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顺着你的地方?你要钱呢,尽着你花,你若要玩呢,我就上海天津地陪你去。难道非要我抽白面,沾了毒瘾,那才是真心喜欢你?这又是哪来的糊涂道理?」

绿芙蓉脸沉下来道:「姓年的,你别把人家想得太坏了。我难道盼着你沾上毒瘾吗?我只想知道你的心。你避这些东西,避得如蛇蝎一般,当我不知道你嫌弃我沾了它吗?你嫌弃我,就直说。」

年亮富叹道:「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绿芙蓉说:「好啊,刚刚睡了一轮,衣服还没穿上呢,就翻脸了。我无理取闹,你让我去死好了。」

说着低下头,就要朝梳妆台上撞。

年亮富赶紧拦了她,跺脚说:「姑奶奶,好祖宗,你要磨死我吗?这唱哪一出啊?」

绿芙蓉说:「我卷一枝烟,你抽了,我就算数。不然,我要不回天津去,要不就撞死在这里。」

年亮富很是为难,说:「你这是逼着我抽白面吗?」

绿芙蓉说:「我又不是傻子,这白面多少钱才买一点,为什么逼着你抽。可我偏偏要看看,你为着我,肯不肯冒这一点险。你要是不肯,我也就明白了。」

年亮富还在犹豫。

绿芙蓉又说:「说白了,鸦片也好,白面也好,本来就是医生用的药,对人没大坏处,只是不要抽多。你是海关的人,总知道这些不是一次两次就能上瘾的。这次抽了,以后不碰,有什么打紧。原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但你这样防着我,怀疑我,就真让人受不了。我本来还想为着你,把这不好的毛病戒了,不料你和我不是一条心。就算我戒了,毕竟是曾经抽过的,你是从来没沾过的,这一辈子,我们也成不了平等的情侣。」

一屁股坐在椅上,伏在梳妆台上,失声痛哭起来。

年亮富刚刚享了鱼水之欢,正是情浓之时,见绿芙蓉伤心哭泣,娇肩颤如弱莲,脊背如青山起伏,无一丝瑕疵,哪里硬得起来。

想着绿芙蓉也说得在理,这些毒品,从来没有抽一次就上瘾的,他当然晓得这些的害处,只要心志坚定,以后不碰,倒没有什么大不了。

想定了主意,年亮富微笑一下,走过去,抚着绿芙蓉的肩,柔声哄道:「不要哭了,是不是我抽一次,你就从此不再为这个和我闹。唉,其实我心里,从来没有瞧不起吸白面的人的意思,只是怕你吸太多,身体不好。看,你这几天,好像又瘦了些。」

绿芙蓉是一心一意诱他进这万丈深渊的,如今听他这样温柔,倒心里一阵难受,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他两眼,态度软了下来,说:「我心里难过,那是我的事。你要真的不愿意,就不要勉强。反正,我们的事,只能看老天给的缘分。」

说来也奇怪。

她这样一退,年亮富反而坚定了,说:「这可不行,我打定主意和你祸福与共的。你既然说要戒毒,那是一件好事。只为着你,我也要尝一尝,看这白面到底如何缠人。日后你戒的时候,我也能有些体会。」

绿芙蓉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半晌,犹豫地摇了摇头。

年亮富说:「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心志不坚,沉沦毒物的人吗?你太小看人了。我只抽这一次,偏要看看究竟。你把东西拿来吧。」

推推绿芙蓉的肩。

绿芙蓉讪讪过去,取了那个小包,转头问他,「你真要尝吗?」

年亮富说:「别废话了。」

绿芙蓉在肩上披了一件小褂,从抽屉翻了两张烟纸,一包烟丝出来。

先在烟纸上抖了一些白色粉末,把烟丝一混,慢慢卷起来。

不一会,便成了两枝烟卷。

取了一枝,放在年亮富嘴边,亲自拿了火柴,点火燃烟时,手微微发抖,好一会没把烟点着。

年亮富不禁笑道:「刚才要死要活地逼着我抽,现在我要抽了,你倒发抖了。」

绿芙蓉幽怨地瞅他一眼,说:「你不知道我吗?常常闹脾气的。平时你都不肯,怎么今天就肯了?还是不要抽了罢。」

伸手要把他嘴边的香烟抽回来。

年亮富转头避过了,笑道:「幸亏我肯了,不然还真瞧不出你这分情意。如今你这样,我更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这根烟是我们爱情的新生,我定要尝一下。」

说完,自己取了火柴擦着,燃了烟,挨在床头吞云吐雾。

绿芙蓉小猫似的伏在他手边,悄声问:「怎么样?」

年亮富哼道:「除了呛点,和寻常香烟一个样。你们没了它,像丢了魂似的,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慢慢的再说几句,声音却雾一样飘渺起来,眼神也不同了,把小腿使劲在绿芙蓉光滑的手臂上来来回回地蹭。

绿芙蓉不言声,软绵绵地身子挨了过去,两人便在床上滚成一团。

年亮富刚刚才泄过几回,此刻却龙马精神,狂态毕现,庞大的身躯压着绿芙蓉一下下重鞭,脑里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浑身毛孔都似敞开了来喘气。

此生此世,实在没有这样快活过。

第三章

宣怀风昨晚打麻将打了一夜,窝在白雪岚怀里,睡得十分香甜。

本来怎么也要睡到九、十点钟,把耗费的精力补偿回来,不料天才刚蒙蒙亮,就有人在房外,把门敲了两下。

迷糊之间,只听见搂着他的白雪岚坐起半身,不高兴地问:「谁?大清早吵什么?」

又低头吻了他额上一记,说:「你只管睡。」

外头管家隔着门说:「总长,有一位姓张的先生,一定要见宣副官。再三地和他说宣副官还未起,他急得脸都青了。我恐怕真是出了什么事,不敢不过来。」

宣怀风听见是找自己的,心下奇怪,勉强挣扎着也坐起来,问:「哪一位张先生?什么事这么急?」

管家说:「就是上次赏荷花,在您朋友里头的一位。他也没说什么事,只催您过去。」

宣怀风略一想,就知道了,说:「一定是承平。」

白雪岚说:「这人没点眼色,才几点钟,一大早的上别人家里叫唤。」

宣怀风正色道:「他做事不那么唐突的,既然这样,当然是真的有急事。我赶紧去看看。」

白雪岚说:「我和你一道。」

宣怀风说:「你好好睡。用得着你,自然进来找你。」

把白雪岚按回床上,又亲自拿个枕头垫他脑后,把薄丝被给他盖了。

白雪岚仰脸躺着,瞧着他丰神俊朗,眉带不可言的矜持贵气,偏这等体贴温柔,金刚心肠化成一汪碧水,唇角微扬,满足地笑。

宣怀风也朝着他微微一笑,待要走开,又觉得似乎缺了什么事未做,陡然情不自禁,学着白雪岚惯常的动作,把唇挨在白雪岚额上轻轻一蹭。

很不好意思地双颊发红。

白雪岚忍不住伸手抓他,早被他闪身逃开了。

随意套了一件家常衣服,匆匆去见承平。

承平在前庭正来来回回地踱步,一抬头见宣怀风来了,赶紧跑到他跟前,直跺脚道:「怎么这时候才出来?想生生急死人吗?」

宣怀风见他脸上发青,额上冒着一层汗,也很惊诧,问:「怎么了?」

承平说:「你知道不知道,万山被抓了。」

宣怀风吃惊道:「什么?怎么被抓了?」

承平说:「昨天我们约了一道去新生小学,他不是没来吗?还以为他跑新闻去了,不想却不是这么回事。昨晚半夜,他妹妹到我家里来找,急得什么似的,说他哥哥好像被人抓了,我当时还以为她小孩子说胡话。后来再一打听,竟是真有这么回事。他从报馆出来,在路上就被警察厅的人带走了,如今关在城南第三监狱。」

宣怀风眉头大皱,问:「什么罪名呢?」

承平说:「万山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整天写社会新闻,什么都在他笔头子下面。上次一道吃饭,他还说要揭警察厅的徇私舞弊,什么哪个分局的警察把房子赁出去,逼着人家黄花闺女用身子抵赁金,不都是他说的?恐怕就栽在这上头。」

又说:「他是外乡人,城里唯一的亲属就是他妹妹,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做朋友的,必要帮他周旋周旋。但和警察打交道,无钱不通,我也是个两袖清风的,只好一大早来找你。」

宣怀风说:「你来得对,要是不来,就真没把我当朋友看了。我们先去一趟城南监狱,见到万山再说。」

说完,叫了宋壬来,又吩咐备车,再叫一个听差去一趟帐房,借了两千块钱。

宋壬问:「要和总长说一声吗?」

宣怀风说:「他正睡着,不要吵他。辛苦你跟我走一趟吧。」

把两千块钱往承平手里一塞,拖着他就上了汽车,直朝城南第三监狱去。

此时五六点钟,西边星星还未褪尽,东边却浮出一抹柔和的浅紫色和鱼肚白,汽车在渐渐泛出玫瑰金色的天空下高速行驶,到了城南第三监狱的大门。

这城南第三监狱,历来关押警察厅未刑决的犯人,一般未被判的人,亲人们总殷殷期盼一些,怀着许多美好的想头,家里有些小钱的,也多半在未刑决前走动,家里穷的,也常常在这里隔墙哀哭诉冤。

因此这监狱的大门外,竟常常有关押犯的家人蓬头垢面的露宿。

乍一看,像个难民堆一般。

宣怀风等到了门外,宋壬亲自过去,给门卫递了名片。

门卫一看他们的阵势,既有林肯汽车,又有背长枪的护卫,不敢轻忽,赶紧吵醒好梦正酣的长官。

那城南第三监狱的监狱长一看名片,原来是海关总长的副官,历来副官出现,总是代表着上司长官的,那自然是代表海关总长了,监狱长论起级别,比处长还低,当然不敢不卖人家总长的面子,赶紧也从床上爬起来,穿戴一番出来迎接。

把宣怀风等人请到招待厅,还要叫人看茶。

宣怀风哪有那个闲工夫,单刀直入地说:「不必客气。我们这次来,是听说有一位朋友,不知为着什么事,关到了贵处。」

当官的来这里为亲戚朋友说请,那是常有的事,监狱长也不以为意。

不过这么一大早赶过来,似乎是极为要紧的朋友了。

邢监狱长哎呀一声,说「那可冒犯了。」

又问:「不知道是白总长的朋友,还是宣副官的朋友?」

宣怀风正想说是自己的朋友,隔壁承平手肘悄悄撞了他一下,搭腔道:「除了白总长,还有谁能一大早使唤宣副官上门讨人?」

邢监狱长问:「是叫什么名字呢?城里住址是哪里?做什么职业的?」

承平一一报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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