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块
大四实习的时候,初栀最终选择了陆嘉珩之前实习的那个公司。
即使初父已经几次三番给她抛出了亲情的橄榄枝,想要让她去他那边做个小文案小策划什么的练练手,初栀还是拒绝了。
实习当天早上,初栀穿着某家红绿条中跟小皮鞋,烟灰色长款大衣外套,要风度不要温度嘶嘶哈哈地去上班。
初栀站在“景恒集团”巨大的写字楼下,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的人,一时间有点感慨。
上次来这里找陆嘉珩,好像还是很近的事情,其实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现在,她也来到了他曾经实习过的地方实习。
初栀有种时光倒流回溯了的感觉。
和她一起实习的人里只有她一个是本科生,名校海龟有之,本硕连读有之,各个简历拿出来都是金光闪闪晃着人眼疼的,相比之下,初栀觉得自己能进景恒完全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也不知道HR是怎么相中她的。
大概是因为大三最后的那次参考价值很高的大学生广告节,她最终拿到了很好的名次。
而萧翊,据她所知,连奖都没拿到。
想到这里,初栀不由得心情舒畅,甚至有点好奇他在卓思发展的怎么样了。
初栀觉得也许等一毕业的时候,她就能接到萧翊和赵玫的结婚邀请电话之类的了。
她人坐在会议室里,一边给初父发微信:【爸,我是怎么进的景恒啊,你是不是给我走了什么后门啊。】
初父那边秒回:【走什么后门?我女儿这么优秀,当然是能力和人格魅力征服了景恒。】
初栀默默地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和她一起实习的同事小哥哥金光闪闪的履历一角,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和她爸一样就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自我催眠了好一会儿,初栀发现自己做不到,继续发微信:【爸爸,可是跟我一起实习的人家都是硕士博士啥的,好像还有个剑桥的呢。】
初父自豪道:【说明我女儿的能力和硕士博士剑桥的水平相当。】
初栀:“……”
初栀默默地把手机收起来了。
刚好会议室门被推开,初栀和另一个市场部的被自家主管领走,领了张桌子。
靠窗边的位置,右手边是窗,前面就是间办公室,透明的大玻璃,百叶没拉,隐约看起来和陆嘉珩当年的那间差不多。
办公室后巨大办公桌坐着个男人,微斜着身子坐,白衬衫黑西裤,长腿伸展,脚上一双皮鞋刷的锃亮,领带时尚的双环结被他打出了一点一丝不苟的感觉来。
初栀视线停在他身上不过三秒,他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视线相交。
男人笑了一下,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初栀顿时有一种被抓包了的感觉,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唰地一下站起来了,低低地鞠了一躬。
动作幅度有点大,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有点突兀,引得旁边坐着的几个人纷纷侧目。
办公室里的男人愣了愣,唇边弧度扩大了。
初栀脸涨红了,顿时尴尬极了,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她旁边一个男人轻笑了声,他微胖,划着椅子往后倾了倾,椅背一靠,嘎吱一声:“小妹妹,来实习的?”
初栀脸还红着,此时正缩在自己的小格子里,恨不得没人看得见她,闻言侧过头去,乖乖地点点头:“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
“哪个学校的?”
“A大的。”
“学霸啊,”男人乐呵呵地凑过来,“怎么样,我们总监帅不?新心动不?想泡不?”
初栀愣了愣,眨巴着眼:“那个是总监吗?”
少女白嫩嫩的一只,不施脂粉干净漂亮的一张脸,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漆黑鹿眼仿佛会说话,看得人心里一阵发软,让人不由自主想揉揉她的小脑袋。
同事一颗沉寂多年的萝莉控癖被重新激活了,差点捧心嗷嗷呼喊好可爱。
他表情一瞬间变得慈爱了,悄悄地看了眼办公室里的人:“是啊,我们总监大大叶康宁,三十不到,颜值担当,单身王老五,就算不是钻石也算个黄金吧。”
初栀很捧场地:“哇。”
她其实真的也挺意外的,她本来以为在景恒可以做到总监级别的,就算没谢顶大概也得三四十岁了。
找到了相对来讲比较正式的实习工作,初栀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热情,每天朝五晚九,废寝忘食。
她家离景恒有点距离,初栀没考驾照,不会开车,每天早晚高峰都仿佛浴血奋战的老将军,地铁挤得奋不顾身,挤得头破血流,挤得撕心裂肺。
一个月下来,初栀甚至觉得自己手臂上都练出了肌肉来。
初栀顶头老大黄金王老五总监大大叶康宁温柔随和,初栀这种生活在公司底层的小实习生没什么机会和他有正面接触,只她的位置刚好正对着的就是总监办公室,偶尔她写东西写到眼花,一抬眼,能不经意之间和他视线相对。
直到某次,初栀帮主管去送了份文件。
初栀敲门,轻声轻脚地走进去,声音细细小心翼翼道:“叶总监?”
叶康宁抬头:“怎么了?”
初栀递了文件夹过去,男人接过,垂头翻开。
初栀正想出去,叶康宁又抬眼:“你叫初栀?”
少女被点名了,那种小时候被妈妈叫名字的感觉又来了,她像小仓鼠一样咬了两下牙齿,点点头。
叶康宁笑了:“实习生?”
初栀小心翼翼地再点,一边回忆着自己这一个月以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叶总监温和道:“最近感觉怎么样,忙得来吗?”
“还好的。”
“辛苦?我看你每天都挺晚走的。”
初栀抓抓下巴:“也没有很辛苦。”
叶康宁笑了:“我刚实习那会儿觉得上班简直难死了,能理解,有什么觉得棘手的问题多问问同事,也可以问我”
初栀受宠若惊,小鸡啄米似的持续点头,抬眼,大眼睛眨了眨:“那叶总监,我先出去了。”
叶康宁“嗯”了一声,微微笑道:“去吧。”
初栀像个调皮捣蛋的学生,被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去问话,听到这句话如获大赦,赶紧跑了。
刚出了办公室门,初栀手机信息震动声响起。
初栀和陆嘉珩上次的对话还是在两周前,他问过了她实习的事情,初栀兴奋地跟他讲了一堆,包括她特地去了他实习的那家公司。
陆嘉珩当时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只轻轻应了一声。
初栀当时没在意,只想抓紧时间跟他说话,后来想到,总觉得他当时那声音怎么回忆都好像带着点儿意味深长的味道。
此时,他信息发过来,内容简单,只问她在干嘛。
初栀眨眨眼,像是躲着老师玩手机的高中生,悄悄地瞧了一眼办公室方向,又看看主管,偷偷背过身去:【在上班呀。】
那边回的很快:【几点下班?】
初栀:【哇。】
【哇什么?】
【我男朋友竟然开始关心我几点下班了。】
她一句话打过去,陆嘉珩没声音了。
初栀瘪着嘴巴,唇角微微下压,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吹了气儿的小金鱼。
轻轻的“噗——”的一声,她哼了一声,重新走回到座位前坐下。
虽然叶康宁说了有什么问题就问他,但是初栀肯定是没胆儿问的,同事看起来也都很忙,初栀不太好意思什么事情都问别人。
索性她学习能力不弱,之前也有一点实习经验,除了动作稍微慢一点,也没有遇到太棘手完全无法解决的问题。
当天晚上六点半,初栀终于敲下了最后一个字,哀嚎着把键盘一推,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旁边窗外是帝都灯火通明的夜景,车流红红黄黄的尾灯拉出一条条长龙。
整个办公室灯已经关了一半,零星几个人还没走,对着液晶电脑屏幕,键盘敲得又轻又快。
初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跟着打了个哈欠,抬手蹭掉了眼角的泪,拽了椅背上挂着的外套穿上。
她随意抬眼,发现叶康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初栀之前没注意过,想起今天他跟她说的,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他知道她走得晚,那不是说明她每天下班的时候,他都还没走嘛。
初栀觉得叶总监每天这么辛苦,还能保持着浓密的发量和健康的发际线,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她理好了东西,穿上外套往外走,路过总监办公室,叶康宁有所感应似的抬眼,隔着玻璃一眨不眨看着她。
初栀定在了原地,有点犹豫。
这是啥?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他这个上司还没走,她一个实习生就准备走了,在对她表达不满?
还是说他今天上午问她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在隐晦的表达这个意思了?
初栀站在原地,一脸期期艾艾,觉得自己的分析越想越有道理,觉得职场真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地方啊!
可是她外套什么的都已经穿好了,这样一来,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淡定地朝叶康宁点了点头,脚步一转,走进了茶水间。
五分钟后,初栀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出来了,重新走回到位置上,郑重地脱了外套,坐下了。
坐之前,她甚至还坚定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看起来充满了燃烧的斗志还有年轻人的激情澎湃,热烈地朝他传递着什么。
特地穿好了外套背上包包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然后又回来继续加班。
初栀被自己打动了。
她有气无力地瘫在桌子上,乐观的想着这样也挺好的,至少避开了晚高峰了。
初栀是被电话铃声震醒的。
电话是邓女士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初栀睡得迷迷糊糊的,脸蛋还贴在桌面上,几张空白的A4纸被她压在脸下面压得皱巴巴的。
她接起来,反应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
抬眼看了眼表,已经将近八点了。
初栀匆匆地说了两句话,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揉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是陆嘉珩。
他那边这个时候是早上了,初栀站起来,揉了揉睡得有点酸的脖子,接了电话:“喂——”
刚刚睡醒,她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尾音拉长,一个字吐得像是在撒娇。
陆嘉珩那边安静空旷,顿了顿,低声开口:“你在家了?”
“没呢,我在公司,现在准备走了,”初栀打了个哈欠,侧着头夹着手机套上了外套,“刚刚睡着了。”
“这么累就早点回去。”
初栀心道我本来早就要回去的,被领导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硬生生的给劝退了啊。
她拿起包包背上往外走,刚好路过总监办公室。
叶康宁竟然,还!没!走!
初栀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加班是应该的,我愿意为了公司奉献生命!”
陆嘉珩:“……”
总监办公室的门没关,初栀说完,悄悄地看了一眼大佬的表情。
他看着她笑,那应该还是挺满意的吧。
她松了口气,往外走。
电话那头陆嘉珩也在笑,沉沉的笑声丝丝缕缕传进耳畔,好听得初栀恨不得把手机塞进耳朵里。
她真的已经有太久没有好好地听过他的声音。
初栀一边走出办公室,安安静静地听他笑。
半晌,才低低道:“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陆嘉珩声音含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景恒的老板有你这样的员工肯定很欣慰。”
“我还不是员工呢,我是实习生,转正还要通过考核的。”
陆嘉珩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我的初初那么棒,什么样的考核通不过?”
初栀严肃道:“陆先生,我的竞争对手们的履历都比我的好看,有一个还是剑桥的呢。”
公司里人基本上已经走光了,整个走廊空无一人,初栀加快了脚步走到电梯门口,抬手刚要按电梯按钮,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腕。
初栀被吓了一跳,惊声叫出声来,毫无防备被拉了个趔趄,背重重地撞到身后的人胸膛。
那人没说话,单手扣着她的腰,半抱着她。
电梯门叮咚一声开了,男人身子一侧,抱着她进了电梯。
初栀脑袋里嗡的一下,整个人空白了一片。
两秒钟后,她反应过来,像是被抓住了耳朵的小兔子一样蹬腿拼命挣扎,一边对着电话大喊陆嘉珩的名字。
电梯金属门上带着磨砂的波浪条纹,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身后男人大致的轮廓。
那头陆嘉珩始终不说话。
没人按楼层,电梯就这么停在那里。
初栀心脏猛跳,快要吓哭了,只感觉到男人有力的手臂从后面环绕着她,稳稳地,不让她动。
鼻息间缠绕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又干净清冽,混合着一点点洗衣液的味道。
熟悉又独特。
初栀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
直到两道声音一齐传入耳朵,一道顺着电流爬过来,另一道近在咫尺,吐息间热气染上她白皙的耳廓,“别动,”
他声音压得很轻,低磁熟悉,语气也轻柔,懒洋洋的,“再动我摸了。”
“……”
“脱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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