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快走!哎呦,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磨蹭呢,这要是去的晚了,弄得迟了,耽误了庄稼你赔得起吗?”后头的庄稼汉忙不迭的催促,看样子急得很。

走在他前头的就是他亲儿子,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无奈说道:“爹,昨天是谁说我不靠谱的,这会儿你倒是着急了,有什么好急的。”

他爹一拍脑袋,无奈说道:“昨天不是以为你小子胡说吗,整天瞎咧咧的,谁知道你的话有没有个准儿,现在隔壁村那老王头都去了,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他儿子一听,别扭的说道:“爹,你还能不能行了,不信你亲儿子,信什么老王头。”

他爹却说道:“你小子才吃多少米,老王头那都活了六十多年了,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老货,他这会儿都一起掺和,可见是有利可图的。走走走,咱们得快些去,不然晚了慢了,好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分到咱们头上。”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庄稼汉不但催着儿子快些走,一边还得照顾村人待会儿如何如何做,不能让隔壁村子抢了先,他们弄到手的,自己村子也不能落后了等等。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关山不少的村子,在这个教令都很难传达的地方,流言倒是传递的飞速,几乎在章元敬设下堆肥计谋的隔一天,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这种好事儿。

一开始,有些人是将信将疑的,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事关民生大事,一个不好的话,他们忙活了一整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但等有第一个人行动起来之后,其他人也蠢蠢欲动起来,等动的人多了,那些犹豫不决的人就想了,如果是假的,那谁谁会上赶着买卖吗?肯定不能啊!

人都有从众心理,原本是一件将信将疑,可能是假的事情,大伙儿都说是真的,争着抢着上赶着去做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忽视了可能是假的,生怕自己落后了一会儿,最后好处就享受不到了,说到底,还是怕别人拿了好处,自己吃了亏。

这一日,关山附近的百姓成群结队的,一个个村长发号施令,气势汹汹壮志凌云,三三俩俩的结了对子就出发了。他们都得赶紧去关山,不然晚了谁知道牛粪还有没有呢?

至于会不会白费功夫,不就是一些力气吗,就算是不能成,至少牛粪他们拿到手了啊,不亏,真要哭的应该是那个知府大人才是。

想要占便宜的心理是巨大的,等赶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就看见几个熟悉的村长也都围在门口,人群一圈一圈的,可见来的村子可实在是不少。

因为镇北王爷的“爱民如子”,关山的百姓对府衙的恐惧感并不多,至少站在门口并不是战战兢兢的,而是彼此对视,带着几分警惕和较劲,心底又有几分兴奋。

来了这么多人,自然会惊动衙门的人,云通判并不知道章元敬肚子里在卖什么药,火急火燎的往后头走,一边走一边抱怨:“知府大人这是想要做什么,也不跟我先通通气,哼,到时候惹出什么麻烦来,我可不帮着他收拾。”

跟在他身后的人撇了撇嘴,暗道人家知府大人现在投了镇北王爷的青眼,哪里还需要云通判帮忙,说到底,他们这些人还不都是听大人的。

不过想归想,在云通判手底下做事儿的,他也不敢显露分毫,不然可是要被穿小鞋的。

等云通判脸色难看的找到章元敬,把前头的事儿一说,章元敬倒是笑了起来,挑眉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都来了,成,那我出去处理吧。”

云通判心中嗤笑,周围那些百姓他还不了解,一个比一个滚刀肉,出了名的滑头,平时无礼都要搅出几分道理来,这会儿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知府大人怎么解决。

章元敬心知他打着什么主意,挑起眉头就往前头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打算,他这一日穿着朝服,这段时间锻炼的身材结实,往堂上一站颇有几分官威。

章元敬脸色肃然,没有一分笑意,看起来与平时那位和善容易说话的大人截然不同。

公堂之上,百姓们慢慢安静下来,等堂上没有声音之后,章元敬才一拍案,朗声问道:“诸位村长,今日齐齐的一道儿过来,可是有什么民生大事?”

下面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由年纪最大,最有威信的一位村长走了出来,他拱了拱手行了礼,笑着说道:“参见知府大人,草民等听闻,大人有法子将废树叶变成宝贝。”

章元敬皱了皱眉头,低声喝道:“是谁在胡说八道,莫非本官还成了跳大神的不成,什么变废为宝,那是正正经经的农书上有记载的,其制粪亦有多术,有踏粪法。……南方农家凡养牛羊豕属,每日出灰于栏中,使之践踏。有烂草腐柴,皆拾而投之足下,粪多而栏满则出而叠成堆矣可见古人明智,早有办法可行,只可惜这么多年以来,少有人用之。”

噼里啪啦的一番话,下头的百姓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扼腕叹息的,他们听着只觉得这法子果然是有出处的,他们不知道那是他们读书少见识浅啊!

这么一想,原本还有的一丝丝犹豫都消散了,老人家连忙说道:“大人,就是这个法子,咱要是也学会了,能把树叶变成牛粪,有了足够的肥料那还不是种多少田地都可以?”

章元敬还是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虽然是圣人之法,但本官还没实践过,不太保险,不如你们再等一年,一年之后,这法子能不能用也有石锤了,到时候本官再安排人下去一一指导,岂不是更好?”

老人家却一拍大腿,说道:“大人,明年的事情谁知道,抓住眼前的机会才是,如今稻子还没开始灌浆,这要是下了肥料,到时候就能有一年丰收啊。”

说完,他又开始抹眼泪了:“咱们老百姓难啊,每年买肥料就是一笔花销,还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若早知道有这样的法子,咱们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云通判在后头看的目瞪口呆,眼前这个老头儿还是那个脾气硬臭,每次都吹胡子瞪眼睛的吗,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老实人呢。

这会儿,老实人抹着眼泪继续说:“知府大人是读书人,难为你还能看农书,一门心思为了我们老百姓着想,老汉也知道这事情不保险,但世界上哪有什么保险的事儿呢,要是有这样的法子,我们心里头担心害怕着不敢用,那冬天去饿肚子也是该着的。”

“这”章元敬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看着下面的人,脸上露出几分动情来。

下头的人对视了一眼,又有一人说道:“大人,草民也知道您这是不放心,但咱们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若是到时候不能成,咱不用那肥料就是了,绝对不会埋怨大人。”

章元敬长长叹了口气,又说道:“本官倒是不怕你们怪我,而是担心大伙儿耽误了功夫,到时候白白浪费了那些时间,有这个功夫,那还不如去开几块地皮垦垦荒。”

话音刚落下,下头人就笑着说道:“大人,反正这会儿也没啥事儿,我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万一能成了呢,那大人就是救了我们一家子那么多口啊。”

章元敬终于被说服了,他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们想要试一试也可以,本官也能让他们去教导各位,但有一事先说好,这事情毕竟不保险,大家家里头的田地可不能放下。”

这个自然没有人不答应的,等章元敬松了口,下头的人又试探着问道:“大人,这,你看我们是有一把子力气,但牛粪这东西可不好弄,这”

章元敬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态,笑着指着他们说道:“本官就说了,你们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在这里挖着坑等着我呢。”

他笑起来倒是没有方才的严肃,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又说道:“好,既然是本官起的头,这牛粪我来帮你们解决,不过丑话咱说在前头,牛粪可以给,但若是有人拿来做其他用的话,也不用你们还,照价买回去就是。”

这话一提,下头的百姓倒是收敛了心思,要是知府大人说要让他们还出来的话,他们必定是耍赖皮的,但说要照价买,他们就是不给钱,知府大人也有法子扣回去啊!

章元敬不再多提,直接将这事儿派给了几位比较中立的知事和经历,他们才是跟老百姓打交道最多的人,对这种事情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那几人显然没想到会被直接点名,心中有不安,也有几分兴奋,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着云通判瞎糊弄人的,他们也有几分报复。虽然底层的官吏普遍难晋升,但谁还没有一点政治抱负呢,谁又能说他们一辈子都当不了大官呢,现在,这不是个极好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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