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只是为了避免尴尬,让林奇骏看来,却宛如绝境中看见一丝光明,心又猛地霍霍大跳几下,激动地想到,怀风心里还是有我的,他在白雪岚面前,少不了虚与委蛇,但是这样偷偷瞧我,估计是怕我见他们亲密,心里会难过。

他还会担心我难过,自然是不曾真的把我抛弃。

这就如白云飞到了恶客手里一样,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虚应承着。

现在的宣怀风,比那样的白云飞更可爱可怜。

现在的白雪岚,自然也比一般的恶客更可恶可恨。

陷在情感纠葛中的年轻人,总容易被想象蒙蔽头脑,林奇骏恨起来,觉得怀风背叛了自己,伤害了自己,一时看见怀风玉人似的坐在自己面前,似远非远,仿佛触手可及,又忆起从前的甜蜜亲昵,不敢相信他已成了别人的爱人。

便一味地往自己喜欢的方向上想,又充满希望和期待了。

白雪岚开始见林奇骏脸色灰白,还以为已经把这个情敌打败得不能再起身了,没想到后来,林奇骏忽然眼睛又冒出光芒。

他是极会观察情势的人,略一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暗中生起一点不满。

一头,觉得林奇骏愚蠢可厌,不知道急流勇退,放弃对怀风的纠缠,另一头,又觉得宣怀风也有不是。

你狠心绝情一点,在林奇骏面前表现得和我亲密,把关系彼此承认了,岂不是很好。

也不至于让林奇骏以为他还有希望,

难道你不敢对林奇骏承认你喜欢我?

还是,你对他还有余情,所以这样藕断丝连?

白雪岚这个患得患失的毛病,对着宣怀风是常常犯的,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就情不自禁担心自疑起来。

吃完饭结了账,和林奇骏分道扬镳,白雪岚生了闷气,不自觉地想宣泄出来,就把宣怀风带到枫山的别墅去,纠缠着要把半路上未满足的那部分补足。

宣怀风和林奇骏见了一面,难免想起从前那些年少单纯的岁月,纵然现在已经不爱林奇骏了,心里始终有些酸楚感慨,说不出怎样一番滋味。

这样的夜晚恐怕多梦,如果能和白雪岚两人打开窗户,吹吹晚风,谈笑着纾解心郁,倒也不错。

不料刚进了别墅的睡房,白雪岚不但没有体贴的表示,反而立即提出色欲的要求,让宣怀风顿时更难受起来。心忖,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有肉体上的关系不成?不分时间地点,只想到这件事上。

白雪岚身子一贴过去,被宣怀风一掌推开了。

宣怀风说:」发什么疯?现在又来这么一出。我腰都要断了,骨头断了几根似的,要人的命吗?」

白雪岚最在乎的,是宣怀风见了林奇骏后,心思又有活动。

身体上这档子事,白天在汽车里都能做了,怎么见了见林奇骏,就变成了禁忌,不能做了呢?

他心里越在乎,面上越是嬉皮赖脸,笑道:」可不是,迟早不是你要了我的命,就是我要了你的命。」

宣怀风露出正色说:」别尽说这些难听话,我可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白雪岚说:」只是一句顽话,你何必多心?」

宣怀风说:」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像你这样,一会要死在我手上,一会我要你的命,时时刻刻不离口,是我多心,还是你存心?」

白雪岚淡淡微笑着吐了两个字:」奇怪。」

宣怀风问:」奇怪什么?」

白雪岚说:」我奇怪怎么你和别个男人见一见面,转头就看我不顺眼起来,连我开句玩笑也不放过,非要从里面挑出刺不可。」

宣怀风最受不了他皮笑肉不笑的习惯,一时恼了,和他硬扛起来,说「人家嘴里至少没这么多不中听的话,做人行事规规矩矩的。」

白雪岚最听不得他夸林奇骏,闻言脸色一变,从沙发上霍地站起来。

这一下动作很猛烈,宣怀风吃了一惊,眼睛一扫,瞧见他两个拳头都攥起来了,气愤地问:」你嘴上说不过了,要打人吗?」

白雪岚恶狠狠瞅着他,站了足有十来秒,拳头攥得越来越用力,指节几乎发白,可最后,猛一下把拳头松了,一声不吭掉头往门外去。

宣怀风刚想问,到哪去?

话到舌头尖,又忽然缩了回去。

看着白雪岚踏着重重的脚步出了睡房,知道他是负气而去,自己莫名其妙地更恼起来,索性把睡房门关上,从里面锁死了。

白雪岚正顺着小楼梯往下走,听见睡房门啪嗒一下关上,很快,里面还轻轻卡哒一声,知道宣怀风把房门给锁了,一股憋闷酸气直冲脑门,忍不住猛地转身,要回去一脚把房门踹个稀巴烂。

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恼起来动了手是不知道轻重的。

把门踹了不要紧,可万一踹开了门,进入又吵两句,急起来真的动手打伤了人,那可怎么办?

怀风个子虽然高,身板却顶不结实的,挨得住他几下子?

这样一想,白雪岚就硬生生把自己勒制住了。

但就这样走开,又万分地不甘心。

这是他的男人,他的别墅,他的睡房,居然把他关房外头!

天理都到哪去了?

白雪岚站在门外,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紧,牙齿磨得吱吱作响。

他娘的平等!

他奶奶的爱情!

外国人这套玩意就是要命。

换了咱们中国老传统,一家之长,夫为妻纲,何等痛快!

在心里叫嚣得翻天,毕竟,白雪岚还是没有抬腿踹门,站了半日,自己也难免泄气,匆匆下了楼梯,在客厅的西洋小吧台里找了一瓶酒,拔了瓶塞,正要往嘴里倒,忽然又想起自己答应过戒酒。

怔了一怔。

更满心窝地火气,举手一甩。

砰!

把酒瓶砸在地板上,玻璃碎和酒珠四溅。

外头两个护兵听见这么大动静,赶紧进来,探头一看,居然是总长在扔酒瓶子,瞧总长那脸色,就知道正发脾气,连忙缩着脖子回远处。

白雪岚把他们叫住,问:」今天汽车上换下来的两套衣服呢?」

一个护兵说:」不知道,大概还是车上放着吧。」

白雪岚说:」你去找司机,叫他开车门,把宣副官那套军装拿过来给我瞧瞧。」

护兵问:」那您换下来的那一套呢?」

白雪岚不耐烦道:」叫你拿什么就拿什么,啰嗦这么多干什么?」

护兵被得肩膀一缩,赶紧去了。

不一会,果然把宣怀风当日穿的那套军装取了过来。

白雪岚接了,挥挥手把护兵打发走,自己翻着军装,在上衣口袋探手一摸,摸出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电话号下面三个娟秀小巧的字——舒燕阁。

白雪岚看了一愣。

白天已经瞧出宣怀风口袋里藏了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还以为是和公务有关,或是心软的毛病又犯了,答应了哪个部员帮什么小忙。

难道宣怀风这样的人,也忘不了那销魂蚀骨的风月场?

那也保不准。

对着会婉转奉承的风尘女子,当然比对着自己这种凶蛮霸道的大男人要惬意。

而且,哪一次欢爱的时候,他不是眉头直皱,一副吃了亏的样?

虽然不是冬天,山风却还是凉的。

晚上从外面掠进来,凉风拭着凉心,白雪岚上上下下都是一阵凉凉的。

他本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一刻,想起争取了这么久,那个人也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堂堂一个留学归国青年,海关总长,混得连舒燕阁的女子都不如了。

顿时心灰了一般。

坐在沙发里,连叹气的劲也没有,哭又没脸哭,全身没一处毛孔是舒展的。

都憋着。

宣怀风却全不知道白雪岚这些心思。

他锁了房门,本来只是一时气愤,后来想想,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头。

在附带的小浴室里匆匆洗了澡,便坐在睡房里等着白雪岚来敲门。

在宣怀风心里,是觉得他迟早是要过来敲门的,如果白雪岚来敲门,自然是要帮他开的,毕竟都是大人,为了琐事这样吵一场,好没意思。

不料等到半夜,门外都没有动静。

越这样,宣怀风越知道白雪岚气大了,便心里越黏黏糊糊地难受,要认真说为什么难受,又说不出个究竟。

回头一想,又很是不甘。

下午已经闹了那么一大场,他是舍命陪君子了,吃饭时还不怕丢脸的亲手喂了,这般迁就,还是不足,为着几句斗嘴就发这么大的火。

这男人,这辈子都要压在他头上吗?

宣怀风一这么想,立即把打开房门下去瞧瞧白雪岚的主意给打消了。

只挨在床头发愣。

他白天被白雪岚捣腾得够呛,吃饱了,又无端吵一场架,人更疲倦。

坐等了两个多钟头,双眼不禁怔忪起来,身子渐渐斜过来,往床垫上略略一倒。

不自觉就睡过去了。

等耳边听见山里鸟鸣,睁眼一眼,窗外淡淡白光隔着半帘轻纱透进来,野雀儿叫得正欢。

原来天已经亮了。

宣怀风怔怔片刻,从床上翻坐起来。

哎呀,他真把白雪岚在房外关了一夜!

这间大卧室,怎么说也是该属白雪岚的,为着发脾气把原主人赶了,真的很不应该。

自己怎么说睡就睡了呢?

也不知道白雪岚有没有来敲门,要是因为睡着了没听见,恐怕他更气了,只道自己是存心的。

宣怀风一边懊悔不迭,一边打开房门。

下了楼梯,鼻尖闻到客厅一股子酒味,又看见一个护兵正低着头,在扫地板上的酒瓶玻璃碎。

宣怀风问那护兵:」看见总长没有?」

护兵说:」总长喝了一碗粥就爬山去了。」

宣怀风有些愕然,想了想,又问:」知道总长昨晚在哪睡的吗?」

护兵说:」没睡。他在客厅里待了一个晚上,还发了老大的脾气。弄得我们都不敢歇呢,这别墅不同公馆,没有听差,恐怕他半夜叫人。万一没人伺候,总长生气了,可有我们好受的。你看。」苦笑着,用手朝簸箕里那堆玻璃碎一指。

宣怀风也猜到白雪岚在客厅发了大火,听他这么一说,更笃定了。

心中揣揣。

为了这么几句话,竟不知道他要气到什么时候。

如果借酒消愁,更要伤身的。

宣怀风问:」总长昨晚喝酒了吗?」

护兵摇头说:」没有喝酒,倒是砸了一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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