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行课之后,夏桑子才算体会到,新生报道时,同校学长学姐,在贴吧发帖,调侃他们这帮新生时,最爱说的一句话——

“只要专业选得好,天天生活像高考。”

似乎在学习的每个阶段,老师都会告诉你,现在努努力,以后就轻松了。

可到了军医大,几天的课上下来,每堂专业课老师,只会对你说。

“现在不努力,以后面对病人,你也只说一句‘我已经尽力了’。”  

军医大还不同于普通医科大学,专业课和体育课同等重要,这里是大学,也是军校,这里的一切荣誉都与身体素质挂钩,没人敢不重视。

每天课程满满当当不说,还有早训晚训,课堂消耗脑力,训练消耗体力,一天下来,感觉经历了好几场高考。

军医大尚且如此,夏桑子很难想象,国防大会有多变态。

好不容熬到周五,两天休息近在眼前,早训时,学生们的跑步热情都高涨了一倍。

夏桑子在食堂吃过早饭,会宿舍换上一套干净军装,拿书去教学楼上课。

临床五年制和八年制,本科时期,大家课程差异不大。平时上大课,都在同一个阶梯教室,这周行课后,五年制和八年制被系里,划为一个行政集体,分为六个班,方便教导员统一管理。

夏桑子和钟穗都分到了临床行政一班,成了同班同学。

钟穗每天上课都去得早,会顺便帮夏桑子占好前排位置。

夏桑子在钟穗身边坐下,刚放下书,还没说什么,教导员沈正平后脚就进来。

沈正平身材高大,国字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睛,镜片特别厚,暴露他高度近视的事实。他看着严肃,但大家都说军医大,最好相处的教导员就是他。

沈正平走路带风,几步跨到讲台上,拿起话筒,一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都安静,说个事。下午下课,还是这个教室,全体到场开个班会,把班委选出来。系里就咱们班没有报名单了,有意竞选的同学准备好稿子,行了,不耽误你们上课。”

班上一个男生,接嘴问了句:“教导员,班委有什么福利没?”

沈正平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回道:“有啊,为人民服务,够不够光荣。”

台下一片哄笑声。

沈正平走后,趁老师还没来,班上同学三三两两议论着竞选的事情。

这班委,明面上没什么好处,整天都在帮助教导员做事,可谁心里都清楚,远了不说,就说每学年这评优评先,除了成绩好,这在职班干部,也是首先考虑对象。

以后毕业分配单位,学校都是会参考这些东西的。

钟穗放下笔,小声问夏桑子:“桑子,你要参加吗?”

夏桑子撑着头,思索几秒,如实说:“还没想好,你呢?”

钟穗看着自己课本上,不同颜色的笔迹吗,摇摇头:“不了,我做不好这些事的。”

这几天,钟穗总是早出晚归,好像除了上课吃饭,都泡在图书馆里。想来是学习有点吃力。

夏桑子脑子里转过很多话,最后还是选择,轻声安慰一句:“慢慢来,这才刚开始。”

钟穗点点头,没有再主动搭话,拿起笔继续看书。

——

下午上完课,夏桑子留下来问了老师一道题,时间有些晚。

她拿上书,往上午那间教室赶,爬上五楼,正要转弯进入走廊,被人叫住。

夏桑子转头一看,是沈正平,忙停下来问好:“教导员。”

“你先别去班里,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夏桑子一头雾水,跟上沈正平。

周五下午,很多老师都已经下班,办公室没什么人,沈正平摸出钥匙,打开门,招呼夏桑子进去。

夏桑子不敢坐,杵在沈正平办公桌前站着。

“教导员,您找我什么事?”

沈正平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临床一班,所有学生的个人资料,一页页翻过,把夏桑子那张拿出来,放在最上面。

他推推眼镜,说道:“夏桑子,我看你资料上写着,从初中开始就是班长,这做班委的经验还挺丰富。”

夏桑子摸不清楚,沈正平到底要说什么,只能顺着答:“也没有,就是随便做做。”

“你不用谦虚。”

沈正平抬头看她,斟酌片刻,才问:“这做班委的好处,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清楚。”夏桑子越听越糊涂,“教导员,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沈正平一向做事快准狠,也烦委婉措辞这一套,想着办公室没其他人,便开口直说:“这系里的意思,是让你做临床行政一班的班长。你成绩优异,若是再担任班干部,这对以后评优评先,再往大了说,对你毕业分配,都有好处。当然,你本来也可以……”

“教导员。”夏桑子笑意淡去,“系里,为什么要给我开后门?”

“瞧你说的,这哪是开后门,这只是——”

“我考来军医大,是凭实力,我的高考分数,是我苦读十年换来的。”

夏桑子没想到,系里竟然会看在夏老爷子的面子上,对她格外优待。

“教导员,我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当班长,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沈正平没想到夏桑子外表看着乖巧,性格却这般固执。

“你要知道,很多人,想要这份优待,都要不到。”

夏桑子轻笑一声:“那您不如,就给想要的人。”

沈正平一怔,过了会儿,他把资料放回去,算是让了步。

”真不知道该说你有自信,还是清高。“

“报告,我感觉自己都有!”

夏桑子对沈正平敬了个礼,眉眼清澈,丝毫不减动摇:“请教导员还有系里的领导,就当我这个学生不识抬举。以后大可不必,冲着我的姓氏,多给我任何一点,与我实力配不上的脸面。”

沈正平一时词穷:“你还真是——”

夏桑子放下敬礼的手,打断他:“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教导员辛苦!”

“……”

——

那天班会,到底还是没有选出班委来。

竞选的人不少,其中风头最盛的,当数吴睿远。

就是上次在车上,为难夏桑子,被孟行舟教训的男生。

吴睿远竞选职位是班长,班上几个跟他要好的男生,特别捧场,那鼓掌声,怕是整栋楼的听得见。

然而,所有同学竞选演讲结束,沈正平却宣布结束,投票下周再进行。

所有人都摸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夏桑子却心情复杂。

开完班会,从教学楼出来,夏桑子跟钟穗告别,准备去校门口等孟行舟,晚上一起吃饭。

刚走到操场,老远就有人叫她。

夏桑子抬头一看,是章司焕和几个国防大的人,身上穿着球衣,应该是过来打球的。

她的视线,不自觉在球场扫了一圈,看见孟行舟穿着白色球衣,在场上挥洒汗水,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章司焕刚打完半场,被换下来,替孟行舟招呼夏桑子过来坐。

他性格外向,自来熟,知道夏桑子跟孟行舟关系铁,熟稔话张嘴就来:“桑妹妹,你怎么现在才下课?”

夏桑子愣是被叫出鸡皮疙瘩来,小声纠正:“叫我桑子就好,我们班开了个班会,出来得晚了点。”

“晚上我请你吃饭啊。对了,桑子,你们班有没有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孩子,介绍给哥哥认识认识。”

“你看看我们国防大,连母鸟都不往那边飞,我这盛世美颜,可经不起岁月蹉跎,你觉不觉得我脸上写着‘可怜’二字?”

“……”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话痨的人。

孟行舟怎么跟他做哥们的。

夏桑子还没想到怎么接话,感觉周围光线一暗,回头一看,吴睿远和几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球场,走到她旁边停下。

吴睿远脸色难看,靠在背后的铁网上,一副挑事样,看着夏桑子:“夏桑子,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夏桑子大概猜到,他是因为下午班委没选上,心里没着没落不痛快,故意来找自己茬。

吴睿远见夏桑子不搭理自己,提声又嘲讽了句:“你可是咱们军医大的省状元,整天跟国防大的人玩算怎么回事?”

这话章司焕可听不下去了,他站起来,收起刚才不正经的表情:“小子,你说话怎么酸不拉几的?”

“又来一个。”吴睿远冷笑一声,“夏桑子,你够有本事的,总有男人护着你。哦,我差点忘了,你跟沈正平关系都好着呢。来,同班同学,跟我说说,你怎么求着沈正平,让你当班委的?”

“是啊,我本事大得很。”夏桑子被接连嘲讽,言语上也不客气起来,“你上次没跪够,还惦记第二次呢?”

这话算是戳到吴睿远痛处,上次在车上被孟行舟教训,让他大失面子,好长一段时间都沦为笑话。

吴睿远顾不上球场人多眼杂,伸手要去扯夏桑子的衣领,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教训一通。

手还没碰到布料,被不知道从来飞过来的篮球一砸,正中手腕关节。

夏桑子听到一声脆响,像是骨裂的声音。

孟行舟的踩着步子往这边走来,他的球衣被汗水浸得深了一个色,周身都是热气,眼神却凉薄,透着股阴森杀气。

他走到夏桑子身前停下,弯腰捡起篮球,在手上掂了掂,看吴睿远的目光,毫无温度。

“你的脏手,刚刚想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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