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保土谷。保土谷康志。”

白发男带着青柳雅春从楼梯间走上二楼,进入走廊,来到西侧最角落的病房内。

“这里是哪里?你的病房吗?”青柳问道。但病床上没有棉被,窗帘也是紧闭着,实在不像有人使用的样子。

“在刚刚那个楼梯上讲话,不是太危险了吗?这是一间空房间,原本是间集体病房,但是空调坏掉了,目前无人使用。我住在另外一间集体病房,这里只是我偷偷用来歇脚的地方。”

“你的脚骨折了?”

保土谷康志的两只脚都打着石膏,看起来走路相当不方便,但是他把拐杖拿在手上当成路边摘来的树枝一样把玩,实在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双脚骨折。不过,其实早就治好了,我只是觉得住院生活也不错,才一直待着。这个石膏也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拿下来。”保土谷康志说着就要将石膏脱下来给青柳看。

青柳的视线在昏暗的房间内扫了一圈。阳光由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灰尘在阳光中飞舞,看起来相当优雅。青柳不禁怀疑,住院的时间难道可以随病人的意愿自由延长吗?他向保土谷康志提出这个疑问,保土谷康志将鼻孔撑得大大的,说:“我这个人啊,做的是些见不得光的工作,所以认识一些朋友可以帮我。”

“见不得光的工作。”青柳复述一遍。

“你在笑什么?”

“拿着见不得光的工作向他人炫耀的你可以悠哉地在这里吃章鱼烧,安分守己的我却必须东躲西藏,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除了笑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我了解你的心情。”保土谷康志以轻佻的语气说道。“老实说我正开始感到无聊,幸好发生你这件案子,让看电视变成有趣的事,住院生活也变得多姿多彩呢。”

“通缉犯就在这里,你不报警吗?”

“你希望我报警吗?”

“我是那件重大案子的嫌犯呢。”

“第一,”保土谷康志举起痩削的手指说:“我可不是一般的善良百姓。我刚刚说过了,我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工作,所以什么尽市民义务的想法,根本不存在于我的脑袋中。第二,”保土谷康志举起了第二根手指说:“我不太相信你是真正的凶手。”

此时窗帘突然高高扬起,耀眼的阳光照在保土谷康志的身上,让他看起来仿佛绽放出光芒。

“你在警察的大举追捕之下,独自一个人逃亡,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进这间医院的,但应该是相当辛苦吧?”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拼命逃。”

“如果此时我又报警的话,原本已经处于劣势的你,处境将更加艰难。我认为那有点不公平呢。”保土谷康志不知何时弄来了掏耳棒,开始掏起耳朵。仔细一看,原来是刚刚用来吃章鱼烧的长竹签。青柳不禁看傻了眼,使用这种东西来掏耳朵不会有卫生上的问题吗?但他不想再跟这个态度轻浮的中年男子继续纠缠下去,因此只是淡淡地说:“谢谢。”

“你很努力,但是很可惜。”

“可惜?”

“差不多已经走投无路了吧?连我都看得出来呢。”保土谷康志摸着下巴,贼头贼脑地笑着,眼角垂了下来。“应该快被困死了吧?”

“好戏现在才要上场。”

“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有骨气的。”

“我不是有骨气,而是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有太多人叫我‘快逃’,让我产生了使命感。”青柳靠在床边说道。

“你想怎么逃?”保土谷康志以刚刚掏过耳朵的长竹签指着青柳问道。那根长竹签被拿来插过章鱼烧,接着是掏耳朵,现在又被拿来指人,实在也挺忙碌的。

“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开车强行突破了。”

“突破路检吗?”

“我曾经当过送货员,对开车还满拿手的。”虽然不知道仙台市通往外县市的道路上有多少处路检据点,但只要抛开对冲撞与受伤的恐惧感,强行突破的话,应该是有一线希望的。路检是针对乖乖配合排队出示身份证件的车辆而设的,所以只要毫不掩饰地正面高速冲撞,想来是可以突破得了。

“不可能。”保土谷康志斩钉截铁地说道。“刚刚电视上已经报导了,警方在仙台市周边道路设置了重重关卡。”

“但是跟昨天比起来,警戒程度应该是宽松得多。”

“即使如此,如果只有一辆车的话,正面冲撞还是非死不可,你一定会当场撞死。”保土谷康志带着嘲笑的语气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变,问:“你该不会是认为撞死也没关系吧?”

青柳没有任何反应,也没说任何一句话。

“你是不是觉得与其被逮捕,倒不如死了算了?”

青柳还是没开口。

“死了就没意义了,那可不算逃亡成功。”

“如果我死了,那些人不知道会不会良心不安?”

“谁?”

“那些看电视的人。”

“你脑袋里竟然在想这种事情?”保土谷康志张大了嘴巴,接着像指挥家一样挥动着长竹签说:“好吧,既然如此,”右手手指一弹,发出声音。“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好点子,我就给你一个建议。”

青柳愣愣地看着保土谷康志,刚刚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已经消失,如今他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整个人看起来相当阴暗。

“要不要试试看走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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