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崎山的百来人,因着是山匪招安,虽然入了军籍,但总还是有些惶惶不安,楼璟大手一挥,直接让林大虎去管这一群人,山匪们看到原来的头头觉得安心不少,林大虎对于楼璟的大度也感激非常,渐渐地融入了这个军营,成为一个合格的小将。

楼璟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带着摩拳擦掌多日的将士们,开始扫荡南四郡的山匪,地势复杂,便从最近的九昌开始。

江州山匪横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连成一气,一旦官兵攻山,守不住就跑,等官兵走了再回来,如此反复地拉锯。

楼璟每到一处山寨,必先封死了所有的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对于那些个岔路太多,容易逃跑的山寨,便直接攻上山,拆了人去楼空的寨子,只等着让他们尽数跑到别的山寨,再去一网打尽。

往常官兵打仗,总叫讲究的章法,楼璟不然,什么损招都用得出来,往水里下毒、烧山、抢山匪的粮草,甚至用钱买通山寨的厨子在饭中下泻药,打得众山匪们焦头烂额,哇哇大叫。

不出一个月,九昌郡的山寨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几个大山头的匪首齐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这镇南将军太过阴损,我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匪首愁眉苦脸,这种大将军他们还是头回得见,别说估计朝廷体面,根本就是没脸没皮,比他们还不要脸。

“前日他捉了小阴山老大的家小,绑在山下架了火,若是不降就要烧了他的老子娘。”一人垂头丧气地说,他们落草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并非阖家落草,许多还有家人在江州居住,靠着山匪亲戚的庇佑安稳度日。

“硬碰硬是不行的,”一人拍板道,“我们去投诚!”他以前也投诚过,大不了过些日子卷了军中粮草再跑就是了。

于是,这一日,南四郡剩余的几个大山头匪首,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营地。

中帐里列了两排官兵,各个手持大刀,面色冷肃,几个匪首看着心里打鼓,老老实实跪地表示愿意接受招安。

楼璟冷眼看着这些个形色各异的匪首,虎背熊腰的有之,尖嘴猴腮的有之,单看面相,也看不出真心假意,索性不再去看,“尔等愿意投诚,本将自是高兴的。”

几人面露喜色,看来这招用对了,这年轻的二品将军倒是好说话。

“不过……”楼璟单指敲了敲桌子,地上几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武卫将军华西城这时拿了一个账本来,呈给楼璟。

楼璟翻开账本,停在其中一页,慢条斯理地念出几个人名,“李策,徐源,陆克,三人何在?”

被点了名的三人面面相觑,上前一步,不明所以。

“拖出去斩了。”楼璟阖上账册,靠在了虎皮椅上。

“什么!”三人一惊,还未做出反应,两边的兵将已经合围上来,一把擒住,捆了个结实。

“这些人,便是以前假意招安,随后又落草的,”楼璟冷冷地勾唇,“招安不过是省却本将的些许麻烦,若是反倒惹出更多麻烦,就别怪本将心狠手辣!”

“饶命啊,将军,将军,我等是诚心而来啊——”三人被拖了出去,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被砍了脑袋。

还跪在地上的几个匪首吓得手软脚软,再不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如此这般,在短短一个月内,九昌郡及下属的六个县中的山匪,基本上被楼璟的雷霆手段肃清了,军营中收编了近两千人的匪兵。

安置好了来投诚的山匪们,楼璟才暗暗松了口气,军中粮草并不十分充裕,打起仗来比往常耗费多了一倍,军饷是朝廷直接拨给江州刺史的,那老小子这些时日打不成仗,开仓放粮安置难民,以此为由克扣了南四郡的军饷。事实上,若是这些人不来投诚,他近期也不会再去攻山了。

百姓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为害多年的山匪们,就这么没了,直过了半个月,才真正敢在官道上行路,九昌郡一时间热闹起来,一些关闭的铺子也重新开张了。

赵家卖盐引的最后一笔钱终于送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赵熹的一封书信。

“翰林多书呆,颇感无趣,近来修纂史书,歆羡太祖南征北战之胜景,叹己身生不逢时,不如我辞官而去,到江州与你做个军师,也能一偿夙愿……”楼璟好笑地收起手中的书信,这个赵九,说什么做军师,想必是觉得在翰林院升官太慢,又打什么歪主意了。

“公子,要什么糖?”买糖铺子的店主,笑呵呵地问道。

楼璟看了看店中的糖果,除却白糖,零嘴中以饴糖和秤杆糖为主。江州产甘蔗,这里买糖的倒是不少,如今山匪肃清,九昌城里的铺子也兴旺起来,买糖的也有心思多做些花样出来了。

“公子若是想要好些的糖,我这里还有今日刚做的琥珀糖,公子可尝尝。”店主拉开一个木抽屉,里面铺着一层米纸,纸上放着一排排晶莹剔透的琥珀糖,看着很是好看。

楼璟接过一颗放进嘴里,香甜可口,应该是用蜜糖与饴糖熬制成的,“这个给我称两斤,装到糖罐子里。”

“好嘞!”店主喜笑颜开,琥珀糖价钱高,只有城中有钱人家会买些,一下子卖出去两斤,算的上一笔不小的买卖。

“店家可会做牛乳蜜糖?”楼璟把糖罐子给云一抱着,又问起了牛乳糖,他逛遍了九昌城的大街小巷,也没有看到卖这种糖的,这一家店铺最大,也没有。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有做过,”店主想了想,“客官若是想要,我倒是可以试着做做。”

“如此甚好。”楼璟终于露出了笑意,爽快地付了定金。

回到军营,有人禀报说郡守杨大人来了。

“将军进来可好?”杨兴起身与楼璟见礼。

“大人来得正好,真有事要麻烦您。”楼璟笑着让杨兴坐了。

“世子有事尽管吩咐,不必与小老儿如此客气。”杨兴笑道,因着山匪肃清,百姓喜乐安康,想要给大将军献礼又不知如何交送,便都送到了父母官这里,请他代为转交。

楼璟看了看礼单,都是些鸡蛋、粮食、布匹之类的,甚至还有馒头、包子、腊肉,忍不住轻笑出声,“杨大人果真颇得百姓信赖。”

杨兴无奈地笑笑,他待百姓向来温和,九昌城的人时常不把他当郡守老爷,仿佛他是个热心的邻居,“小女已经抵京,幸得世子爷照拂。”

魏氏已经回府,对杨氏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起初杨氏也不敢违逆了魏氏,每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楼见榆虽然对侧室颇为新鲜,但女人间的事他并不多管,杨氏也不是个多话的,因而颇受了几日委屈。

直到朱雀堂的丫环寻着机会与她说了句话,“国公爷是个直性子,不管内宅的事。”

杨氏是个细细地琢磨了一阵,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次日晨定的时候,有意晚去了片刻。魏氏果真发作起来,对她很是一顿训斥,恰好楼见榆就歇在正房,闻言不耐烦地说了句“多大点事”,杨氏这才放下心来。魏氏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而安国公并不完全给正室撑腰,这倒是给了她喘息的余地,摸索着其中的门道,日子总算好过了不少。

楼璟摆摆手,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言,安国公府的事他比杨兴更清楚,“有两件事托大人去办,一是请大人帮我在九昌置些田地,二是帮着修一座镇南将军府。”这般说着,将一盒银票推给了杨兴。

“世子所托,怎敢不从,只是这银票万万不能先收的,等下官回去让师爷看好了田地,算好了用料,再给不迟。”杨兴连忙推却,这可是楼家的钱,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敢多要的。

“也好,”楼璟也没有坚持,“我要离开几日,银票就放在亲卫那里,大人有了眉目,只管与他商量便是。”说着,指了指云八。

将一应琐碎事务交代好,楼璟便带着两个糖罐子,启程往闽州去了。

闽州事务繁重,可比楼璟的四郡要难治理得多,萧承钧这一个月来很是忙碌,两人明明只隔了三日的路程,却一面都没有见过。

闽王府是年前就开始盖了的,眼看着快到六月了,终于修缮妥当。楼璟带着几个幽云卫,一路疾奔,直接冲进了闽王府,却没有见到人。

府中一片寂静,看起来冷冷清清,下人们衣着淡素,桌布窗帘也都换上了素色的,这让楼璟心中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这是怎么回事?王爷呢?”楼璟急急地问前来给他更衣的乐闲。

“王爷去海边了,”乐闲左右看了看,悄声道,“昨日京中传来消息,四皇子殁了。”

“谁?”楼璟心中咯噔一下,皇子,殁了……

“是四皇子,”乐闲收起了平日脸上的喜庆,低声道,“上月与鞑子交战,中了圈套,被射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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