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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小姐笑着,看着扔到一边的单子。

单子上血迹斑斑,她收了笑,轻叹一口气,将身上的披帛解下裹住了朱瓒的伤口。

“谁要你的东西,快拿开。”朱瓒没好气的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要不要喝酒?”她说道。

嘀嘀咕咕的朱瓒立刻转过头来,眼睛一亮。

“喝呀。”他说道,看着君小姐有些疑惑。

似乎对于她带酒来有些不信。

君小姐笑了笑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酒瓶,冲他晃了晃。

朱瓒手撑着床板要起身。

“这才是探监该拿的东西,那几个混小子就知道女人似的磨磨唧唧,该拿的东西都没拿。”他说道,“算你有点用。”

君小姐已经矮身在他面前蹲下,将九酒瓶送到他嘴边。

朱瓒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舒坦的吐口气,再次探头示意再喝。

君小姐将酒瓶递过去。

“是不是,因为我你才这样做?”她忽的说道。

朱瓒一口酒喷出来。

“呸。”他连声咳嗽,瞪眼说道,“你可真抬举你自己。”

要不然真的太巧了。

她仔细的想了想,找不到朱瓒要这样做的合情合理的理由。

因为不管怎么想,朱瓒此举都是太不应该了,他不该是这么思虑不周的人。

唯一的意外就是自己当时在场。

而且她是要黄小大人死的。

虽然不至于当场杀死他,但延迟几天也会死。

这样做当然结果会很糟糕,首先救治黄小大人,虽然说是医者应该做的事,但黄小大人恶名昭彰,万家的女孩子义勇令人悲戚,她的名声多少会受损,再者,黄小大人死了的话,陆云旗和黄家一定不会放过她。

这可真是里外不是人。

但是,她还是想要这样做。

结果,马惊了将黄小大人踩死了。

她当然也不信事情真的是巧合。

君小姐看着他没有说话。

朱瓒伸手将酒瓶子拿过来,再次喝了口酒。

“我是一定要他死的。”他说道,“因为他不死,我父亲就得死。”

成国公?

君小姐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这两年有很多人弹劾我父亲。”朱瓒说道,“说我们父子如何嚣张。”

说到这里呸了声。

“真是胡说八道,我们这么老实的人。”

君小姐失笑。

老实人,你小小年纪就敢打皇子,可真不算老实人,的确是够嚣张的。

“这可真没看出来。”她说道。

“那是你瞎。”朱瓒嗤声说道。

君小姐抿嘴笑而不语。

“总之他们就是看不顺眼我父亲在北地做的事。”朱瓒接着说道,冷冷一笑,“而且又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成国公那么好的人,又镇守着北地,阻挡着金人的侵袭,如此的功高位重,竟然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吗?

为什么?

“有人想要舍弃真定以北六郡。”朱瓒说道。

真定以北的六郡?

君小姐神情惊讶的站起来。

“那怎么可能。”她说道,“那是好容易才夺回来的。”

朱瓒笑了笑,憔悴的脸上神情讥诮。

“对他们来说,很容易。”他说道,“上阵厮杀的不是他们,流血丧命的不是他们,有什么不容易的。”

君小姐默然。

“在他们眼里,只看到因为这六郡,金人侵扰不断。”朱瓒接着说道,“所以对他们来说,这六郡不是荣耀,是麻烦,既然是麻烦就干脆割舍,换了心静。”

这些人疯了吗?竟然要跟金人和谈?和谈也就罢了,还要割舍六郡。

“难道忘了皇….帝是怎么死的,都城是怎么陷落的吗?”君小姐说道。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到嘴边的皇曾祖父是怎么死的咽回去,差点咬破了舌头。

朱瓒喝了口酒。

“商女不知亡国恨,只见烟笼寒水月笼沙,唯喜夜泊秦淮近酒家,隔江来唱后庭花。”他说道。

一首诗被他这样说出来,君小姐该难过还是该笑,轻叹一口气,伸手从药箱里拿过另一壶酒,想了想也仰头喝了口。

“那些弹劾的折子,基本都是姓黄的收集示意的。”朱瓒说道,“真定周家,也是被他陷害的。”

周家吗?

君小姐神情更加惊讶。

“朝廷常常短缺北地的军饷补给,是周家等乡绅豪族贴补,为了打压我父亲,震慑这些乡绅豪族,姓黄的就不惜引金人入真定……”朱瓒接着说道。

这句话没说完,君小姐就惊骇的站起来。

“什么?”她脱口喊道。

她一直反应平和,会大笑,但几乎没有这样惊骇过。

可见这件事对她的惊吓。

这件事任何人听了都会惊吓。

朱瓒看着手里的酒瓶,扯了扯嘴角。

“多么荒唐令人震惊的事。”他说道,“为了一己之私,就不惜引狼入室,让多少百姓惨遭杀害,那是百姓啊,那是信奉他们为父母的百姓啊。”

他说着仰头喝了口酒,余下的话便都随着酒水咽下。

“杀了这种人,不应该吗?”他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昏暗的牢房里朱瓒的神情模糊,再加上伤情和受刑,面色憔悴胡子拉碴,掩盖了他的俊美,面上常见的讥诮不羁也被淹没,反而显得几分沧桑。

他自幼随军,练得一身好功夫,这种好功夫肯定不是锦衣玉食中养出来的。

阵前杀敌,跋涉千里躲避追捕独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常磨炼出来的。

人人都说成国公带着妻儿在北地作威作福,其实如果真正的享福还是让妻儿在京城。

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二三,却不是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那般轻松自在,背负着太多。

家国,百姓,职责,还有对怀王的关切。

仅仅为了怀王,他就为她做了很多事。

虽然他说杀黄小大人是他做的事,但如果不是她在场,为了避免她卷入其中,他会有更稳妥的办法更合适的时候做到这件事。

君小姐盘坐在地上,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呛得自己咳嗽几声。

许久不这样喝了,一时还不习惯。

朱瓒鄙视的看她一眼。

“不会喝酒喝什么喝。”他说道。

君小姐也不说话,就慢慢的喝酒,朱瓒也不再说话,将酒瓶的酒喝完,意犹未尽得到舔了舔嘴唇。

“怎么这么点。”他说道,“还有吗?”

看着君小姐手里的酒瓶,忍不住伸手。

“你别喝了。”君小姐笑着侧身躲过,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顺势在他伸过来的手上搭了下站起来。

朱瓒再次嗷的叫了声。

“别对我动手动脚。”他喊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将酒瓶扬手扔在地上。

“我给你吃的药足够你撑一段。”她说道,看着朱瓒,“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朱瓒对她翻个白眼。

“你一个大夫谁愿意见你。”他说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冲他一摆手再没有说话拎起药箱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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