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日租界被华夏军队临时接管,汉口,苏州,杭州,重庆四个日租界也人人自危。

即便报纸上写明天津日租界实乃日本侨民内乱,华夏军队只是临时接管,但当冀军一个团开进原日租界所在,清理火灾现场,推倒大量日本建筑并搭建军营时,已经有人意识到这个“临时接管”的期限恐怕会很长,长到日本人无法继续在天津立足。

相连的法租界对此没有提出意义,俄国人也没有动静,隔着一条河的意大利自然也不会做出头鸟,加上各自得了好处的英法美等国,华夏军队在原日租界所在地搭建军营,意图长期驻扎的行为,被彻底无视了、

报纸上没有相关报道,天津市民倒是三三两两的来看起了热闹。

租界里日本侨民,除死亡和失踪之外,全部被以各种罪名关押进监狱,在日本新派驻天津领事之前,他们只能继续呆在那里。

朝鲜侨民全部被赶走,在天津的财产全被收走,全身上下只有一套衣服,女人或许还有几件首饰,却往往在没出天津的时候就被同胞抢走。不是没人反抗,可冀军大兵不再如以往那么客气,见识过北六省大兵对待日侨和二鬼子的态度,他们全都觉得自己不是个爷们!

冀军爷们了,这些二鬼子就凄惨了。

认命的老实离开倒还罢了,反抗闹事的一律狠揍,就像他们以往仗着日本人的势力对华夏百姓做的一样!三姓家奴,给日本人做奴才在华夏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也该还还债了。

原本生活在日租界的华夏人都被仔细甄别,汉奸一律枪毙,当着所有天津百姓的面。开赌场妓院大烟馆的,财产一律罚没,甭管是在日租界里的还是日租界外的,一个铜子都不给留。至于那些在赌场妓院大烟馆里谋生的,却有些让人头疼。

尤其是那些妓-女,她们大多是被拐骗或者是被家人给卖进来的。她们有穷苦人,也有家境不错的,甚至还有几个上过学的,一旦进了这里,不说联系家人,就算想要踏出租界一步都不可能。事到如今,她们有家也不愿意回,或者说回不去了。一旦被人知道她们做过这样的营生,有些人或许还能谋条生路,大不了再被家人卖一次,有些人却只有死路一条。尤其是那些被拐卖的学生和富家小姐,恐怕更是如此。

“团座,这怎么整?”

负责善后的一个营长苦着脸,这些女人有的泼辣,坐在地上连哭带骂,骂日本人不得好死,骂把她们卖进来的家人不是东西。有的则是一言不发的掉眼泪,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躲过之前那场-暴——乱的。都是华夏人,总不能像抓日本人一样抓起来,或是像朝鲜人一样用棍子赶走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团长眼睛一瞪,“要不这样,不是还有几栋房子没拆吗?先把她们安排到那里,我去请示师长,看这事怎么办。”

“是!”

“还有,约束手下的弟兄们,别惹事。”

“是!”

营长抓抓脑袋,回头看了一眼,还别说,自从和楼少帅的独立旅在一个锅里吃过饭,他手底下这些兵的“觉悟”都提高不少,不扰民,不再像以往那样军装不整,对着这一群女人,连个开黄-腔的都没有。

不过也有让他恼火的地方,这帮兵痞子非说独立旅一天三顿,顿顿都是干的还能见到油星,他们一天两顿还一干一稀,不平衡,至少再给他们加一顿,稀的也行。

听了这话,上过讲武堂的营长险些没一人踹一脚,能比吗?!北六省是什么情况,咱这是什么情况?虽说军饷都是联合政府统一发放,可这军装伙食都要地方政府解决。

北六省有个财神托生的李三少,河北这地界有钱的不少,可见着哪个成天往军营里送东西的?他可是听从山东回来的冀军弟兄说了,楼少帅那媳妇最喜欢给军队送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有什么送什么,什么好送什么。

他们还一个劲的显摆,称自己和在山东的北六省第十一师谁谁谁套上了交情,拜了把兄弟得了几盒罐头,还有不少的稀罕物,说是有大洋都换不来。

说这话的弟兄见旁人不信,当即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满满的塞着一小包油炒面,用油纸包着的饼干,还有几块五颜六色的硬糖。

“这都是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带的,”那个弟兄脸带得意的说道:“要么说人都仗义呢,和咱处出了交情,也没要我钱,都是白给的。”

“真的?”

“当然。”

那个兄弟四处瞅瞅,示意大家靠近,压低了声音,“你们是不知道,别以为咱们每个月拿五块军饷就高了,人家一个月是这个数!”说着伸出巴掌比划了一下,“这还是垫底的,凡是上战场的都有战场津贴。我听我那兄弟说,他们连里有个大头兵,上次在南满砍死一个日军的少佐还是什么的,赏钱都够买一头牛了。他还说,他们现在都盼着和洋人打仗,给自己人出气不说还有津贴拿。”

众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人家一天三顿吃的是什么?两和面的馒头,肉罐头,飘着油星的白菜粉条汤,还有水果,苹果,橘子,装在罐子里的桃子,没吃过吧?还有糖块,当官的才抽得起的软烟,人家都按人头发。就咱们那个,”撇了撇嘴,“给咱们弄根白萝卜啃就不错了。”

“你瞎说的吧?地主家也没这么吃的。”

“我能骗你?”说话的人眼睛一瞪,“我还在他们军营里吃过一顿饭,刚好他们当天吃白面加玉米面馒头,巴掌大半指宽的肥肉片子,还有那个咸鸭蛋,流油的,每人半个,夹馒头里,一口咬下去甭提多香了。再喝一大口汤,那滋味,啧!”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兵都听得流口水了,“真这么好?我家过年都没吃这么好。”

其他人也眼睛发直,这些大兵肚子里都缺油水,听到肥肉片子就忍不住咽口水。

“我能说瞎话?你随便找一个从山东回来的弟兄问问就知道了。还有不少弟兄都跑那边去了。”说话的冀军又把声音压低了不少,“要不是我还有老娘媳妇和娃子,我也去。到了那边吃香的喝辣的,穿的衣裳都比咱们这一身好看……”

想起偶尔听到的那番话,这个营长叹了口气,的确比不上人家,不怪弟兄们。

当兵拿饷,扛枪吃粮,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谁不想卖个好价钱?

不过,在和独立旅官兵接触的这段时间,第五师的冀军也发现,这些北六省大兵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多出的那些大洋卖命,他们常说什么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保护百姓,这些他们都能明白,不过开疆拓土什么的,大伙就有些发懵了。

现在华夏还被洋人欺负,各国的租界明晃晃的立在那,把这些洋人全都从华夏的土地上赶走尚且困难,效仿汉唐祖先一样开疆拓土?

无论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还是上过学堂的军官,都觉得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

但见独立旅官兵各个信誓旦旦,想起他们之前和俄国人打,和日本人打,都赢得漂亮,再加上这次接管日租界的事情,冀军第五师的官兵又觉得这或许不是空话。

一个不久前刚从北六省军官学校毕业的独立旅班长说道:“我等为华夏军人,则应为华夏独立,民族自由流尽最后一滴血!早晚有一天,我辈会让世界知道,华夏不可欺!”

这个军校毕业生还很年轻,他至今仍记得,在毕业典礼上,楼少帅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的那番话。

“敌人犯我国土,杀我百姓,我辈军人该当如何?”楼逍负手而立,身体挺拔如一杆钢枪,“杀死他们!杀死面前的每一个敌人!”

一百三十八名毕业生和一千五百三十一名新生,全部高声嘶吼:“杀!杀!杀!”

当这个年轻的班长几乎是挥舞着拳头说完这番话时,不只是北六省的士兵,连同一旁的冀军都激动得红了脸膛。

冀军第五师师长陈光明听完团长的报告,很不寻常的沉默了,随即叹气道:“我辈不如。”

“师座?”

“罢了,这些暂且不提,关于如何安置租界的那些人……这次不只接管日租界,那些日本人和朝鲜人开的厂子咱们也一并接收,里面有两家纱厂,安排这些人到纱厂里干活吧。”

团长点点头。

决定通知下去,大部分女人都愿意去纱厂干活,另有少部分人实在是受不得那个苦,从租界离开后便暗地里开始重操旧业,勉强也能糊口。

于此同时,宋家父子也开始对辖下的日本人动手了。但他们选择的不是任何一个“正规”日租界,而是在上海的公共租界。

自光绪末年,日本人在上海公共租界的势力便大幅度增长,尤其是虹口地区,日侨的人数稳居各国之上,还成立了所谓的“义勇团”,并试图插手公共租界的治安管理。可惜上海一直是英国的传统势力范围,此时欧战没有爆发,法国人同样在这里占据优势,即便日本人再多,在欧洲强国面前也不敢大声喘气。

天津日租界的事情发生后,虹口的日侨在日本特务的组织下,举着大幅标语游-行-抗-议,口口声声反对华夏军队的暴——行,一些外国媒体也拍到了当时的场景,还发表在租界的报纸上。

楼盛丰和司马君对此都没说什么,反正便宜他们占了,日本人想闹就闹去吧。倒是宋舟憋了一肚子火气。看着新出的报纸目光森然。这群日本矬子不消停,在北方被揍的鼻青脸肿,占不到便宜就跑到南方来闹事,当他宋舟是好惹的?

“父亲,您叫我?”

宋武敲门进来,就见宋总正坐在办公桌后,脸带怒气。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南六省经济事务。

关北城之行,让宋武看到了很多。

那里人的精气神,实在不是其他人能比的。那里没有乞丐,所有人都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城外有收容所,但长期住在那里的人却很少。

关北人自发的形成了一种思想,有手有脚肯干活就能养活自己,不劳而获等着靠别人救济,哪怕是几岁的孩子都会看不起你!

宋家掌控的南六省,古来的鱼米之乡,也是清时最早开埠,最早引进工业的地方,他们曾走在华夏的最前方,如今却落在了别人的后边。

北六省有仁人志士,爱国商人,南六省同样不缺!连西北的三马都开始“集资”办厂,逐渐摆脱了鱼肉乡里,马匪督帅的名头,宋武知道,若是不想被甩在后边,宋家必须迎头赶上了。

他的目光很准,最先盯准的就是土地。华夏是农业国家,土地对华夏百姓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南六省不比北六省,北六省地广人稀,有能力吸收大量移民,人越多他们越高兴。南六省则是人多地少,大量的土地集中在少部分人的手里,且地价多贵于北方,如何让占据了大片土地的乡绅地主出让田地,是个难题。

不想这个问题却意外的被廖祁庭帮忙解决了。他和陆怀德奉命南下,进入南六省自然要拜会帅府。宋舟刚好不在,是宋武接待了他们。廖家和宋家一向有些“交情”,当得知宋武正在处理的事情时,廖祁庭给他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赎买。”

“从地主手里赎买土地,再转卖给农民,买地的钱可以借款。”廖祁庭笑着对他说道:“南六省官银号不是已经成立?按照华夏国家银行规定,官银号的借款利息远低于民间借贷,北六省官银号早已开展此项业务,借款买地建厂者不胜枚举。”

有一点廖祁庭没直接说,南六省的实际统治者开口,谁敢不给面子?要是不识趣,恐怕最后的结果不只是地没了,命都保不住……

“卖出土地的乡绅地主,宋兄也不必担心,完全可以劝说他们用卖地的钱来开厂。“

“办厂?”宋武靠在椅背上,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睛眯了起来,“这是廖贤弟本人的意思?”

“怎么说呢,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其中也有我的好处就是了。”廖祁庭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宋兄以为如何?”

想起同廖祁庭的那次会面,宋武仍不免皱眉,对于廖祁庭所说的合作办厂,他不是不动心,但廖祁庭说他是为李谨言办事,这就……

“阿武。”

“父亲。”

听到宋舟叫他,宋武连忙收回了思绪,无论如何,赎买土地的事已经吩咐下去,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即便不和李谨言合作办厂,有南方的民族资本在,吸收那些地主和乡绅手中的资金应该也不成问题。

“上海的日本人最近很不安分。”

“父亲的意思是?”

“不能让他们太得意。楼盛丰不好惹,我宋舟就是软柿子?在我的地界上闹事,他们想得倒好!”宋舟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天津的事知道吗?”

“知道。”

“照葫芦画瓢。”宋和冷冷一笑,“不需要咱们费太大的力气,只要能让日本人彻底闹起来,有人会替咱们收拾他们。”

“公共租界里的洋人?”

“对。”宋舟点头,“何为公共,不为一家。日本人三天两头小打小闹也不成气候,我干脆帮他们一把。天津的日本人怎么干的,就让他们怎么干。”

“是!”宋武立刻道:“父亲,这件事请交给我。”

“恩,”宋舟点头,“不能用自己人,那个今井一郎不是有很多关系?找他帮个忙。”

“父亲,今井他……”

“我清楚,他叫钱郎,祖籍福建。”宋舟双手交握,“否则我不会任由你用他做事。”

“我明白了,父亲。”

就在宋武父子商定对上海的日本人下刀子时,李谨言已经乘坐楼少帅的专列返回北六省。

到家的第三天,就赶上了飞机厂新型飞机的投弹实验。

在改进了发动机和部分构造之后,北六省飞机厂生产制造的华夏一型推进式双翼机,滞空时间和飞行高度都已经接近同时代欧洲飞机的水平。距离世界上第一架飞机出现不过十年时间,各国制造飞机的技术都在不断摸索中前进,华夏也是一样。

听到是飞机的投弹实验,李谨言的脑海里顿时描绘出了一副壮观的场景,可当他站在楼少帅身边,看到所谓的投弹到底是怎么回事时,整个人斯巴达了。

只见一架黑色的木质双翼机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飞上蓝天,坐在前方的飞行员负责驾驶,在飞机升到一百米左右时开始降低高度,缓缓靠近地上的轰炸目标,随后,坐在后边的副驾驶员突然举起一只手,手里握着一枚木柄手榴弹……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那枚手榴弹落在了距离目标近五十米的地方,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五枚手榴弹,最近的炸点距离目标物也有十米以上的距离。

“这就是投弹实验?”

“对。”飞机厂厂长和武器研发小组组长同时点头。

李谨言:“……”

从飞机上往下扔手榴弹……好吧,好像历史上英国人就这么干过,还专门发明出了用于飞机投掷的手榴弹。没承想换了个时空,最先想出这个办法的却是华夏人。

但他怎么想都觉得这种投弹方式很不靠谱啊。飞行距离太近的话,两颗步枪子弹就能解决一架飞机,亏不亏啊?

“两位,难道你们没想过另一种方式,例如把炸弹安装在飞机的机翼下边?”

“机翼?”

两人同时一愣,然后撇开李谨言,开始研究这个可能性。

半个月后,李谨言又看到了另一场投弹实验,这次,两颗五磅的炸弹被绑在了双翼机的机翼上,而那架飞机飞到目标物的上空,先是左边倾斜,抽风似的抖落了一颗炸弹,然后再右边倾斜,又抖落了一颗炸弹。

按照武器研发小组成员的话来说,没办法,技术暂时跟不上,触发装置经常会出问题,投弹只能靠抖。

李谨言捂住了脸。

比起这个抖炸弹,还是扔手榴弹更靠谱些……话说当时的英国人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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