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慢悠悠地走进内殿,冲着太后行了一礼,才慢条斯理地坐到了一边椅子上。

太后手里捧着茶盏,脸上神色有些阴沉。皇上和太后之间僵硬关系,自然是逃不过旁人眼。这天下和后宫毕竟都是皇上,所以因着皇上对太后这种态度,导致后宫之中有些人对太后也就是阳奉阴违。

这次寿宴,太后本想让人办得热闹非凡,也好趁机巩固自己地位。让那些狗眼看人低奴才们,知道她厉害。偏偏皇上就是不如她意。

“哀家知道皇上难处,只是前两日尚仪局开出礼单,未免也太过寒酸了些。这要是传出去,皇上脸面也不好看!”太后放下手中茶盏,根本就没有兜圈子,直接指出她心结。

皇上轻轻挑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不置可否笑意,低声道:“母后,不是成日里自诩了解朕么?这会子怎么又出这种话来,朕不怕就是丢面子!那东西丢了,不痛不痒无关紧要。况且又不是战场上面对敌国退缩了,母后这礼单减下来物什,朕已经吩咐尚仪局都准备好,到时候以母后名义捐去西北,造福万民!”

男人根本就是一副无所谓态度,甚至还有闲心思从盘子里捏了一块糕吃。可想而知,二人对话后不欢而散。

皇上前脚刚走,后脚太后便怒发冲冠地摔东西了。

“啪!”一声,方才她正用青花瓷茶盏,就这么摔到了地上碎成了渣渣。寿康宫内一片安静,只有太后被气到不行喘息声。太后虽然偶尔也会被其他妃嫔气到,大多数都是被姝婉仪气着,但是这回因为皇上却是气得极狠了。

许嬷嬷连忙走上前,伸出手轻拍着太后后背,轻声劝慰着。

“去把远顺仪找来!”太后轻轻挥开许嬷嬷手,提起“远顺仪”这三个字时候,眉头紧紧地蹙起。

皇上对待许家人,始终都把浑身刺露出来,生怕戳不死许家人似。没有一个地方让她顺心。

许衿进殿之前,穆姑姑就声叮嘱了两句,许衿仔细地听着,暗自头。

“衿儿,皇上实欺人太甚,哀家要出手反击了,否则许家迟早多会被他给弄死!”太后招呼她坐下,还不待许衿坐稳,就直接冷着声音出这一句。

许衿被她话弄得一惊,整个人愣住了,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太后斜靠椅背上,面上神色阴冷,方才有些狰狞怒容已经收敛了起来,倒带着几分认真和严肃。

“太后,皇上这事儿确做得不地道,不过嫔妾位置还没坐稳。这后宫之中,许家势力明显太过单薄,所以——”许衿沉默了片刻,轻蹙着眉头想了一下,才柔声劝道。

太后此刻正气头上,哪里肯听许衿劝。一听许衿不赞同她,心里压抑火气又涌了上来。这么些年,因为皇上生母事情,太后也算是受了皇上不少膈应。她都一一忍了下来,可这心头怒火,平日里挤压着不晓得,待她有一刻忍不住了,就像火山喷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狼筹谋早就丢到十万八千里了。

“连你都不赞同哀家话,哀家要你进宫来有什么用处!这后宫里,失势人虽多,可得势人也不少!为何沈家那卑贱庶女,就能踩你头上?斐家那个寻死腻活疯女人,还未侍寝就得了那样高位,估摸着日后也定是要超过你!就只有你,明明许家替你铺了这样路,却还是不能获得他垂青!”太后这回连桌上茶壶都扔了出去,一时恼羞成怒了,出来话就没有经过大脑,明显是夹带着攻击性了。

饶是许衿已经做好了承受太后怒火准备,被她这般夹枪带棒地了一通,脸上神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许衿毕竟名门出生,即使其他位份高妃嫔,看见她也会礼让三分。就连沈妩都没有实质性攻击过她,这回却太后这里彻底丢了脸。

整个寿康宫内殿气氛就有些不对劲了,许衿深吸了两口气,被太后这么一骂,她心底倒不是恼怒,而是委屈居多。毕竟进宫之后,她一直安守本分,那一儿出格心思,也被斐安茹几句话给拉回来了。

“嫔妾身子不适,下回再来看望太后吧!”许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连忙低声了一句,便跑着出了殿门。

几乎刚走出寿康宫时候,她鼻子酸涩难耐,眼泪便一下子流了出来。

“顺仪,您莫哭了,这里可是寿康宫门口。那么多人都长着眼呢,这要是传出去,太后心里头估摸着得恼火呢!”跟许衿身后大宫女一瞧她哭成这样,连忙走了几步,边轻声劝着,边从怀里掏出锦帕,让她擦眼泪。

心里却是叹息连连,她是许衿从许侯府带出来丫头,后宫这趟子浑水,当真是污浊不堪。本以为跟着许衿,有太后做靠山会舒坦儿,没想到正因为姓了许,才叫水深火热。

许衿回到霁月殿就一直闷闷不乐,午膳也用得极少。整个霁月殿气氛也都十分冷清。

直到一个宫女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脸上挂着几分欣喜神色。

“顺仪,皇上那边传来口谕,今晚要来霁月殿,让您好好准备一番呢!”那个宫女因为跑得急了,声音里还带着喘息,但是满脸都是欣喜神色。

毕竟许衿自从头回侍寝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提过她。

许衿先是愣了一下,转而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方才阴郁一扫而空,连忙从榻上爬起来,开始吩咐人收拾内外殿。皇上是出了名爱干净,好容易才要来她这里一趟,当然不能这方面失了分寸。

许衿要侍寝消息,很便传遍了后宫。众妃嫔除了错愕之外,还真没有别表现了。有人暗地里嘲笑许家女,曾过这样一句话:若是让皇上主动记得许家女,除非太阳打西边升起。

原本只是私底下谈笑而已,没想到皇上竟真想起了许衿。

消息传到锦颜殿时候,沈妩手里正拿着剪刀,修剪月季。月季分为好几种花色,此刻开得正艳。汇报完消息明音,低垂着头有些忐忑不安地等一旁。毕竟皇上也有好几日未召幸沈妩了,再加上冒出了个瑾嫔,沈妩现地位急需皇上宠爱来巩固。

“听今儿远顺仪是哭着从寿康宫里跑出来?”沈妩头也没抬一下,依然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手中剪刀,轻声问了一句旁。

明音微微愣了一下,才低声应道:“是,奴婢听远顺仪哭得可伤心了。”

沈妩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她拿着剪刀对着一处枝丫猛地一用力,一朵开得正好月季花便被剪了下来,沈妩并没有用柔荑去接,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朵花滚到了地上。身旁一直观察着沈妩动作明语,瞧见那一朵月季被剪掉,不由得轻呼了一声。

当初明语几个要剪几支花下来□瓷瓶里,沈妩还拦着不让。这些花儿只有长花枝上才显得漂亮,红配绿。

沈妩并没有理会明语惊讶,而是将剪刀递给了明音,便朝着内殿走去。粉嫩绣鞋恰好从那朵盛放月季上碾过,沈妩边走边抬起手,将前额上被风吹乱碎发撩到耳后,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长高枝上花,只要一朵就够了。”沈妩轻启红唇,一句话轻飘飘话传来,似乎是别有所指。

明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果然几朵盛放月季,只有一朵火红色月季开高处,旁边还有一个断根,显然是方才被剪掉。落地上是一朵偏白色月季,可惜被沈妩踩过了,有些花瓣已经从花骨朵上掉了下来,上面甚至还有脚印。

傍晚很便来临了,许衿已经等宫中。她早早地便洗过了,身上还特地抹了些油膏,周身散发着淡淡清香。她青丝上也滴了几滴头油,柔顺无比。风轻轻吹动,带起几缕发丝拂过她面颊,许衿唇边笑意就没消失过。

皇上龙撵总算是过来了,许衿披着厚厚披风慢慢地向他行礼。齐钰对着李怀恩使了个眼色,许衿就立刻被人搀扶起来了。

“远顺仪这里住得可还习惯?”齐钰边走边四处看着,似乎观察着许衿内殿情况。

许衿颇有几分受宠若惊,连忙娇声道:“这里是后宫宫殿,自然是舒适周全。”

齐钰了头,目光四处扫着,张了张嘴巴似乎想找话题。可惜他天生便和许家人相克,男人眉头深深皱起,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神色,却是稍纵即逝。

“上回远顺仪侍寝时候,朕玩儿得很开心!”齐钰搜肠刮肚之后,总算是出了一句话。

这已经是他能夸许衿大限度了,偏偏效果完全相反,让许衿想起那一晚噩梦,脸上笑意也消失了,甚至透着几分惶恐。

齐钰进了内殿,一屁股就坐到了主位上,眼睛一抬便瞧见了许衿那苍白面色,他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

“李怀恩,把酒端上来!”皇上轻轻抬起头,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马上开写第二章哒,其实这是皇上设下一个局,沈妩也猜到了,不知妞们有木有猜到。

估计猜到之后,有妞又会皇上太渣了

这个计谋,皇上真很木有节操哦!——

“李怀恩,把酒端上来!”皇上轻轻抬起头,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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