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院出来,还没走到门口,一股冷风从脚底窜上来,徐鲁忍不住裹紧了毛衣,双手放在嘴边哈气,灯光下热气清晰的飘散在黑夜里。

她看着面前的灯火长街,忽然觉得不太冷了。

江措从前台推了轮椅过来,看着她站在门口,纤瘦柔弱,没有骨头似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儿,目视前方一动也不动。

他走近道:“看什么呢?”

徐鲁没回头,轻声说:“想看下雪。”

江措的目光转向外面安静的街道,昏黄的霓虹,少的可怜的几辆汽车,远处的居民楼上零星灯火,有家的样子。

他笑着说:“快了。”

徐鲁转身看他:“我想上厕所。”

江措目光向两边望了一眼,道:“一楼应该没有,去二楼。”

徐鲁说:“你在这等我。”

她说完就跑走了,剩下江措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看着她奔跑起来的样子,笑了笑,将轮椅又拎回前台,跟了上去。

这会儿影院的人已经很少了,走廊静悄悄的。

徐鲁一个人穿过长长的过道找到洗手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大面镜子,窗口的风吹进来,她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凉意,只想匆匆上完出去。

一片寂静里,听见有脚步声。

徐鲁随便打开一个卫生间门就进去了,那声音又消失了,她想起以前看的鬼片,这电影院又老旧,顿时有些后悔没让江措跟上来。

从卫生间出来,她站在镜子跟前洗手。

只觉得背后好像真的有什么闪了过去,她回过头什么都没有,迅速洗完手就往外走,脚下蹦跶过一只猫,吓得她啊了一声原地跳起来。

一抬眼,江措就靠在门外。

他笑着揶揄:“一只猫就吓成这样?”

徐鲁镇定下来,仰脖看他:“你故意的。”

江措:“这你就冤枉我了,明明是只猫。”

徐鲁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腕子被他轻轻一拉,整个人朝后靠去,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脸直接贴下来,嘴唇也被堵住。

她嘤咛着出声:“干吗你?”

江措将她整个人转过来,很快低头吻上去,他吻得有些凶,握着她的肩膀用力,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了。

不远处有说话声传过来,江措半推着她进了女士洗手间,一边亲着她,一边反手将门一关,直接上锁。

徐鲁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嘴巴都疼了。

她趁着他换气的时候一只手抵在他胸前,一只手将他的脸扭向一边,疲惫不堪的看着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江措低下头,和她四目相对,道:“就想在这亲你。”

“流氓。”她说。

江措笑笑:“你不想?”

徐鲁锤他胳膊,无声看他。

江措微微俯身,慢慢将唇落在她的鼻尖,低声道:“你在身边的每一分钟都想要你,想的都快疯了。”

徐鲁红着脸道:“就想着这个啊。”

江措:“什么都想。”

徐鲁的脸开始发烫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蛊惑的力量:“你的头发,味道,内衣我也想,反正你穿不穿都好看,不穿最好。”

徐鲁骂:“不要脸。”

“要脸干吗?”他还真的一副无赖的样子道,“又不能和你做。”

徐鲁倒吸一口气,这人现在什么荤话都能往外说,还一点都不脸红,比起十几二十岁更流氓了。

“害羞了?”他低声笑。

徐鲁:“没有。”

江措:“我看看。”

他抬起她的下巴,徐鲁一把打掉他的手。

江措:“不给看?”

“不给。”

江措“啧”了一声:“管天管地还管不了你了。”

徐鲁抬头,正要回嘴,他的唇又落下来,舌头在她的嘴巴里乱搅,重重的呼吸压着她,徐鲁仰脖低哼出声。

他亲了她一会儿,将她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静静看着她。

徐鲁靠在墙上,仰头。

“你怎么了?”她问。

总觉得他今天晚上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儿一样。

江措:“好着呢。”

徐鲁不信:“你就骗我吧。”

江措笑道:“骗你是猪。”

徐鲁:“你本来就是猪。”

江措笑意大了,点头“嗯”了一声,说本来就是。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

他说:“还是教琴吧,不然可惜了。”

徐鲁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做记者也可以做得很好,对得起自己,不攀附任何人。”

江措:“我知道。”

他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不知道是谁先凑上去的,两个人又纠缠在一起。

她穿的裙子有些单薄,他的手却是冰凉。

一个目光柔软,一个胸膛坚硬。她整个人都被他拥在怀里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他湿滑的唇舌,低声喃喃的样子不知道有多蛊惑。

后来出了电影院,徐鲁的腿都软了。

他抱着她坐在轮椅上,将夹克脱了下来搭在她身上。徐鲁不好意思的扭着腿,谁又知道裙子下什么都没有?这个人疯魔不要脸起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她盖着他的夹克,缩在轮椅里,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只觉得倦意上头,整个人软绵绵的,就那样睡着了。

回到家里,江措将她放在床上。

他关了卧室的灯,去了客厅抽烟,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放着的电脑,打开,监控屏幕上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中途有侍应生进来打扫卫生,说了几句话。

江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抽了几根烟。

最后一根烟抽完,他将监控视频导出在优盘里,关了电脑,又去阳台上站了会儿,散了散烟味才进去卧室。

她睡得很熟,看样子像是做了个好梦。

江措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想脱去她的衣服让她睡得自在点儿,结果刚伸手过去,她就翻了个身侧着睡去。

他无奈叹息,低声叫她:“妍妍。”

床上的女孩子意识全无,轻哼了一声。江措笑笑,慢慢抬起她的头,一点一点将她的毛衣脱了下来,剩下里面的裙子。

她双腿蜷着,裙子往上蹭了点,掀到了大腿根。

那里面光光的,江措知道。

他眼眸黑沉,舔了一下唇,克制着心底的欲潮,又将被子给她盖上,手刚离开,她又翻身过来,一张小脸洁白无瑕,无辜又干净。

江措再也没忍住,俯身亲了下去。

徐鲁像是深处梦里,身体温暖的被人拥着,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的时候,她睡觉不安分,被他裹在胸前。

他会说:“别动,把眼睛闭上。”

徐鲁半睡半醒,睁着眼看着身上的男人。他似乎还是少年样子,一张脸棱角分明,眼神里有宠爱。做这事也是近乎极致的温柔,虔诚到底,只是那双眼眸里,多了些许沉重。

一场酣畅过后,她已然清醒。

江措生怕打破了这场宁静,低声道:“再睡会儿。”

徐鲁在他怀里摇头,她又往他身上蹭了蹭,紧紧抱着他,也不说话,仿佛就这么静静待着已经很安心了。

“年底二哥婚礼,咱俩也一定?”他道。

徐鲁一愣,抬头看他。

“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当你的新娘。”江措笑。

徐鲁又低下头,将头靠在他胸前,手指一点一点拂过他的胸膛,指尖画着圈圈,过了会儿才道:“谁要跟你结婚。”

江措笑:“我想跟你结婚。”

徐鲁:“哦。”

江措知道她心里憋屈膈应什么,道:“妍妍。”

她闷闷嗯了一声。

“后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忽然问。

徐鲁忽一怔。

“不是你报的警,为什么不说?”

徐鲁心一沉。

江措缓缓道:“当年他被当场击毙的时候我是有些崩溃,二十多年他从没有养育过我,却还想着给我过个生日,哪怕他犯了要死的罪,我也还是想让他安心的走。”

徐鲁鼻子忽的一酸。

“他也答应我生日过完就去自首。”

江措遥想当年,那个不像为人父的亲生父亲,贩毒走投无路,被他拉着去自首,可怜又可恨,瘦的皮包骨,没脸见他,却把这一辈子攒下来的钱都给他,说这钱不脏,就当爸欠你的。还有后来决定自首,哭着和他说话的样子,一张老泪纵横的脸,说儿啊,下辈子还能做我儿吗?

他知道,这一去就是死刑。

徐鲁听见头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环手将他抱紧,眼角也跟着湿了。半晌,听见他在头顶道:“对不起,妍妍。”

徐鲁闷声摇头。

“是我错了。”他说。

江措平生最后悔的大概就是离开她了。

至今记得两周前江河那通电话,电话里江河的声音苍老,一句话说完总要停一会儿再说下一句,说了很久。

他静静听着,江河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从他离开那一年讲起,故事里的女孩子一天比一天憔悴,再也没笑过,医生说这样下去会毁了的。于是这个做爸爸的,一面温和的陪伴,一面发疯似的去寻找所有让她难过的理由。

后来发现,她堕过胎。

这个爸爸想去找那个男孩算账,却发现这个男孩是个秘密般的存在。好像就是只有那一年,女孩活泼极了,绚烂的像阳光一样。

再后来,女孩子慢慢的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似乎只是藏的更深了,变得不太一样,有时候活泼,有时候痛苦的想死。

直到前不久,这个爸爸终于发现真相。

那还是一个多月前二爷爷那场葬礼上,女孩子和一个妇人在房间里说话,声音很轻,刻意压得很低。

妇人说:“我们的话还作数吧?”

女孩子没吭声。

妇人说:“你今晚看他的眼神婶儿知道,还喜欢着,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之间还隔着这么多事儿,他难得回来一趟,别让婶子为难。”

女孩子只是静静听着。

妇人:“当年我就是怕他被他那个混账父亲给害了,才报的警,让你替我顶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你,可是孩子,婶子没办法,他要是恨我我就不活了。反正你们俩也走不到一块,被唾沫星都得淹死,不如就这么了断也好。别执着了,好好嫁人。”

这个爸爸听到这,泣不成声。

他的宝贝女儿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痛苦和挣扎,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他一个做父亲的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种痛苦压在心底,直到突发脑梗。

那个故事听得差不多了,江措已经面目僵硬,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像是站不稳了一样,硬是扶着墙站了起来。

江河说:“要不是她爱你,老子真想打死你。”

卧室里的空气好像都流的慢了,江措眼眶湿润,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子轻微颤抖的身体,低低吸了一口气。

他叫她:“妍妍。”

徐鲁整个人都轻松了,可又很难过。她也不说话也不摇头,只是静静的,抿着唇,目光没有焦距。

片刻,她道:“如果真是我报的警,你怪我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别的方向,有些迟疑,听着像是没有底气的发问,生怕那个答案不是她要的。

江措沉默了一会儿。

他抬过她的脸,和她对视,低声道:“七年前我找过你,你妈出车祸那天我就在当场,她让我放你自由。这些年我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觉得活着,从你出现在这第一天起,我他妈就要疯了。就算你后来离开这,不回来,我也会去江城找你。妍妍,是我他妈太怂。”

这些年现实的冰冷麻木已经让他都快忘记温暖是什么样子,脾气越来越坏,以为平凡一生也不是不行。可再见到她,在这满城风雨里,他一颗心忽然平静了。

江措低声:“是我不好。”

徐鲁已经泪流满面。

接着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夹杂着极致隐忍的哭腔,痛苦而压抑的说:“把你弄丢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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