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是知道内里的隐情的,在客厅里见了那些个物件更是担心得不行,便是偷眼看了看飞燕。

不过飞燕倒是神色如常,将那些旧物分了分,给了自己的堂兄妹。将一个小樟木制成的书箱分给了敬贤,这书箱内里设得精巧,只要打开便可分作三层,分别放置书纸还有笔砚,就算背在身上也不会让内里凌乱。

鸳鸯知道,这是樊将军在飞燕十六岁生日时赠与小姐的礼物。因着飞燕喜欢看书,外出营地时,有了这样的书箱很是方便,飞燕曾经爱不释手,可是现在她却是如对待寻常之物一般送给了旁人,不能不令人有些怅然。

作为看客,曾经以为小姐与樊将军该是怎样天造地设的神仙美眷?却是落得如今这般的情形,该是怎样的造化弄人?

尉迟侯府里旧物惹风波,宫中新晋的宠儿掀起的狂澜更是拍石有声。

二皇子霍尊霆立在在凤仪宫前等着皇后召见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直到了晚饭后,才有太监宣他入宫见凤驾。

沈皇后正坐在软榻上看着侍女呈上来的礼服,明儿是皇上选秀女的日子,她身为中宫皇后怎可不去?

霍允自从入京称帝后,后宫一直空虚。不是霍允怜惜着与结妻子峥嵘策马结下的生死情谊,实在是妻族外戚在朝中举重若轻,这皇帝做得不大爽利。

想当初入京时,他在庆功宴上饮了酒后,便带着几员武将,一路踉踉跄跄地进了后宫,巡查了下那梁朝先帝后宫里的女子,当真是环肥燕瘦,让人有些眼花缭乱。尤其是那梁帝最宠爱的丽妃,十五岁的芳华,仙姿佚貌,我见犹怜,那娇弱的身子瑟缩在脚下,小脸儿上挂着泪痕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动不已。

借着庆功宴上的酒劲,霍允将小佳人抱起便入了宫中地一处偏殿,将那丽妃倒趴着按在地上,未及除了罗衫,直接扯开了裙摆,解了自己的裤子便爽利了一气。

前梁的皇帝果然是个会睡的,挑选出了来也是人间上品,霍允只觉得这身下女子无一处不软,嘤嘤娇喘撩拨他如同是年少新婚入了红帐时一般气血上涌,足足拨马回枪了三次。

自此以后,便是爱极了此女,纳入了自己的后宫里。怎奈沈后善妒,岂可容许后宫充盈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分她的丈夫?

趁着霍允亲征平叛之际,将那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的丽妃从寝宫里拖拽了出来,命太医把脉,硬生生地将孕期改为已经五月有余,于是沈后直言这丽妃肚子里怀的乃是前朝皇帝的余孽,将丽妃绑缚在一块大石上,扔到了皇宫中的游湖里。可怜丽妃便是这般香消玉殒了。

霍允回来时,惊闻爱妃溺死的消息,便是拍着大腿,提剑要与那沈后拼命,结果入了沈后的凤仪宫,却见里面坐了十几个与他同征讨天下的老将亲朋。

那沈后也不梳头装扮,素净着张脸,满脸热泪地陈述着自己当年身为富家小姐,是如何屈尊下嫁了霍家的穷小子,自入霍家历经寒暑,苦心生养了五个孩儿,可是这般患难与共的夫妻之情,竟是抵不过肚里怀了孽种的狐媚!

那沈后的言语向来犀利,她又是与在座的老臣俱是旧识,搁在前几年,他们都要叫这沈后为嫂嫂,家中的妻儿没少得这位嫂嫂的帮衬,如今看着皇帝提剑来寻沈后,便是也纷纷跪下,劝解着皇帝。

霍允手里提着的那剑顿时成了烫手的山芋。他一向好名声,重面子,若是真是为了前朝皇帝的妃子杀了自己患难与共的妻,当真是令人指,便是妙笔生花也是难以写圆这段历史。

想到这,他便是阴沉着脸,提了宝剑出了皇宫。大齐的天下还未平定,沈后又是笼络了一帮重臣,沈家管辖的盐务更是关乎大齐一半赋税进饷。莫说沈皇后沉湖的是个无足轻重的前朝遗妃,便是沉了他的老娘,也且得忍着。

于是这一页就不咸不淡地翻了过去,此后那霍允也是私底下宠幸了几个宫女,可是那些宫女无一例外,俱是下场堪忧,渐渐的,霍允倒是绝了捻花之心,一心处理朝政,与那皇后倒似解了心结,虽不大留宿凤仪宫,但是情面上还算是过得去。

但是国舅沈茂公前些时日却来劝谏了皇后,毕竟曾经的新野小将已经贵为皇帝,身为皇后这般的拘束着皇上的宫闱之事实在是不妥。

沈后当然是不以为然,可是不知那沈茂公后来是说了什么,沈后想了一个晚上后,第二日便陈情皇帝,如今天下安泰,皇帝日夜操劳而不能静心安歇,便是身为皇后的失职,当甄选秀女,纳入后宫,也多些个能服侍皇上的体贴之人。

霍允微笑听了皇后的陈情,点了点头:“最近国事繁忙,就算拣选了秀女入宫,朕也没那个心思赏花,倒是你要是寂寞了,选些伶俐的宫女服侍你也是好的。朕的皇后竟是生出了贤妻的心思,好……好啊!”

沈后微笑着听着皇帝的赞叹,可是心内想得却是兄长的话——莫要盘点昔日情,恩情太重反成仇……

兄长的一番话点醒了梦中人。能同甘苦的夫妻,未必能共甜。每次对镜自览,昔日新野第一等的美人,也渐入了凋零的花期,到底是比不得新鲜娇嫩的。

夫妻的情分到头,便是仇!凭借着镜中日渐衰老的容颜,怎么留住渐行渐远的君心?

既然保不住这情分,她到底是要保住母族一家的荣华,这才是她沈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所以皇帝的身边出现些娇艳鲜花般的女子也好,但是这样的女子俱要是经过她一手调理得才好!

选完了明日要穿的礼服,又看了看搭配的凤冠。沈后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儿子。

对于这个二儿子,她一向是不喜的。

当年他出世时,自己难产,所幸当时接生的产婆还算老道,用尽了各种方法,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但是也折腾的她只剩一口气。此后,她身体就一直不见好,虽然娘家贴补的人参不断,但是身子骨始终没有恢复。

后来她请德高望重的高僧算了一下,原来这个二儿子竟是克母的命格,解决的办法就是让他在五岁之前远离母亲。那霍允听了,倒是以妻为重,将这个刚出生的二儿子送到六百里外的一个僻静的小村,由一对命硬的中年夫妇抚养,直到五岁才接回来。

加之他十二岁便外出求学,一直以来对父母双亲还有两个兄弟及妹妹都是淡淡的,只有那小安庆许是年龄小,倒是跟这个二哥极为亲信。

如今看来,这个逆子依然命硬克母得很!竟是连她解闷消遣的戏子都要借故往死里打!

于是这般,便是想起了之前种种的不如意,加之明日那选秀女之事,实在是非她所愿,倒是一股脑儿地全都泄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霍尊霆向来是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的,虽是在宫外站了一个时辰,可是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抱怨之色,只是垂手恭听着沈皇后略带刻薄的申斥。

沈后申斥了一会子,见这老二一脸的不痛不痒,倒是失了意思,便半垂着眼皮道:“下个月初,你要纳侧妃,倒是跟你大哥大婚有些冲突,自古长幼有别,你既然是纳个侧妃,倒是不宜太过铺排,一顶轿子过府便可,莫要惊扰了百官才好。”

说完也不待霍尊霆回答,便一挥手:“本宫也是疲累了,下去吧!”

霍尊霆这才施礼出了宫外。

出了凤仪宫时,赶巧碰到了也要进宫面见母后的三弟霍广云。

他老早就在侍卫那听说二哥立在宫门外候了一个时辰的事情了,见二哥出来了,便迎了上去:“怎么?挨训了?”

骁王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霍广云倒是干脆,直接在宫门外跪下磕了个响头,便是对凤仪宫的侍卫道:“本王也没有旁的事情,就是给母后请安而已,天色不早了,便不打扰母后了。”

说完竟跟着骁王出了宫。

“明儿咱们的父皇要选秀女,母后的心气儿肯定不顺,二哥你这是正撞上了!三弟我拙嘴笨腮的,还是躲得远些……不过可有一样的好处啊,那各地选上来的秀女俱是模样出挑的,可惜顶尖儿的入了京,却被母后的人给拨弄了下来。那些个被淘选下来的,这都在城东的驿馆里,倒不如趁此机会弄上一两个回了府里,也算是替父皇品鉴了。”

霍尊霆不为所动,依旧一语不,出了宫便翻身上马,一挥鞭子绝尘而去。

霍广云看着二哥远去的背影,心知这二哥表面上没事儿人似的,心里其实还是动了气。母后虽然坐上了中宫的宝座,做事也越的没了谱,竟然为了个戏子申斥皇子?若是挨骂的是大哥,或者是他霍广云倒也算了。可是挨骂的是他这位城府最深的二哥,凭着他对二哥的了解,此事绝对不能善了。

唉,连他这样没心眼的都知道笑面虎二哥不好惹,可母后却总是变着法儿的为难着二哥,当真是嫌弃宫里不够热闹。

这么看来,被贬斥出了京倒也不是坏事,他还是趁此弄上一两个美人,早早出了京回转了吧!

这么想着,他便带着几个侍卫直奔秀女所住的驿馆。驿馆里的官员见三皇子来了,自然要好好地巴结,准备把没有选上的秀女都召集起来拜见三皇子殿下,却被霍广云阻止了。到这里就是为寻一个乐子,如果这些个落选秀女们也像自己府上的丫鬟们一样毕恭毕敬地拜见自己那还有什么意思,就是要一进院子一进院子的慢慢寻“奇”览“胜”才有味道。

走进第一个院落,恰巧一个秀女从院中挑帘走进屋子,霍广云当即直了眼。按说秀女们穿的服饰都是宽大蓬松的,看不出具体身材如何,而且这个秀女背对三皇子,更是容貌也看不到,但是那秀女移步时一摇一摆轻轻摆动的身姿却是种带着种说不出的风韵,就像一颗熟透了的蜜桃散出香气,尤其那挑帘弯的身姿更有种无尽的诱惑,三皇子直瞪瞪地瞅着秀女进了屋才缓过劲来,这女子肤色洁白细腻得宛如上了釉的瓷器,配上无一不精致的长眉巧鼻,弯月一样的笑眼,简直能将人的魂魄勾住。

乖乖,这等的美人都被母后筛选了下来,当真是要替父皇惋惜了。

既然是不走寻常的寻访路,三皇子倒是没有急着将这美人纳了府里,毕竟这些女子是以选秀的名义选入京中,还是要走一走过场的,问了问驿馆这美人的来路,原来是北地选上的樊城的府尹之女,名唤珠儿,明儿一早便要离京了。

三皇子也是被这美人楚楚可怜的模样迷住了,当下便要钻入她的房中。

可是驿馆的管事却是笑着拦住了。

“三殿下,这里毕竟是秀女的暂居之地,您从这儿往外带人,有无数双眼睛在看,这珠儿小姐是明日一早要从北门离京的,您倒不如……来个‘偶遇’可好?”

三皇子听得一乐,觉得这驿馆的管事倒是了懂得风月的,便是打赏了他,又决意来个偶遇,一早候在了美人的必经之路上。

果然第二天,官道尚且冷清时,一辆马车出了城,一路不急不缓地行驶了过来。

三皇子指使着自己的手下,一会偷偷放箭惊了马车的马匹他再来上一场永雄救佳人。

属下倒也机灵,依计行事,当马匹如愿受惊跑了起来时,三皇子凭借在战场上磨练的过人马术,一跃跳上了马车,准备拦着美人一并跳下来。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刚跳到马车上,一撩帘子,便看到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冷笑着一伸手指,便是将他点倒在了马车上,然后便是敲昏困了个解释。

余下的三皇子的侍卫,还未及抽刀,便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赶紧利索地切断了喉咙。

做完这一切后,那个珠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入一旁的林中,对一个坐在林中大石上的高大男人抱拳说道:“主公,那三皇子果然如你所料,果真是色迷心窍,已经被属下擒获,下一步是否用他换回尉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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