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整。

无数个少年少女上班族准时点开手机上某个页面,有些人从第一个字开始逐字逐句缓慢的往下看,不错过一丁点细节,有些人看了几行就迅速跳过某些部分,紧张的手心出汗。

他们看得是同一部小说,名字叫《恐怖之书2》,是一部系列形式的恐怖小说,第一部在两年前开始连载。

那一年恐怖悬疑类的小说还不火,排在各种言情、玄幻之后,关注的读者也少,直到《恐怖之书》第一部横空出世,以半年时间席卷各大月榜、季榜等榜单,那是无数读者用点击和真金白银以及真爱堆积出来的成绩,原因无外乎两个字——好看。

如果翻开这个作者的专栏,就能发现,这个作者在这本占据各大榜单的长篇恐怖小说之前,只写过四篇不到两万字的短篇故事,全是剧情紧凑,恐怖氛围极佳的短篇小说,从头到尾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像是纯粹的只是练笔。

到了《恐怖之书》第一部,十一个故事看似毫无关联,但到后面会接连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密密麻麻的可怖的网,将读者的心紧紧抓在里面。

一年后,这本小说被某个出版公司看中出版,成为近两年最畅销的悬疑恐怖类书籍之一。

紧接着,这个以梵音为笔名的作者又接连连载出版了《灵怨》、《凶徒》两部悬疑惊悚长篇小说,成为驻站网站的神级写手,而且是唯一一个以恐怖悬疑类作品火起来的写手。

跟笔名一样,作者本人也非常的‘佛系’,很少跟读者互动,也从不公布任何资料,哪怕宣传新书的时候,也大多都是由出版公司来宣传,因此读者们连梵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两年后,《恐怖之书2》在粉丝的期待中横空出世,这本已经不像上一部,连载了好久才开始有人看,而是在一开始就受到很多读者的追捧,短短两个月时间,就上了频道榜单的榜首,每天晚上十二点整,都会准时更新一章。

十二点一过,新更新的章节下面就开始有读者留言了。

“先占个沙发!十二点零零一分!”

“十二点零零二,预感这一章会很可怕,先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先。”

“……我看完了,吓到想去厕所,然而又不敢去,呜呜呜我要找妈妈陪我去厕所了。”

“卧槽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所以其实这个故事真的不止一个鬼吗?”

“火箭炮深水鱼雷都给你,梵音大大我爱你!”

“总感觉作者也是一边怕得要死一边在写的样子……”

“……这位大大不是一边看着咒怨都能一边吃零食喝饮料脸色都不变一下的大佬吗?”

“说作者害怕的,你们怕是对这位大大有什么误解。”

时间倒回到十一点半。

某市中心的公寓里。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整个房间里,哪怕是白天都能营造出一种恐怖片的氛围,深夜里这种氛围更是明显,角落里的白色骷髅头散发着幽幽的暗光。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她才彻底松了口气,那根一直紧绷的神经随着身体的松懈而放松下来,她整个人软倒在椅背上,呼了口气。

然后把脸埋在胳膊里,身体抽动了下,终于把憋在喉咙里那声呜咽声发了出来。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她怎么会写出这么可怕的东西来?

虽然是之前就写完的内容,只需要改动一下错字定到十二点整发布就可以,但又重新看了一遍内容的她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恐怕任谁都想不到,这个被新章节吓得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浑身都卷缩起来发着抖的人,是写了好几部恐怖小说的超级恐怖写手梵音。

她看上去也不过十八九岁——实际上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四,然而拜家族基因以及不经常晒太阳的原因所赐,她那张小小的娃娃脸始终还是保持着少女时期的样子,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一样是晃眼的白,尤其是脸,在镜子里一照苍白苍白的,把自己都能吓着。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那是一声从某部恐怖电影里截取的声音,一响起来就把她吓了一跳,等她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信息已经积攒了五条,她赶紧把信息点开,那鬼魅一般的声音总算是停下了,

蔚蓝:今天这章真带感!

蔚蓝:我刚看完,这会儿正处于极度的兴奋中,来跟我聊聊剧情吧梵音大人。

蔚蓝:你现在是窝在被窝里躲着呢?还是被吓得精疲力竭昏过去了?

蔚蓝:可千万撑住,否则你立马就会成为明天的写手界八卦头条——论一个殿堂级恐怖小说大神是如何被自己的作品吓死过去的。

蔚蓝:要我去陪你吗?打车过去也就半小时——如果你愿意把下面的剧情剧透给我的话。

楚小恬:“……”

她慢吞吞的回过去几个字:不用,我还撑得住,睡了,再见。

要是不加上后面四个字,这小姐姐一定会缠着她聊剧情到天明。

蔚蓝是跟她同一个驻站网站,出版过十多本言情小说的高产言情作家,也是她作为写手唯一的‘基友’,只要她更新,这个时候蔚蓝都会找她讨论剧情,

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回顾那些恐怖的画面了,哪怕是里面的一点剧情都能让她做上一晚上噩梦。

蔚蓝:就这么睡会做噩梦吧?不如先来聊聊天?

楚小恬想了想:除了剧情,聊什么都可以。

蔚蓝:你当初到底为什么放弃言情写恐怖啊?

楚小恬:……因为以前写言情的时候,我的读者说我的感情描写像一坨shi。

蔚蓝沉默了一会,说:嗯,我对此深有感触。

楚小恬:“……”

当初她还是写言情的时候认识的蔚蓝,而且一开始还是蔚蓝勾搭的她,当时蔚蓝还没那么火,她也是个小透明,原本想着两个人能够互相进步,一起成为小粉红,没想到现在一个成了言情界写手大神,一个连写言情的笔名都拿不起来了,

天知道,她以前也想当个跟蔚蓝一样的小清新甜文言情写手,可偏偏怎么写怎么扑,直到两年前她第一次把做过一次噩梦后的脑补写出来,有了第一个读者开始,她就持续写到了现在,而那个写言情的笔名,断更至今连催更的都没有几个。

现在手头上的《恐怖之书2》只要一天没更新,下面就会出现无数条疯狂催更的评论。

那些明明害怕的连厕所都不敢去却还是想看下去的读者们,怎么会想到作者本人比他们还要害怕?

跟蔚蓝又瞎扯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可以了,于是从座位上起来,把灯打开,去了卫生间。

两分钟后,卫生间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长发披散,脸色煞白的楚小恬飞奔出来,一边把自己塞进被窝一边泪流满面的给蔚蓝发信息:我明天一定要把头发全部剪掉剪掉!

蔚蓝:……你怎么了?

楚小恬咬着被子嘤嘤嘤。

她才不想说,刚才在洗脸的时候无意间看见镜子里倒映出的那一头黑发,刹那间就把她拉回到了刚才脑补的恐怖情节里,吓得差点魂儿都飞了。

蔚蓝似乎猜到了,发了一个怜悯的表情,说:欢迎你随时回归言情频道。

……回归是绝对不可能回归的,只有继续写恐怖小说才能维持她颓废的生活,她那个写言情的笔名已经两年无人问津了,而且就算现在再从头开始,她的感情线比起一坨shi依旧强不到哪里去。

就是因为感情线写的太差,她现在的读者中才有很多人猜测梵音其实是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死宅男——而且是二百多斤的那种。

明天是周日,她抱着破旧的小熊卷缩在被子里,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第二天被信息提示声吵醒了。

这两年她神经衰弱的有些厉害,如果不带耳塞睡觉,一丁点声音都能被吵醒。

这个时间也只有骆北霜会给她发信息了,如果说蔚蓝是她二次元唯一的朋友,骆北霜就是她现实中唯一的闺蜜,两个人分别在不同的次元,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她的朋友。

骆北霜:“起了吗?”

楚小恬回了一句,骆北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亲爱的,今天有没有空,帮我去接一下雪球?”

雪球是骆北霜和她一起养的宠物狗,它在骆北霜家里比较多,由于工作忙又是单身居住,偶尔骆北霜会把狗寄存在家附近朋友开的宠物店或是她这里。

楚小恬打了声哈欠,“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今天不是说要我和你一起去接它回家吗?”

骆北霜似乎是拿着手机换了个地方,再开口时语气顿时放开了:“我也想啊!我在外面出差了将近一周,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今天好不容易休息,结果我老板昨天晚上通知我今天还要继续上班!”

骆北霜是某知名企业的总裁特助,但跟那些小说里风光无限的助理小姐不一样,用骆北霜的话来说,她就差没被当成保姆使唤了,除了每天在公司协助老板完成各种工作,生活上也有一堆琐事要处理,虽然领的工资是普通助理的好几倍,但时时刻刻都有想要辞职不干的想法。

她的老板有个女儿,是那种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又有点傲娇的大小姐,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那种,骆北霜被老板指派的任务里,除了工作,有大部分都跟这个宝贝女儿有关。

“我他妈就怕那位大小姐出什么幺蛾子,结果还真给我出了。”

也只有对着楚小恬,骆北霜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吐槽自己老板和老板的宝贝女儿,“她以前不是追星吗?为了接近自己的偶像,缠着她爹大把大把的花钱,好不容易融进了一个圈子玩儿了一阵,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对人家明星的保镖感兴趣了,又缠着她爹我老板非要找个私人保镖,说她那些家里有钱的小姐妹们都有保镖,就她没有,说不定她自己哪天就被掳走绑票了,还说绑匪肯定会要价几千万,请个保镖每个月只要几万,你说她那张脸得有多大!”

楚小恬一边刷牙,一边听她吐槽那位奇葩大小姐,听到最后差点一口牙膏喷出去。

“你知道更好笑的是什么吗?她去的那家安保公司,叫龙烽特卫,在业界很出名,我们公司的安保系统和安全检查都是找的他们,我老板就让我陪她去,我本来想着,她要是真能请个保镖,就可劲儿折腾他去吧,我是不想伺候这大小姐了,那天我们刚走进那家公司,进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一波人,看样子都是公司里的顶尖保镖,她看的眼睛都直了,当时就指着其中一个男人就说,我要你当我的私人保镖,你开个价吧,结果你猜怎么着?”

骆北霜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楚小恬的困意一点没有了,问:“怎么着?”

“那个人是那家公司的大老板哈哈哈哈哈哈。”骆北霜曝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大笑:“我他妈都快笑死了!别说一个月几万了,就算一天给几万她都请不来,我站在旁边憋笑憋的肚子都疼了,当丫鬟一样被使唤了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那个样子,脸都红透了,一转身高跟鞋差点给扭断哈哈哈哈。”

听着骆北霜丧心病狂的笑声,楚小恬很是忧虑万一有人不小心撞见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的样子,那她冷艳美人的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不过是真帅啊,我长那么大,帅哥见了不少,那么有男人味又帅的天崩地裂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不得不说,大小姐的眼光还是值得赞扬的,一眼就看中了最请不起的那个。”

楚小恬纠正道:“一个男人就算再帅,也不会引起天崩地裂,顶多让人小鹿乱撞吧……”

骆北霜坚定道:“你要是真见过他,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形容了。”顿了一下,她又说:“哦我忘了,你是个母胎单身连帅哥都没碰见过几个写两句告白还被读者扔一堆转砖头的小可怜了,最近太忙都忘了问你,上次相亲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

连扎她两次心的真·闺蜜骆北霜又放出一个刀子,“肯定还是不行吧?”

“是的。”楚小恬麻木道:“他把我拉黑了。”

“什么?”骆北霜一听就怒了,毕竟在她心里虽然楚小恬二十四了没谈过恋爱,被家里逼着相亲好几次也没成功,但她还是个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揉到怀里的小可爱啊,认真打扮一下绝对亮瞎一众钢铁直男的钛合金狗眼。

“是他眼瞎了还是手滑了?”

“……大概觉得我长得丑又穷吧。”

她那天去相亲的时候,前一天晚上赶稿到半夜,正好写到最可怕的地方,所以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眼睛都是黑的,她穿了一身黑,皮肤又那么白,那天去相亲的时候,估计人家一见就觉得大白天见了鬼。

楚小恬说:“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

“可你不穷也不丑,所以一定是他眼瞎了。”

骆北霜说:“……大小姐电话来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有八卦随时发给你,记得去接小雪球哦,么么哒。”

挂了电话,楚小恬叹了口气。

毕业后,她就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其余空闲的时间全都用在写小说上面,周末原本是她睡懒觉外加存稿的时间,除非例外,她是连家门都不想踏出一步的。

不管是骆北霜还是小雪球,都是她的例外。

她走进卫生间,毫无意外在镜子里又看到一个头发乌黑,脸色苍白的身影。

“……”她拍了拍胸口,“吓死人了。”

半个小时后,她走下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她身上裹着宽松的黑毛衣,围着黑色围巾,浑身上下只有小半张苍白的脸蛋和手指头露在外面,她把围巾往上面又拉了拉,把小巧的鼻子尖儿也塞了进去,再戴上一副平光镜。

很好,这样安全感就多多了。

楚小恬忽然想起刚才电话里,骆北霜对那个大小姐一眼看上的男人的形容。

真有那么好看?她狐疑的想。

别说帅的天崩地裂,从小到大,她都没遇见过好看到能让她小鹿乱撞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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