿子,因为儿子寄样在章家的缘故,这些年皇帝也是常客了,时不时的出现连章家的下人都习惯了。

箫甯也是个不怕生的,及时不常常见到自己的父亲,相处起来的时候倒是十分亲近,这让备受孩子恐惧的皇帝十分喜欢,又一次提起接他回宫的事情。

结果没等实行,宫中再一次匆匆忙忙的传来太子病种的消息,皇帝当场就冷了脸,这一次除了担心之外,还有对太子的失望之情。

虽说最后皇帝还是急匆匆的赶回去探望太子,但不管多好的感情都经不起一次次的捶打,太子明目张胆的窥视皇帝行踪,并且用自伤的办法阻止嫡出的弟弟回宫,可想而知皇帝对他会有多大的意见了。

皇家的事情,章元敬并不多嘴,即使实际上他养育着箫甯,但只要朝堂之上提到有关于太子,皇后,皇子的事情,他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大约正是他这样的态度,皇帝才会放心让箫甯一直留在章家,当然,箫甯对皇帝的亲近不疏远,也是他放心的原因之一。

想到皇帝临走之前,顾廷安留下的意味深长的话,章元敬微微皱起眉头,论对皇帝的了解,顾廷安肯定远胜过他,如今他更是常伴在帝皇左右,偶尔传递出来的信息都十分重要。

章元敬多看了箫甯几眼,箫甯很快就察觉到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老师,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反过来安慰道:“章叔,你不必担心我,比起进宫,其实我更愿意留在这里。”

正是因为这孩子乖巧懂事又会为了别人着想,章元敬才会更加的怜爱,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对于外甥和女儿的宠爱。

这会儿章元敬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笑着说了一句:“你父皇并不是故意的。”

箫甯似乎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天子哥哥又病了,父皇要回去好好照顾他,反正我身体很好,不需要人时时刻刻的看着。”

说完这话,他又抬头看了看章元敬,说道:“再说了,我还有章叔在呢。”

多年的陪伴,即使知道自己是皇子,宫中的皇帝才是自己的父亲,但箫甯有时候不免回想,如果章叔叔才是自己的父亲就太好了。

父皇的眼神没有章叔叔这么暖,也不会把他架在脖子上玩耍,更加不会在他生病的时候搂着他睡觉,给他唱不好听的歌,还帮他吹凉鸡丝粥。

章元敬可不知道箫甯心中的想法,他只能安抚了一句:“太子殿下的病情已经好转,想必过段时间陛下又会来看你了。”

箫甯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其实父皇来看我的时候已经比几个哥哥都多啦。”

这话倒是实话,作为皇帝,萧叡每日必定是忙碌的,忙完国事还得照顾太子,照顾完太子还有一个后宫的嫔妃,若是妃子受宠,那她所生的儿女还能见到皇帝多一些,若是不受宠,确实是一年到头只有重大节日才能看到自己的父亲。

这么一对比,箫甯的处境确实是不算差了,正因为他住在宫外,萧叡才会对他有几分愧疚,一直不曾忘记。

又因为章元敬是皇帝宠臣,也能时不时在皇帝的面前提起他,不然的话这么些年下来,再多的愧疚都要消失了,箫甯也许并不懂这些,但多少是有些感觉的。

章元敬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反倒是站在箫甯的身边细细指导起来,既然有天分,就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样子的天赋。

即使将来用不着,但学到手的才是自己的,尽心的教导才不算辜负这几年的相处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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