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公馆,其他人家的公馆,难道他也是守空房?早就没清白这回事了。这和逛窑子一个道理,不管床上有没有成事,姑娘进房过了夜,都要算钱的。」

宣怀风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白云飞,自己却不知为什么一阵难受。

忽然又想起「其他人家的公馆」,林家公馆必然也是其中之一了。

手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不想张戎这精得鬼似的听差从自己脸上看出什么来,便做出沉着淡定的表情,点头说:「好,就按你说的办,从帐房里领五百块给他吧。人家毕竟空等了一个晚上,说话要客气尊敬。对了,叫一辆黄包车送他。」

把事情吩咐清楚,叫张戎去办了,他才进小客厅。

腰腿都还在隐隐约约的难受,尤其坐在凉凉的木椅上,那个羞人的地方受一点挤压,就感觉怪怪的,让人一点胃口也生不出来。

宣怀风勉强喝了半碗粳米粥,就起身走了。

到书房走了一圈,打个电话到总署问了一下,估计今天没什么重要公务。

他最近身子空闲,昨晚忽然纵容了白雪岚一夜,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无法适应,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总是梗着什么似的。

不想坐着,站着却又更不舒服,竟是坐立不安。

便去到后花园的大花圃,享受着初升的半暖太阳,徐徐踱步,看了好一会花。

琢磨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往房里走。

回了房,走到床前一看,白雪岚居然还大模大样地睡着。他睡相真不怎么好,人伏躺着,手臂里紧紧把一个枕头宝贝似的抱住了,被子也差点被踢到一边,只剩一角虚虚盖在腰腹处。

两腿一点也不矜持地岔开,很颀长骄傲。

肩背则十之八九露在外头。

宣怀风看着他薄薄肌肤下裹着的坚硬结实的肌肉,就不禁想起他昨晚那好像永远也使不完的力气,脸上微微一红。

一样是留洋回国的,也不知道白雪岚在哪里练出这一身匀称结实的肌肉,难道他到法兰西去学洋人拳击了吗?

也不应该。

洋人的拳击手浑身肌肉纠结起团,一个个大野熊似的,倒不如白雪岚这样恰到好处的阳刚之美。

宣怀风一愕,忽然失笑。

自己怎么评价起这个来了?

自嘲地摇摇头,低下头,伸手抓住被子一角,轻轻往上拉,让被子把白雪岚露出来的肩膀都盖住了。

正要撤手,手腕上忽然一紧。

刚刚还一点声息都没有的白雪岚猛地翻个身,用力一拉。

「啊!」

宣怀风就站不稳地被拉到了床上,跌在白雪岚怀里。

白雪岚两臂收紧,把他抱住了,意气风发地笑,「这可逮着啦。一大早,不声不响的到哪去了?」不等宣怀风说话,唇蹭到脸上嘴上,一气地乱亲乱吻。

宣怀风对白雪岚这种逾越的举动,向来是不赞同的,下意识就扭着头躲,可恨白雪岚天生一股神力,两臂虽然没有勒紧,却像个恰好的圆箍一样圈着他,把他圈在怀里。

越见宣怀风扭脖子转脸,白雪岚越新鲜起来,逗小猫似的眯着眼笑,贴着下巴往颈窝里亲。

宣怀风脖子怕痒,被他一亲,猛地缩紧身子,却刚好牵到最不好受的那隐密地方,不禁「呀」了一声,蹙起眉来。

索性就不动了。

白雪岚怕起来,赶紧问:「怎么?伤到你了吗?」

一下子,连手带嘴都老实了,坐起来一个劲打量他上上下下。

宣怀风翻过身,趁机下了床,忙离床走了两、三步,才回头去看白雪岚,说:「大清早的,你就不能规矩点?」

白雪岚听他语气,虽然冷冽,却还不算太生气,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边下床,一边说:「都这情形了,还立这些陈旧规矩,要憋死人吗?」

大大方方把床边叠好的衣服拿起来,看一眼,心领神会地瞅宣怀风一眼,「辛苦啦,本该我收拾的,倒劳动了你。」

正打算穿起来。

宣怀风始终不惯看他这样裸着身子在面前晃来晃去,真是惊世骇俗得可以,赶紧别过脸,说:「到屏风后面去换。」

便听见一声戏谑的笑,钻进耳里。

但白雪岚还是拿着衣服,到了屏风后面。

不一会,穿好了转出来,笑言:「沾了你的味道,真好闻。」

举起衣袖,自己先就嗅了两三下。

宣怀风被他这些疯魔举动弄得脸红耳赤,只好说:「你该吃早饭了,不然枪伤未好,又添个胃疼的毛病。」

白雪岚问:「你吃了吗?」

宣怀风点头,想起来道:「对了,你的客人,我代你打发了。」

便把请白云飞先回家,另附送五百块钱的事大略说了说。

白雪岚不太在意地听了,闲闲说:「我昨晚是怠慢他了,亏着有你,比我想得周到,多谢。」

宣怀风也自觉这事做得不失体统,嘴上说:「不敢受你的谢,只要你别说我赶了你的贵客,我就安心了。」

白雪岚笑起来,「怎么会?天下只有你才是我的贵客呢。」

待要贴过来,宣怀风已经知机往房外逃了,去到门外,才回过头来说:「你先吃早点吧,我打电话问过了,今天署里事情不多,我喜欢早上这股子清清淡淡的风,先到后花园逛一圈,再去练一会枪。」

果然往后花园去了。

其实他不久前已经逛过一大圈,现在跑去后花园,只是因为在白雪岚面前有些不可言的羞赧。

话既说出了口,只能装模作样地在水边石径上踱了一个来回,没多久就腻了,身上原不舒适的地方,大概因为动弹过,渐渐也消了大半的辛楚。

于是就想起白雪岚来。

自己不在房里,白雪岚多半不会在房里吃早饭的,宣怀风便打算去小饭厅走走,不料半道上遇见一个听差,一问,听差说:「总长传唤,早饭端去书房吃呢。」

宣怀风就折回来,也不经菱花门,另穿一条僻静的花柳小径,往书房方向走。

到了窗下,恍惚听见白雪岚的声音。

宣怀风不禁站住了脚,仔细一听,不是白雪岚还有谁?正在书房里不知对着谁吩咐,「……太少,再加两千送过去。」

接着,又听见管家的声音了,说:「是,这就叫个听差的把钱送白老板家里去。」

宣怀风一怔。

白雪岚在房里面爽快利落地说:「不用别人,叫司机开轿车,你代我走一趟,也给白云飞在家里人面前长长底气。」

宣怀风以为这话是对管家说的,不料倒听见孙副官应了一声:「好。」

这才知道竟是让孙副官亲去。

不一会,管家从书房里面出来,看似去帐房取现钞,宣怀风站在花荫下,又是在另一侧,管家丝毫也没瞧见他。

宣怀风僵立了好一阵,心像被一股文火微灼着,既委屈,又感羞辱。

他竟不知白云飞在那人心里地位如此高的。

五百块是严重委屈白云飞了,枉自己还傻瓜似的出头料理,白担个越俎代庖、吝啬小气的罪名。

一时想着,手足都一阵冰凉。

又听见管家走后,书房里只剩了白雪岚和孙副官两人,白雪岚轻描淡写地问:「昨晚听见了什么没有?」

孙副官很坦然地说:「是那枪声吗?怎么会听不见?幸亏我来得快,见有个护兵端着枪想踹门进去保护总长,赶紧制止了。再一听里面的动静,果然是好好的气氛。所以我就要他们安静的都散了。」

白雪岚笑了,「这好好的气氛几个字,真是用得极妙,亏你想得出来。」

宣怀风听他这一笑,掌心便又更冷一层。

仿佛一把小刀子割着心。

想来在白雪岚心里,自己不过也就是优伶一类的角色,身价未必就比得过白云飞了。

不然这种私密的事,怎么拿来和别人谈笑呢?

真是瞎了眼!

他越想越气,心里便想象着昨晚,本该如何斩钉截铁的拒绝,又如何痛下狠手,一枪把这恶棍杀了,方不至于受这样的玩弄侮辱。

一边想,一边沉着脸转身,沿着长满爬山虎的青溜溜的墙根往后走,也不回房,知道要出大门,没有白雪岚同意是一定会被拦住的,便索性去了后花园,往假山下面黑黝黝的石洞里走。

到了尽头,触手都是带着湿气的石壁。

他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背靠着石壁,坐在地上,默默的气愤难过。

永远待在这里好了。

再也不想见白雪岚。

注1:「堂子」,旧时为妓院别称。在此借指卖艺又卖身的戏子或妓女。

第二章

白雪岚因为孙副官要出门,顺道交代他办别的几件事,孙副官答应着就走了。白雪岚把手头十来份不得不亲自签字的文件一一看过,批了回复。

歇了笔,想起宣怀风已逛了半日的园子,便到后面来找。不料找了一圈,压根不见宣怀风的踪影,问了路上撞见的几个人,有说没瞧见的,有说早上恍惚见过一下,后来却不知道的。

到宣怀风房里,也不见人影。

白雪岚听过宣怀风说今天要练枪,既然练枪,应该找自己拿子弹才对,不然就只有护兵领队那边有一些子弹,于是找了从东边调来,新上任的护兵领队宋壬过来问。

宋壬却说:「总长,我和宣副官还没说得上一个字的话呢。」

管家也过来报告,「饭厅、小书房、侧厅都找过了,不见宣副官。也问了门房,都说没见宣副官出门。」

见白雪岚脸沉着,管家便试着宽慰,「总长,您放宽心,这么一个大活人,公馆里总不会平白不见的。我看多半是宣副官好清静,躲在我们一时想不到的地方清闲去了。等一会吃饭的时候,自然就会见着。人总不能不吃饭吧?」

白雪岚理智上,何尝不如此想。

但情感上,却万分的焦灼起来。

一时不知道宣怀风在哪,就无比的心慌难受,想得也多,一是自己得罪的人太多,虽然在公馆里,也保不定有仇家派进来的奸细,要是眼睛够毒,瞧准了怀风是他的心肝,把怀风怎样了,那真是比往自己身上捅一刀还厉害;二是怀风死心眼,心又太软,从前和林奇骏那样好得如胶似漆,如今跟了自己,心里多少还有疙瘩,对林奇骏必然也有愧疚,如果林奇骏学自己这样,来上一招苦肉计,或者摆出一张可怜的脸来,恐怕怀风又会动摇起来。

可不管怎样,这么多的护兵听差待在公馆里,总不能怀风就能无声无息离了公馆。

如果在公馆里,怎么又不见人呢?

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怀风耍性子,故意藏起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耍性子?

白雪岚半眯着眼,坐在沙发里,把指节扳得咯咯直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又做了什么惹怀风不满,昨晚确实激烈了点,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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